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京都城的雲想酒樓裡，醇厚的酒香被風兒吹的四處漫溢，悅耳的琴曲聲配合着清倌兒清亮婉麗的歌聲，如泣如訴，在酒樓裡飄散開來。讓街上許多從雲想樓走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放慢腳步。靜靜的聽着從樓裡傳出來的美妙聲音。
忽的，一匹馬兒從不遠處的街道上行駛而來，揚起滾滾塵煙。嗆得周圍行人對此怨聲載道。在一片的罵聲中，馬兒終於在雲想樓前停下了。
從馬兒上走下一位武將打扮的高大男子。男子下了馬後，將馬繮隨意的往店小二手裡一扔。他邁着步子“蹭蹭”的上了酒樓的三樓。
雲想酒樓的三樓，沈放坐在一間雅間裡，手裡端着一杯清酒，正站在小軒窗前眺望着遠處的風景。從酒樓的三樓往下眺望，整個街道上行走的人或者馬車都變小了。而他高高在上，彷彿就是在俯望着這些可憐的人兒啊。
雅室的門被人粗暴的推開。一人從門外走來。而那人正是剛纔駕着馬兒而來的男人。男人年紀大概三十多歲，皮膚黝黑，眉宇間透出一股在戰場上淬鍊過的凌厲。
他看到雅室裡的沈放，馬上就行禮。“將軍，宮裡傳來的最新消息，說：太皇太后刺傷了皇上。皇上現在傷勢極爲嚴重，隨時都有斃命的可能……”
“什麼？”沈放兩條劍眉凌厲的向上一挑。“殷文弘呢？他是傻子嗎？他怎麼沒有好好保護小皇帝啊？”
男人眼珠子一垂，又無奈的回答着，“聽說……太皇太后極爲兇猛。殷文弘也受重傷了。還有……他現在被太皇太后那邊的人倒打一耙，指責爲謀害太皇太后和小皇帝的兇手。已經被御林軍們給扣押了。”
“蠢貨！”沈放再次怒聲罵着，手裡一擡，將酒杯裡的清酒一股腦的喝掉。喝完酒後，他心裡的那口氣似乎還沒有順暢，他雙眸狠狠一瞪，又是用力將手上的空酒杯重重的往地上一扔。
“殷文弘真的就是個蠢貨！讓他半點事情都辦不好！現在倒好了，連個小皇帝都保護不好。小皇帝這次要是出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了啊。”
一抹慍怒在沈放的臉上升騰起。沈放雙眸幾乎都可以直接噴火了。
站在邊上的那個男人又是開口道。“將軍，我們埋伏在晉王府外的探子傳來消息說看到張騁剛剛駕馬去了晉王府。看來晉王府那裡的人終於按耐不住了。這一次要動手了。”
本來還處在憤怒之中的沈放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憤怒瞬間煙消雲散。他伸手來回摩挲着他的兩條小鬍鬚，嘴角邊有絲絲得意的小人浮起。
“他們反了纔好！我還怕他們不反呢！”沈放走到雅室正中間的黃梨花木的八仙桌邊。又爲自己輕輕斟酌了一杯清酒。
頭一揚，他又將杯子裡的一口喝盡，綿甜醇厚的清酒入了他的肚子。讓他那張粗獷的臉龐一下子顯得紅光滿面。
他回頭，對立在他面前的男子命令道，“你讓盯着晉王府的探子注意了。一旦晉王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快點來向本將軍稟告。”
“喏。”男人抱拳應下。
“還有，你再去城外走一趟，讓他們隨時候命。只要接收到我放的信號，就給我不管一切後果的往京都城裡衝。”
他今天其實根本沒有離開京都城。所謂的離開京都城到京都城下面的州縣辦事也只是他隨便找的一個藉口而已。他“故意”這麼一走，晉王贏琛他們只要有謀反自信，一定會瞅準時機，有所作爲的。而若是他們趁着他不在的這個時候，叛變，推翻小皇帝贏焱的政權。
哼哼，那就最好不過了。他這些日子早就命人在京都城的城郊集結了幾萬大軍。一旦贏琛叛變，他馬上率領這些大軍衝入京都城，來個“除佞臣。助社稷”的義舉。到時候，他可以直接給贏琛扣上一個叛變的帽子，將他直接殺死。而贏琛一死，他這個幫助皇帝除叛軍的太傅，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自然是水漲船高了。
如此一舉，他既除掉了贏琛又贏得了百姓的威望。何樂而不爲啊。
但計劃是美好的，現實中還是出了一些意外。沒想到皇宮中的太皇太后竟然也兇猛了一把把贏焱給刺傷了。若是贏焱這個皇帝死了……那情況的確是會很糟糕啊。
沈放心裡不放心，決定先喬裝打扮，偷偷進一次宮看看才行。
晉王府裡，茶香四溢，坐在客廳主座位置的贏琛喝着茶眉頭卻已經深深的緊皺了起來。張騁手裡也端着一杯茶，可他哪裡有喝茶的興致啊。他已經把太皇太后的所有計劃都說給他聽了，可贏琛怎麼就一點沒有反應啊？
