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大帳中,廖通娓娓道來。那位可敦原本是大隋文皇帝楊堅宗室之女,當日楊堅利用離間計,以安義公主,也就是現在的這位可敦嫁於啓民可汗。當日,那啓民可汗是稱爲突利的,與據住漠北的都藍可汗共治突厥一族。
時都藍之妻乃是北周趙王宇文昭的女兒大義公主,楊堅統一中原後,大義公主心念故國,每每有些哀怨,此事傳於楊堅耳中,便擔心都藍受大義公主影響,寇邊作亂。他正思考如何應對之時,恰逢突利仰慕中原女子的嬌美,便向楊堅求賜婚。楊堅大喜,當下使人告知,只要先殺了那大義公主,自可應允。突利遂進言都藍,言道隋朝強大,不可爭鋒,若欲得其敕封,須得先殺公主表明心跡。都藍聽信突利之言,遂殺大義。突利自是心願得償。
楊堅眼見計策成功,便刻意厚賜突利,從各個方面擡突利與都藍分庭抗禮,引得都藍不滿,遂聯合西突厥達頭可汗,與隋絕交,並出兵討伐突利,大敗突利於塞外。突利無處可去,只得隨當時派在草原的長孫晟回了大隋,被楊堅封爲意利珍豆啓民可汗,簡稱啓民可汗。自此攜殘部,暫居於黃河以南,夏、勝二州之間。
到了仁壽元年,公元601年。突厥內部突變,都藍可汗遭部下刺殺,漠北大亂。楊堅遂派大將楊素領兵協助啓民重返草原,一舉平定突厥。啓民得以成爲突厥新的大汗,自此誠心內附大隋。
這突厥一部,本是以母系爲尊,故而,從頭至尾,那位安義公主便在突厥一族內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她始終不忘故國皇帝所託,利用其地位,多次參與族內大事的議定,終是成功的扮演了無間道的角色,完成了大隋定邊的大任。
但等到突厥平定當年,啓民可汗便告歸天,其長子阿史那咄吉繼位,稱爲始畢可汗。眼見後母美貌,依着突厥習俗,便納了後母安義公主爲妻,仍據可敦之位。及至後來裴世矩弄巧,這纔有了始畢反叛,兵圍雁門之事。
安義公主以突厥汗國國母之尊,不得已委身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心中自是羞憤,但突厥習俗向來如此,自是無可奈何,遂徹底放縱。對於族內事務更是上心,地位越發凸顯。但她始終未曾忘記自己大隋公主的身份,這纔在知曉了始畢欲要叛亂的時候,暗暗派出了自己的內侍沙裡巴吉前往大隋報信,誰知偏偏遇上楊廣這麼個自大到了極點的皇兄,愣是不加理會,執意而來,白費了她一番心血。
此番,始畢犯隋,族內議論紛爭,多有異議。反對者多是當日啓民朝時的老人,他們無法忘記當日大隋的強大,雖然知道現在的隋朝內亂不斷,但猶自不敢輕起兵端,唯恐招致大隋的強力打擊,帶來滅族之禍。
但最終在掌管兵事的,年輕一輩的代表馬伽依夫羅的力挺之下,突厥終是動用了三十萬大軍出擊了。這讓族內衆多反對之人心頭惶惶,致有傳言,怕是此番始畢可汗難以回返了。這個傳言一出,可就有人動了心思。不是別個,正是那始畢的弟弟,後來的處羅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設。
