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撅着屁股看着外面情況的侯君集,聞聽莊老大的話聲,不經意的“哦”了一聲,隨即忽的反應過來,霍的回身看來。
只見暗影之中,莊老大斜斜依着案几,身後一個嬌俏的少女,一身紫裙,手中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劍,正自橫在莊老大的脖頸上。
只是那少女此時卻是渾身顫抖,滿面的淚水橫流。此時聽的莊見說話,這才顫聲道:“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你白天所說,難道都是騙我不成?你說!你說!”
侯君集看的不禁一呆,這少女卻不是別人,竟然是白天跟莊見一通搗亂的,濮陽郡主楊萍兒。只是此刻楊萍兒粉臉煞白一片,兩眼內全是絕望之色。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莊見,眸光中又是傷心,又是哀痛,一雙昔日清麗的眸子,隱泛死色。
侯君集這會兒緊了緊手中兵刃,對着莊見暗暗打個眼色。他見楊萍兒滿心裡只是莊見,對於身外之物似是根本視而不見,正是心神不屬的時候。這會兒如果自己冒着傷勢復發的危險,一擊而出,必能將莊見救下來。
莊見苦苦一笑,向他微微搖頭。呶呶嘴對着外面,對他道:“你只管看住外面的動靜,這事兒我自有處置,你,不必管了。”
侯君集眉頭一皺,還要再說。楊萍兒已是警覺過來,豁然移身到莊見之後,手中劍緊了緊,冷冷的看着侯君集,語聲似是來自九幽之下般寒冷,“你若敢有半絲異動,我便先將這無恥的下流坯子刺死,不信你只管試試。”
侯君集呆了一呆,只得長嘆口氣,轉身只管向外看着,不再去管身後這一對瘋子。莊見身子搖搖欲墜,艱難的咳了兩聲,這才向楊萍兒扭頭笑道:“你這小丫頭片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對待未來夫君。等你過門,我。。。咳咳。。。我定要。。。咳咳。。。。咳咳。。。。打。。。咳。。。打你。。。屁屁才行。”
隨着他的話音,嘴角已是涌出一絲血沫。那一劍雖是被他讓開要害,卻因他用力之下,終究還是傷着了肺部,雖是極輕微,但此刻虛弱之下,也是有些逆血涌出。
楊萍兒看的心頭劇痛,幾乎要忍不住上前將他摟在懷中。只是聽到方纔門外的語聲,卻是生生的將那想法壓住。
她白天得了莊見那不啻於約定的話語,直覺的如同身在夢中一般。歡喜難禁之下,怎麼也是藏不住,只想找個人說說,將這份快樂讓人分享下,才能讓自己滿足。本待去尋南陽,只是想想,南陽公主楊惋兒和自己一起認識的莊見,自己去說,怕是會被她笑死。但若不說,心中那份快樂又委實填的太滿,滿到她竟然裝填不下。
想來想去,卻忽的記起二皇兄的妃子嬰紼溫婉賢達,又向來與自己交好,這才興沖沖的跑來,拉着嬰紼說了個痛快。從和莊見初次的相見,他臭屁的向自己書童說自己帥開始,如何用說故事痛罵裴恪,如何用鬼故事嚇唬自己,如何落水,如何被打,一直說到今天那讓人既羞又喜的約定。期間種種細節,歷歷在目,自她嘴中講來,宛如一幕幕活動的畫面閃過,一個活生生的莊見,就此展現在二人面前。
楊萍兒記得特別清楚,嬰紼聽完之後那滿面的嚮往羨慕之色,最後只是輕輕一嘆,說了一句“妹妹好福氣,姐姐怕是無緣見到這等少年了。”
姐姐,你不用嘆氣了,你見到了!可惜你見到了,卻給你帶了這等災禍。楊萍兒此時一顆心如同被摔裂了、掰碎了、揉爛了。抽抽的痛着,痛的徹入骨髓,痛的侵入肝脾,痛的直欲就此死去,不再醒來。
耳畔聽着對面這個冤家的咳聲,每一下都似是在一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再用鈍鈍的的刀子割一樣,讓她渾身抽搐着。但伴隨着那刺刺的痛,卻又轉爲深深的恨。
他在說話,他說的什麼?啊,這個無賴,他居然還笑的出來,居然還在討我便宜。他難道不知道他害死了我的好姐妹嗎?他不知道那是多麼善良、多麼無辜的一個生命嗎?只因着那一份美麗,就因爲那份美麗,卻就這樣生生的葬送了。
楊萍兒眼中射出了無比仇恨的目光,看着那張令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爲之迷醉的臉龐,一顆心直往最深處沉去沉去,再沉去。。。。。。。
今晚本來自己是那麼快樂,快樂到怎麼也無法睡去,於是,摸着黑,就那麼坐在榻上,癡癡的想,傻傻的念,無數次的臆想再次見面後的場景。有溫馨、有甜蜜、有心跳、有傍徨。。。。。
