餘額不足
精山頂上,火光幽幽,馬躍雕像般峙立在岩石上,眼神如刀。馬躍面前,管亥和裴元紹並肩肅立,兩人皆手按劍柄,滿臉殺機。不遠處,劉妍窈窕的身影俏立在一顆孤松下,小姑娘撅着小嘴,滿臉幽怨。
岩石下,從宛城逃出來的1000餘黃巾聚集在一起,沿着山勢排列成散亂的隊列。
濃烈的匪氣在馬躍眉宇間交織,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做賊寇就做賊寇,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個反他還就造定了!就算遭到全天下所有士族門閥的唾棄,也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漢末三國,也不是沒有賊寇出身的軍閥,西涼韓遂剛開始不也是造反的賊寇嗎?
出身不是問題,可以隨便捏造一個。
沒地盤也不要緊,大可以先做流寇,天下那麼大,總能找到一處落腳地。
但是,一定得有一支力量,絕對服從他馬躍的領導。
黃巾爲什麼會失敗?最大原因就是指揮一盤散沙,各地黃巾各自爲戰,無法形成一股合力,這才被官軍各個擊破。
“鏘!”
管亥反手拔出寶劍,厲聲喝道:“從今夜開始,馬躍就是大夥的首領,誰要是敢不遵他號令,就是跟我管亥過不去,某誓殺之!”
跟裴元紹一樣,管亥對馬躍也是極敬佩的,在管亥的戎馬生涯中,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做到馬躍這樣,在兵敗如山倒的情況下,率領一盤散沙的黃巾完成絕地反擊,這樣的人,管亥打心眼裡佩服,給他賣命——值!
山頂上鴉雀無聲,只有呼嘯的山風颳過,吹落樹梢上的雪花,漫天飛舞。
馬躍放眼望去,眼前還是他所熟愁的那支烏合之衆,雖然連夜百里逃亡淘汰了所有的老幼婦孺,剩下的都是些精壯漢子,可這些漢子也是衣衫破爛、面有菜色,許多人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兵器,有些乾脆就空着雙手,他們表情呆滯,滿臉茫然,從不知道爲何而活着,也不知道爲何而戰?
他們的眸子裡沒有殺氣,就算手上拿着最鋒利的寶劍,本質上也還是一羣只知道從地裡刨食的農夫。他們就是一羣吃草的綿羊,只需要一頭狼,就能把他們趕得狼奔豕突,直到餓狼吃飽喝足了它們的血肉停止了追擊,他們纔會戰戰兢兢地停下來繼續吃草,然後慶幸被狼吃掉的不是自己。
要想依靠這樣一羣綿羊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最終成爲割據一方的軍閥,那隻能是個天大的笑話!必須把這些農夫培養成一羣惡狼!整編?整訓?改良武器?一切都白搭!打下一塊地盤,慢慢發展?開玩笑,就算打得下來也根本守不住。
在這些綿羊沒有蛻變成惡狼之前,這些統統沒用。
亂世人命賤如狗,做綿羊只能被吃掉,只有做狼,才能靠吃羊而活到最後。聽上去有些殘忍,但這只是爲了最起碼的要求——生存。
黃巾賊爲何造反,不就是因爲連遭天災沒了活路嗎?
連動物都會本能地追求生存,遠離死亡,何況人乎?
陰冷的黑夜,在呼嚎的寒風中,馬躍實現了從一名刀盾手到將軍的初階昇華,從黃巾賊們茫然呆滯的眼神裡,馬躍準確地捕捉到了他們心中最卑微的要求,他們不想死,他們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這是馬躍的開場白,卻一下揪住了黃巾賊們的心臟,是的,他們不想死,沒人願意死!
“我想吃大塊的肉,我想喝大碗的酒!我還要穿上一身的綾羅綢緞,家裡的金子銀子花也花不完,倉庫裡的糧食多到幾輩子也吃不光!”