要知始畢繼位時日不久,膝下也僅有一子,年歲極幼。一旦始畢出事,那汗位自然會落在兩個弟弟手中,不是俟利弗設就是莫賀咄設。俟利弗設身爲二兄,素日又是向以武勇著稱,自覺便是輪也要輪到他,自是不大將諸位長老放在眼內,便是可敦安義公主,也是多有違逆。
安義公主自然惱怒,平日便與他有些不睦,反而是和飛揚跳脫的老三莫賀咄設多有往來,而偏偏莫賀咄設又與那掌握軍事的馬伽依夫羅交好,使得族中多有依附之人,要是一旦牽扯到日後的嗣位之爭,怕是鹿死誰手,實難料知了。這讓俟利弗設大爲憤恨,兄弟二人便常常有些齷齪發生。
而此次同爲年輕一輩的馬伽依夫羅隨始畢出征後,莫賀咄設正是勢單力孤之時,故而依附在俟利弗設帳下的羊伽和牛伽,便趁勢打壓莫賀咄設一派,兩邊每每鬥得不亦樂乎,多是由可敦安義公主出面收拾。
俟利弗設雖是不服安義公主,但安義公主身後畢竟站着不少的族中長老,他也是不敢做的太過份了,每次均是忿忿而退。這樣的情形發生了多次,衆人漸漸不以爲意。哪知這一日卻是出了一件大事,讓這突厥王庭突然的就暗流激涌起來。
原來,這日可敦侍女去請可敦起身梳洗,哪知叫了許久,始終不聞可敦傳喚,侍女們等了很久,終是疑慮,遂大着膽子進了寢帳,哪知一看之下,頓時大驚,但見可敦滿面黑氣,雖是未死,但卻是怎麼也醒不來。侍女驚駭之下,忙報於族中長老,王庭內頓時大亂。
衆長老忙使人尋來族中巫醫救治,但任憑巫醫使盡諸般手段,可敦依然是毫無醒轉的跡象,衆人都是束手無策,待到分析可敦爲何如此的緣由時,登時便引發了俟利弗設和莫賀咄設兩派的戰火。這邊說定是那邊使得巫術,那邊說是這邊魘鎮所害,直直爭了一天也是未見結果,令的一衆長老也是一籌莫展。最終在首席長老薩摩的呵斥下,暫時平息下來。也正是這個時候,莊見等人恰好姍姍而來。
莊見聽到這裡,這才明白整個事情的始末。只是明白之餘,卻又不由暗暗大叫倒黴,怎麼自己走到哪兒,都能碰上這樣的事兒呢?又是他媽的奪嘀之爭!這且不說,這突厥族,莫非跟那個海島上的住民有啥聯繫不成,咋也興搞這種後母遊戲呢?難道後母遊戲真的就那麼刺激?想想一個跟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嬸嘿咻,莊大少禁不住的打個冷戰,靠!吃不消!絕對吃不消啊!
廖通哪裡知道自己一番解說,對面這位莊公爺首先想到的,卻是這種齷齪事兒。眼見他面色變幻不定,時而咬牙,時而搖頭的,只道他遠來這邊荒塞外,定是爲了國家大事。此番滿面爲難之色,想必正在考慮對策呢。當下也不敢出聲打擾,只靜靜的坐在一邊等着,看這位國公爺還有什麼要問的。
直等了半響,才聽對面這位長長吁出一口氣來,喃喃自語道:“吃不消,吃不消,皮肉都鬆了,軟不拉塌的,欸,強!真強大!”
廖通聽的一陣迷糊,什麼皮肉鬆了?什麼軟不拉塌的,又咋就強大了呢?正自想不明白之際,卻聽得國公爺忽的很是鄭重的道:“那啥,廖大哥啊,小弟給你個建議哈。你跟他們突厥人做生意,做啥生意都行,就是千萬別做蠟燭之類的生意,不然鐵定被他們砍死!”
