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的車輪轉動聲中,一隊長長的騾馬隊,正自緩緩的走在通往大隋太原郡的驛道上。咩咩哞哞的牛羊叫聲此起彼伏,各個車上盡是滿載而歸的牛羊,車子頂上,一杆三角小旗,撲啦啦的迎風而抖,中間時隱時現的露出一個“廖”字。這正是自草原上歸來的大隋廖家商號的商隊。
車隊正中護着一輛騾車,車簾低垂,遮的嚴嚴實實的。廖家商號大掌櫃的廖通,正自坐在車轅上,微眯着雙眼,跟誰也不答腔。其他幾家商號的掌櫃的眼見的廖通這個架勢,紛紛猜測不已,卻是誰也沒有上前去問的。因爲他們知道,那車中的人,可是大隋忠國公莊見仁莊公爺託付的。
車窗上的簾子微微掀開一角,一張宜嗔宜喜的芙蓉玉面露出小半,明媚的鳳眸中閃着迷醉的神色,貪婪的看着車外越來越多的漢家景緻。此時,若是讓個突厥王庭的人走近來看,定然會大吃一驚。只因裡面這個佳人,不是別個,正是那位昔日尊貴無比的可敦,楊安兒。
當日,楊安兒墜崖,卻被適時趕到的莊見所救,二人一番纏綿後談起,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那日莊見自離了薩摩的大隊,帶着羅世信雄大海,並廖通等一干人先行,等到趕到一線天時,卻見一線天外早被大石巨木所封。驚怒之餘,只得另外覓路而行,直到尋到了一個當地的牧人,才問明瞭還有一條小徑可以通進去,但那裡似是一直被王庭管制着,並不允許他人通行。
莊見等人哪會有那番顧忌,問明路徑,便急急往那處趕去。只是道路極是難行,莊見不耐下,眼見雄大海帶着的那匹烏雲蓋雪已是恢復了體力,當下便先拿了來用。這烏雲蓋雪不愧爲寶馬良駒,體力和抵抗力都不是一般的強,只不過一晚的歇息,就已經生龍活虎了。也正因爲薛延陀野咥可汗乙失鉢萬金換來的寶馬,終使莊見能及時的趕到,才救了楊安兒一命,這一飲一啄之間,倒真是猶如天定了。
當他們打發了小徑外的守兵後,等到臨近那處斷崖時,莊見仗着超人的目力,就已經發現了崖頂的異常。等到楊安兒奮馬躍斷崖落下時,莊見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魂飛魄散之餘,哪還多想,大叫一聲救人,就急急催馬衝上,便要接着楊安兒。
他哪裡去想,一個人自高崖上落下,那股子衝力將會有多大,這一刻只想着接住楊安兒,其他的卻是全然拋諸腦後了。
幸得廖通商隊中多有些常年行走草原之人,早練得一手精準的飛索之技。眼見不好,分出兩人衝上,齊齊拋出繩索。這飛索之技乃是草原上專門對付野馬的,草原上經常有野馬羣遊蕩,當牧人們遇上,就會從中選取好馬套回,加以馴服。那野馬奔馳何等之速,都可一套而回,這會兒用來套個落下的人自是手到擒來。
二人套住楊安兒,齊齊回拉,將那股子下墜的力道泄了,變成橫向而飛,這才能被莊見正好抱住,饒是如此,那股子撞擊力,也讓莊見和楊安兒都是被震的不輕。
直說到這裡,楊安兒才知道事情始末,旁邊衆人也是聽的喟嘆不已,這些事兒,如同冥冥中早有註定一般,端的是巧合至極。若不是一線天谷口被牛伽封住,莊見等人尋路費了些時間,又或者沒遇到那個牧民,找不到這入谷的小徑,其中但有一個環節出差,楊安兒此刻定然是香消玉殞的下場。
經此一事,二人也都有種姻緣天註定的感覺,兩顆心這一刻終是真的融入到一起。莊見眼見楊安兒這邊已是諸事到位了,便讓廖通帶隊先回,將楊安兒直接送往太原府自己家中去。
楊安兒也知道此刻自己實是偷偷而回,那大興皇城可是萬萬去不得的。雖說心中思念,但能先回的自己故國的土地,卻又是什麼都可以遷就的了。當下就在楊安兒諄諄囑咐之中,兩邊分手。
楊安兒坐在車中,望着車外久違的漢家城池,心中千思萬轉,即激動自己終是踏上了故國之土,又擔心着還遠在草原上的情郎。柔腸百轉之際,只是化作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她這裡思念着莊見,在突厥秘宮外的莊見此刻卻是沒空再去想她了。二人分手之後,莊見已是滿面的陰雲,嘴裡喃喃的低聲咒罵不已,目標自是俟利弗設和牛伽等人。羅世信這番倒是聰明許多,眼見少爺神色不對,哪敢往前去湊,眼珠兒轉轉,卻來慫恿雄大海去催。