馬躍的演講繼續,黃巾賊的眼神不再呆滯,馬躍給他們描繪出了一幅做夢也不敢想的美妙藍圖,有誰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呢?
“我還要娶上十個八個貌美如花的小妾,一個晚上睡一個,一年半載才輪得過來!”
黃巾賊們鬨然大笑,這當然也是每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只有邊上的劉妍翹了翹小嘴,美目裡掠過一絲嗔意。
馬躍話鋒一轉,開始進入正題。
“可是,金子銀子是富人家的,糧食是富人家的,十個八個貌美如花的小妾也是富人家的,我們卻什麼也沒有!我們吃不飽、穿不暖,每天晚上摟着石頭睡冷覺,還要時刻小心被官軍砍掉腦袋,一樣是男人,三條腿走路,憑什麼他們就該活得滋潤,我們就該朝不保夕?憑什麼?”
黃巾賊先是鬨然大笑,接着不甘心的表情開始從他們的眼神裡流露出來,也許以前他們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在等級制度森嚴的古代,勤勞善良的農夫一般是不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念想的。可沒想過並不意味着他們就不想。
人性本惡,人,生來就是貪婪的。
“你們願意一直過現在這種生活嗎?”
馬躍厲聲喝問。
“不願意!”
黃巾賊們紛紛迴應。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絕大部份黃巾賊默然,只有極少數山賊出身的黃巾賊厲聲迴應道:“去搶!”
馬躍目光森然,振臂喝道:“對,搶他孃的!”
“搶他孃的!”
黃巾賊紛紛跟着嚎叫起來,彷彿又回到了白龍灘上,馬躍振臂嚎叫他們瘋狂響應的時候。黃巾賊的情緒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來,場面終於不再像剛纔那般死氣沉沉,多少有了些氣氛了,這只是馬躍狼計劃的第一步,讓這些只懂得挨宰的農夫變成燒殺劫掠的強盜。
馬躍就是這麼想的,也打算這麼去做。不要講什麼仁義道德,活都活不下去了,還講什麼仁義,說什麼道德?生存纔是硬道理,誰的命都不比別人更金貴。殷富人家本無辜,可亂世本來就是人吃人的世道,不搶你搶誰?
馬躍當然知道這麼做會得罪所有的士族豪門,但他顧不上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活下去,保住小命纔是王道啊,活着纔有一切,不是嗎?再說了,成者王侯敗者寇,等將來他馬躍成爲勢力最強的軍閥時,他們自然會像狗一樣回過頭來抱他大腿,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趕也趕不走。
看到原本死氣沉沉的士卒開始變得意氣風發,管亥和裴元紹交換了一記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眸子裡看到了敬服,也只有名將之後馬躍,才能在這樣困難的情況下,把軍隊的士氣給鼓舞起來,讓他們充滿鬥志。
“很好!”馬躍大喝一聲,待神情激動的黃巾賊紛紛平靜下來,才朗聲道,“不過,要想去燒、去殺、去搶,去找女人,去過我們夢寐以求的滋潤生活,就得先幹掉山下這夥討厭的官軍,誰敢擋我們的路,我們就砍掉誰的腦袋,就算洛陽城裡的皇帝老兒來了也一樣!”
黃巾賊們先是震駭欲死,待回過神來,立刻又像炸了鍋般歡呼嚎叫起來。
被捆成蝦米狀扔在一邊的鄒玉娘被馬躍的話嚇個半死,心忖這個“兇徒”可真是大逆不道,這樣逆天的話也敢說,要是被官府知道了,怕是得處以車裂凌遲酷刑呢。
馬躍長吸一口氣,最後說道:“現在抓緊時間休息,有兵器的把兵器擦亮堂些,沒兵器的趕緊削根木棍,實在不想動的就把牙齒磨鋒利些,待天亮,跟我殺下山,用你們的刀,用你們的槍,用你們的牙齒,幹掉那些討厭的官軍,然後去討我們的生活!”
“好!”
黃巾賊們山呼響應、眼神熾烈,彷彿美妙的生活已經在向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