他將手裡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嘴角邊扯着笑容，又對贏琛道，“晉王，太皇太后是極爲喜愛您的。她現在也是希望這個國家能交到您的手裡的。可現在太皇太后已經在宮中爲您鋪好路了，您怎麼就？”他們張家人可是拿着腦袋在造、反啊。太皇太后說晉王贏琛是個會念舊的人，若是他登基爲帝后，以後一定會顧念着舊情，幫幫他們張家的。
可晉王爺現在就一直默默喝茶，他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張騁越想心裡就越着急，簡直已經和熱鍋上的螞蟻無異了。
在他焦急中，贏琛終於擡頭向他看來。他幽深的眸瞳裡是千般計算過的睿智和精明，他對張騁道，“張大人，皇祖母對本王的恩情，本王自然是一輩子都報答不了。不過眼下……咱們還不能輕舉妄動……”
“爲什麼啊？難道沈放他現在不在京都城呢。要是沈放收到消息趕回來，那以他的能力，咱們的行動那哪裡還有可能成功啊。太皇太后爲了晉王爺可是辛苦等了兩個月啊。晉王爺你這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害怕？呵呵，我們張家全族一千多口人的腦袋可都是放在晉王爺你身上呢。我們張家人都不怕，晉王爺你倒是先怕起來了。”張騁一聽贏琛說不行動，他當即炸毛了。
他們張家人辛辛苦苦準備了兩個月。眼看着今天太皇太后已經在宮中鋪好路了。現在晉王這裡只要帶人攻進宮中，取贏焱那個小皇帝而代之就可以了。可晉王爺卻婆婆媽媽，怕這怕那，他真是懷疑太皇太后是不是看錯人了。
要不然以晉王這般“懦弱膽小怕事”之人，可真的一點都不像能做出大事的人啊。
張騁在心裡將贏琛摸摸的吐槽了一番。贏琛修長瑩潤的手指放在桌面上輕輕的敲擊着桌面。對於張騁對話裡話外流露出的對他蔑視之情，他並無半點不悅。相反的，他勾着脣，把安然召了進來。安然手裡拿着一樣東西進來。
贏琛讓安然把他手上的東西交給張騁。張騁拿在手裡的是一封信。張騁懷着疑惑的心情打開了那封信。將信打開後，他一看，臉色立刻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原來這封信上說，這幾個月裡沈放一直秘密的從邊關調動軍馬。眼下他可能調動了幾萬軍馬駐紮在京都城城郊的兵營裡。
張騁手心裡已經有薄汗滲出了。難怪晉王爺不肯出手啊。現在京都城的城郊有那麼多兵馬守着，他們這裡一造/反，說不定沈放的人馬下一刻就衝進宮了。
那他們豈不是白白豁出命去造/反了嗎？
“晉王爺，你這信是從何處而來？信裡寫的是真的嗎？”張騁臉上已經沒有了對贏琛的輕蔑，轉而恭敬的開始和他商談起政事來了。斤反斤扛。
贏琛輕點了點頭，“張大人，看了你信中拿着的那封信，本王有理由相信張放今天其實根本沒有出城。他說不定正躲在京都城的某個黑暗角落裡，等着我們起兵造/反呢。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是要沉住氣。”他敲擊桌面的手戛然一頓，俊美臉龐上的神情變得諱莫如深，“只要我們這裡能按兵不動，本王相信，沈放那裡會比我們還要着急。畢竟嘛……這小皇帝萬一真的死了……這個江山就又要換主人了。”
張騁一拍腦袋，是了，還是他糊塗啊。
眼下他們幹嘛心急的起兵造/反啊。小皇帝若是一死，沈放他們那些人不也是橫不起來了嗎？那這東秦國的江山不還會是……
張騁悄悄看了一眼贏琛。贏琛坐姿筆挺端正，眉宇間的神情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舉手投足間隱約的帶出一種睥睨蒼生的氣勢來。這樣的贏琛，可是比小皇帝優秀多了。
難怪太皇太后會看重他啊。
“晉王爺，那現在咱們要怎麼辦啊？雖說不用起兵造/反了。可太皇太后還在皇宮裡呢。也不知道她的鳳體現在怎麼樣了？若是沈放回宮，知道是太皇太后傷了小皇帝，沈放他一定不會放過太皇太后的。”張騁又開始爲皇宮之中的太皇太后擔憂起來了。
贏琛脣角帶起莞爾的弧角，“張大人放心。皇祖母既是真心對本王。本王怎麼可能會辜負她的一片好意。本王現在親自帶一源道長進宮去給太皇太后診治。本王也會守到皇祖母清醒了纔會出宮。”
贏琛把一切都安排好，張騁也就沒有其他可以擔憂的了。他向贏琛抱拳，一行禮，“如此，甚好。那太皇太后暫時就交給晉王爺您照看了。”
……