雄大海看他畏畏縮縮的模樣,不由哭笑不得的甩了他一眼,這才上前對莊見道:“老大,此刻不是惱火的時候,還是先讓小白尋到冰兒公主纔是。”
莊見這才恨恨的住嘴,口發唿哨,召來小白讓它去尋冰兒的下落。自己帶着羅、雄二人打馬直奔秘宮而來。
等到悄悄潛至秘宮外一看,莊大少不由的大是鄙視。什麼嗎,說的跟回事似的,還秘宮呢,整個就一個山洞而已。只是此刻那山洞卻是被衆多大石封住,外面尚有二百餘士卒守着。莊見算算數量,那隨着護送衆人的一千兵卒,竟然有一半屬於叛軍。
當日俟利弗設和莫賀咄設二人各帶五百軍士,此刻叛軍數量正和其中一人所屬相符,結合前事一碰,要說這事兒和俟利弗設沒關係,打死莊見都不帶信的。
只是眼前自己這邊只有三人,要說以三人之力去挑戰二百多突厥精騎,莊見自問自己絕不是鐵金剛或者終結者,傻子纔會去幹那種蠢事。雖說他自己身有護甲,但羅世信和雄大海可沒有,二人便是再勇,只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的。再說了,兩百多人,就算站那讓自己去砍,也要砍上一會兒的。更何況這些都是王庭的精銳,更是不好對付。要想收拾這兩百多人,可就要費一翻腦子了。
莊見擡頭打量四周,莊見這山洞所處的位置倒是隱秘,除了自己這邊潛過來的小徑外,就是另一面的一座木橋了,橋下乃是一條大河,河流踹急洶涌,極是險峻。山洞兩側乃至對岸,都是一片片的密林,昏暗幽深,不知幾許,莊見心中已是暗暗有譜。
揮揮手,帶着羅、雄二人退後,這才低低的吩咐起來。羅世信和雄大海都是一副興奮之色,連連點頭不已。三人商量完畢,這才分頭而去。
阿木爾很糾結。他身爲王庭護衛,卻是隸屬於二王子俟利弗設所轄。作爲王庭護衛的職責,就是護衛王庭的周全,保衛王庭內可敦、特勤和諸位長老伯克的安全。但此刻,俟利弗設讓自己等人必須完全的聽命牛伽大人指揮,不準有任何疑問,卻讓他心中大是不安。
眼見得牛伽大人在洞外做的手腳,等的三王子莫賀咄設帶着五百兄弟,護衛着一些長老和伯克進去後,就毅然決然的將洞口封死,阿木爾覺得自己是在犯罪。他隱隱的感覺到,俟利弗設和牛伽大人怕是要做些很不好的事情。但能怎麼辦呢,他只是個小小的附離(附離也就是侍衛長的意思)。他的名字叫阿木爾,阿木爾的意思就是平安。那就聽命行事吧,誰讓咱叫平安呢,平安就好,他如是想到。
只是他的想法畢竟只是他的想法,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阿木爾悲哀的發現,自己怕是很難平安的了了。
手下一個兄弟此刻仰躺在地上,左眼處已是個血淋淋的黑洞,身軀尚自無意識的抽動着,每一次的抽動,都會從傷口處爆出大灘的鮮血,不一會兒就洇滿了一地。
衆衛士大譁,方纔都未曾留心,也不知同伴是被什麼東西所傷,這個時代但凡遠程打擊,靠的都是弓弩之物。那弓弩射中人體後,一眼就能看到。但像現在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東東,可是初次見識,一時間不由的都是驚凜不已。
樹林中,莊大少拎着彈弓,嘿嘿一笑,轉身往另一處隱去。瞅準一個正自滿面驚慌的,便又拉開彈弓,噗的一聲輕響過後,隨即就又是一聲慘叫響起。那突厥兵卻是被彈丸,在太陽穴處開了一個大洞。
衆突厥兵大恐,慌不迭的齊齊往中間靠住,四下裡睃視着。他們雖然沒看到彈丸的來勢,但下意識的都是先往外尋找。
阿木爾站在人羣之中,忽的眼角餘光發現一抹黑影,對着自己身後一人襲去,那速度極是快捷,心頭不由的狂震,嘴巴不等張開,那人已是慘叫着一頭栽倒,太陽穴旁又是一個大洞。直到此時,阿木爾的那聲驚呼方纔發出。
“在林子裡!在林子裡!”阿木爾嘶聲大叫,手指着那黑影飛來的方向。衆突厥兵精神大振,話說只要找到目標,突厥勇士並不懼怕戰鬥。只有面對着看不到的對手,纔會讓人感到驚懼。
衆人不再慌亂,霎時已是分出兩組人,左右分開往林中衝來。中間之人,已是俱皆彎弓搭箭,瞄着林中。草原上的武者是天生的獵手,只要弓箭在手,他們敢向任何人挑戰。
林中,莊見面上閃過一絲冷笑。魚兒上鉤了!分散力量,各個擊破。利用林中複雜的地形,分而殲之。就是三人方纔定下的策略。現在,大餐上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