廖通聽的一愣,心下感動。莊公爺果然是仁俠仗義之人,這憂慮國事之餘,還爲了自己這些小商人費心呢。只是感動歸感動,但對於莊公爺這麼鄭重的囑咐,還是大爲不解。當下疑惑的道:“公爺,小的倒是沒和他們做什麼蠟燭生意,突厥人自有照明之物,便是那牛油羊油的,點燈倒也不差於咱大隋的蠟燭等物。不過,這卻也不至於讓他們行兇吧?塞外雖說多兇險,但便是遇上馬匪,也是一般不打商隊的主意的,畢竟他們日常所需,還是要從商隊手中換取的,更遑論這突厥汗國了。”
莊公爺大搖其頭,正色道:“噯,那可不是這個道理。你想啊,那個啥牛油羊油的,全是一股羶味兒,平常用用也就罷了,這要是辦那事的時候,這美人兒香噴噴的,被那股子味兒一薰,豈不是立時就要陽痿了?想來定是從不點燈的。你要是給他們搞來了蠟燭這麼好的東西,他們一見之下,肯定大爲歡喜。這要是有那想要看清楚平日裡看不到臉面的,在辦事的時候,點上蠟燭了,一看那美人兒,都是跟那啥安義公主一般,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那原本是想助興的,這會兒還不得嚇得從此不舉咯啊。這一上火,追本溯源,好嘛,原來是漢人販來的蠟燭惹得禍,他們這些塞外野蠻人,又豈肯與你善罷甘休?那還不得將你剁成十七甘八塊啊。唉,危險!實在是太危險了!還是不要嘗試爲好。”莊公爺搖頭喟嘆。
廖通呆呆的聽着,只覺得腦子中一片混亂,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說完一大通突厥的國情,國公爺咋就突然想到那事兒上了。身邊噗通兩聲大響,一驚看去,卻見莊公爺身邊兩個侍衛,正自狼狽的努力爬起來,滿面漲的通紅之際,卻也是眼神呆滯,顯然也是被國公爺的驚世預言給雷到了。
廖通直過了半響,才勉強讓自己紊亂的思緒平靜下來,微微晃晃仍有些發懵的腦袋,這才喃喃說道:“安義公主,七老八十?這從何說起?可敦雖說已不是妙齡之年,但也不過是甘七八歲的婦人而已啊。。。。。。。。”
“啥?甘七八歲?我靠!”莊公爺怪叫一聲,隨即蹙眉自語道:“作孽啊作孽!那她嫁過來時,豈不是還是幼幼?楊堅個同志太邪惡了!嗯,太邪惡了!啊,那啥,廖大哥啊,那個啥子可敦幾歲嫁給那個什麼汗的?就是第一個啥豆的那個汗。”
廖通聽他直接喊文皇帝的名字,不但稱呼奇怪,還敢批評皇帝邪惡,不由一陣的頭暈,聽他問話,下意識的回道:“據說是十三歲,正值豆蔻之年。”
“啊?渣!簡直就是渣啊!”莊公爺恨恨的道,心中大是鄙視。“禽獸!十三歲就糟蹋人家,這是犯罪!姦污幼女!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對,打入十八層的十八層纔是!牲口啊!”莊大少便是因着義救幼女纔來到這大隋的,這心裡對糟蹋女子,尤其是幼女極爲痛恨,不由的大罵楊堅不已。
可憐廖通聽的面青純白,渾身瑟瑟而抖。一是聽着這位公爺大罵皇帝嚇得,二是聽這位爺說與十三歲女子交合便是犯罪,更是駭然。國朝規定女子十三歲便可婚嫁,難不成這律法已經改了不成?自己前些日子離家之時,剛剛定下一門親事,對方正是十三,這要是律法變了,自己可要趕緊回去退了這門親事纔是,免得惹火上身。
心神不屬之際,帳外已是傳來人聲,招呼莊見幾人前往王帳赴宴,道是大汗二位兄弟齊齊出席,要一見大隋貴人。
莊見在帳內應了,起身招呼羅世信和雄大海出發,眼見廖通猶自嘴脣哆嗦,兩眼無神,便伸手將他拖起,直接送他出門。可憐廖通今天遇到了莊公爺,腦子大感不夠用的,所有概念似是一霎那間,全都顛覆了。出的帳外,深秋的晚風一吹,不由的更是冷的滲骨,一路哆嗦着往自己帳篷走去,兀自喃喃計算着,那十八層的十八層地獄,究竟是多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