正自一會兒羞澀,一會兒緊張的,卻忽的聽到外間一陣的大亂,豁然警醒之後,急忙往外去看。只是那麼黑,卻怎麼也看不到。正自想着要不要飛身而出,讓這些小賊見識下萍兒女俠的身手時,卻聽的自己樓下門被拍開的聲音。顯然是那個笨賊,竟然闖到了自己的棲鳳樓了。
“哼哼,好的很,就讓你們見識下楊萍兒女俠的手段。”小丫頭並不害怕,反而極是興奮。提了長劍,悄聲下樓來。眼見那兩個賊子,一個重傷,一個全神看着外面,對自己可是全無防備,心下不由大喜。
貓腰潛到那個受傷的人身後,卻忽的一陣毛骨悚然。這人。。。。這人。。。怎麼如此像他?正自滿心駭然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的那一番話。楊萍兒瞬間便已傻了!嬰紼姐姐死了?被他逼奸不遂殺死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要問明白,我要問明白!長劍驀地探出,擱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心中千百遍的哀求,那人回過頭來,千萬不要是他!千萬不要!回過頭來了,回過頭來了,天!你爲何如此殘忍!!!楊萍兒一瞬間,已是自天堂陡然墜落到地獄,那人間,原來只不過是曾經的偶爾經過。
“傻丫頭,你真的相信外面說的?咳咳。。。。笨丫頭。。。咳咳。。。。。你就該被。。。。咳咳。。。被打屁屁!”冰冷的思緒正不知飄往何處,耳畔卻陡然間傳來這如同驚雷般的言語。
“你。。。你。。你說什麼?你。。。。你。。竟要還來騙我?!我求你,求你!求你不要騙我!究竟怎麼回事?你說!你說啊!!!”楊萍兒忽的激動的喊了起來。聲調中帶着無限的慌張,又生出無限的希望。
外面的青衣老者聞聽裡面的動靜,不由的面色大變,額頭頓時沁出大汗,喝道:“爾等休要對郡主不利,但有何事,咱們慢慢來說!慢慢來說!”
侯君集轉頭看看莊見,莊見哂道:“不用理他,讓他在那嚎就是了。”說罷,這才轉向楊萍兒,笑道:“你個笨丫頭,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相信,你以後怎麼做我兒子他娘啊?真是。。。咳咳。。。。咳咳。。笨的可以了。”
楊萍兒渾身顫抖,淚水漣漣,也不理他的打趣,只是喃喃的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莊見暗歎一聲,這才正色道:“萍兒,我是被陷害的!你那二皇兄,他要殺我!”當下,便在斷斷續續的咳咳聲中,把一系列的事情,有選擇的講了出來。
等他講完,楊萍兒聽的粉臉煞白,銀牙咬碎,一個身子已是搖搖欲墜了。“禽獸!他是禽獸!!!”楊萍兒此刻已是憤怒的如同一隻即將暴走的小獅子。只是此刻除了那份心痛好姐妹失去的大慟外,整個人竟是感覺出奇的輕鬆。而那份失去姐妹的痛,也不過是轉爲了一種哀思,和對二皇兄的深切的恨意。再無先前那般天地俱皆死去的感覺了。
“咳咳!咳咳!”聽着面前人的咳聲,楊萍兒突然覺得極度的羞愧,無盡的心疼涌上來,順即將她淹沒。慌不跌的爬起身來,跪到莊見身前,欲要相扶,又怕弄痛了他,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渾身的傷痕,楊萍兒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沒事,死不了!嘿嘿,你情哥哥我命長着呢,”這個無賴,這時候了,還在說笑。楊萍兒急怒的想着。
“現在倒是要想想,怎麼擺脫這個圈套纔是。我操!以後讓老子知道了,是哪個王八蛋想出的這樣的毒計,老子一定要親手炮製他,讓他知道啥叫生不如死!欲仙欲死!我日!咳咳!”莊大少毫無半點形象的狠狠說道。
辦法?啊,對!辦法!怎麼才能爲他洗清罪名呢?楊萍兒小臉苦作一團,抱頭想到。“咳咳,咳咳”身旁人不斷的咳聲,讓她心頭抽動,怎麼也靜不下心。
“你們有何想法,不妨說出來,咱們自可斟酌一二,只要你們不傷害郡主,咱們自也可考慮暫時放過你等。莊侯爺,你身爲朝廷大員,可莫要做出後悔終生的事來。否則,你那老父,你的全家,可都要受你之累了,還望三思啊。”門外的喊聲已是響起。
啊,有了!辦法有了!楊萍兒聽着門外的叫喊,忽的靈光一現,已是突然想到了。只是瞬間又是滿面通紅,這個辦法,唉,罷罷罷,爲了這冤家,我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只望他日後能不負我也就是了。楊萍兒心中電轉,定下了決心。趴到莊見耳邊細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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