皇宮中，此刻已經混亂成一片了。韻太后、皇后沈新顏都已經擺駕到了太皇太后的寢宮。御醫們說小皇帝殷焱受的傷太嚴重了，暫時不能搬動他的身子。他暫時只能在太皇太后的寢宮這裡療傷。
韻太后手攥着帕子，擠啊擠，揉啊揉，終於把眼眶揉紅，擠出幾滴可憐巴巴的眼淚來啊。
“殺千刀的殷文弘，他怎麼能狠心的下這個黑手啊。嗚嗚……皇上要是出個三長兩短……哀家以後還怎麼活啊。”韻太后越嚎越大聲。沈新顏現在她身側，一臉鄙夷。小皇帝又不是她親生兒子，幹啥子哭的那麼難過啊。
等下你親生兒子要是進宮了，看到你爲一個外人哭得那麼難過。他心裡可就要吃醋了……真是個沒腦子得蠢貨啊！
沈新顏在心中暗自腹議了韻太后一番。幾個御醫正好從殿中走出來，沈新顏一喝，“皇帝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幾個御醫“噗通”一聲?刷刷的給韻太后和皇后沈新顏跪下，‘啓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他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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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們都是廢物嗎？皇帝他還那麼年輕。只是受個傷而已，怎麼就快熬不住了。”韻太后已經扯着尖利的嗓子吼出來了。
沈新顏看了一眼韻太后。韻太后這次說的話，她還是非常贊同的。
御醫們面面相覷，頭上皆是大汗淋淋，“啓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被刺的傷口正好刺到離皇上心口只……”
“本宮不停你們這些廢話！”韻太后強行打斷了御醫們的說話，憤怒道，“本宮就要求你們救活皇上，如此就可以！你們要是救不了皇上……那好，本宮就讓你們這些廢物給皇上陪葬去！”
韻太后刁蠻的命令着幾個御醫，幾個御醫心裡根本沒有把握，可又怕韻太后馬上砍掉他們的腦袋，只得心虛的表示他們會盡力而爲的。
等御醫們又重新回去救治贏焱時，春鶯悄悄的上前輕扯了沈新顏一下。沈新顏便和她一起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在這裡，沈放一身御林軍的打扮，已經等候在那裡了。春鶯不敢打擾他們父女兩聊天，下去爲他們把風去了。
“爹，那個小皇帝可能要死了。”沈新顏見到沈放，臉上不由得多出了幾抹恭敬之色，“反正爹你已經囤了幾萬的兵馬在京都城外，不如咱們就藉着這一次起兵……”
“啪！”沈新顏嘴裡還沒有把“造/反”兩個字說完，沈放的巴掌已經向她的臉上招呼而來了。這一巴掌打的極爲用力，以至於沈新顏臉上已經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手印。
“你個蠢貨！哪怕你平日裡多關心下小皇帝，咱們眼下的局勢就不會變的這般糟糕了。起兵造反？呵呵，你脖子上擱着的是豬腦袋嗎？這裡是京都城，咱們又不是皇室的人，血統不正，你以爲會有幾個人支持我們啊？”
沈放沉聲的訓斥着沈新顏。沈新顏被打，臉上的表情反而變的更加恭敬。她一隻手捂着被打的臉頰，輕聲問道，“那爹，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當然是救贏焱那個小皇帝了。就算他的一隻腳已經跨進了鬼門關，咱們也都要想辦法將他拉回來！”小皇帝贏焱若是死了，這江山就只能換人坐了。而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就是晉王贏琛了。
啊呸！真的便宜了晉王爺啊！
沈新顏畏懼的又看了一眼沈放，“爹，那咱們若是把贏焱救回來了以後該怎麼辦？贏焱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現在根基不穩，才需要仰仗爹你啊。以後他的翅膀若是硬了……”
“行了！現在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呢，你就別考慮以後的事情了！”沈放毫不客氣的向沈新顏又大聲的吼着，“還有，你是皇后，你現在就給我去守着贏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