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強迫去問。
“我知道了，謝謝你。”
璇璣點點頭，小聲說着感謝的話，但是誰都知道，這樣的感謝，很是蒼白無力。
“然後，我就會回湮丹，如今錦容征戰在外，國不能一日無君，再不想回去，也終要回去。”
璇璣坐在一邊，看着不遠處的景色，就算是冬季，這裡依舊是樹木蔥鬱，一點蕭條的景象都沒有。
“我與衛將軍未曾晤面，不過既然錦容也把他視爲勁敵，想必也是一位人才。”
“應該是吧。”
事到如今，還要璇璣說什麼呢，想不到那一次是見衛將軍最後一面，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後一面，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倔犟，他想要她做的事情，她是不會答應？
但是，這些事，已經沒有了如果，什麼都沒有了。
那麼黎昕呢，他知道衛將軍已經出事了麼，若是知道漠北的防守崩潰了，會怎麼樣，有怎麼樣的對策？
這些，都是璇璣不能去把握的事情。
她甚至，連恨夜錦容都做不到，明明是他殺了衛將軍，他還有妻兒在故鄉，有一個和她一般大的閨女，也在故鄉，可是都看不到了。
“你恨錦容麼？”
夜筠堯看着璇璣，慢慢的說道，明明是兄弟，但是在這一刻，他想要璇璣恨夜錦容。
要知道，天底下，也許權力和天下可以分享，但是女人卻是無法分享，哪怕只是一點點，都不可以。
若是璇璣恨了夜錦容，那麼會不會好一點呢？
璇璣面無表情，看着遠處，始終沒有看一邊的夜筠堯，好一會兒後，她纔開口，說道。
“那你，希望我恨麼？”
聰明如璇璣，就算不能完全猜出夜筠堯的心事，那麼一半一半的還是能猜得出來。有些話，她不想回答，只能把問題扔回去。
果然，夜筠堯聽到她這樣問，稍微怔在那裡。在不知不覺中，相依爲命的兩兄弟，也開始背道而馳，還有什麼比這這個更加的可悲？
“你不問我，今天在魏王面前，談了什麼？”
最終，夜筠堯還是迴避了這個問題，他原以爲璇璣會對他和魏王之間的談話很感興趣，可是卻沒有想到，璇璣
對此一點都不關心。
“我原以爲，你會更加關心。”
淡淡的失落感，果然，不管他做了什麼，都不能換取璇璣哪怕一點點的在乎。
那個沙城下的男人，就真的那麼特別，把璇璣整個人的身心都佔據，哪怕是一粒沙的位置，都擠不出來？
“我能改變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奴隸，能改變什麼？”
爲什麼，一再逼她去面對這個問題。她又何嘗不想，陪在黎昕的身邊，就算是黃沙裹屍，橫屍遍野那有怎麼樣，只要她能和黎昕站在一起，就算是萬劫不復，又怎麼樣？
可是，她卻連這個萬劫不復的機會都沒有。
“你可以的，只要你說一句話，只要你對我說一句話。”
夜筠堯顯得很頹然，已經這樣卑微，只爲了讓璇璣看他一眼，可是連着都得不到。
夜筠堯深深呼了一下氣，站起來。雖然他很想待在璇璣的身邊，可是，待在她的身邊，只會讓自己更加的痛苦。
他站起來，轉身外遠處走去，走出好幾步以後，停住沒有轉身，聲音乾啞的說道。
“孤王並沒有答應魏王的聯合伐姜的提議，其實，只要你的一句話，就可以了。但是你什麼都不說，就算你不說，孤王也不想讓你討厭。”
但是，夜筠堯這樣無奈的話語，卻傳不到璇璣的心裡，璇璣閉上眼睛，別過臉去，決定無視。
像夜筠堯這樣偏執的人，若是讓他誤認爲有一點點的可能，說不定就真的陷了進去。這樣的罪過，她承受不起。
多羅的冬季，真的很溫暖，就算依舊是很晚，繁星都掛滿了天上，璇璣也不覺得有多冷，只是簡單的披着披風，坐在廂房外的石凳上。
桃子已經劃撥到璇璣的身邊，做貼身照料的宮女。
“姑娘，風大，還是進去吧。”
雖然對外而言，璇璣假裝是夜筠堯的妃嬪，但是私底下什麼都不是。桃子也只能跟着蕭蕭錦瑟那樣，喊她姑娘。
“你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想再做一下。”
璇璣擡起頭，看着桃子說道。
主子沒有休息，作爲宮婢的又怎麼會先去休息。但是桃子在看到璇璣漆黑如一潭平靜的池水時，
最終還是點點頭，就慢慢的退了下去。
桃子退了下去以後，璇璣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冬日的夜晚顯得很是靜謐，說不出的幽靜。
一直都有好多的事情，讓璇璣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其實又或者是說，她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離開苫城已經七個月了，離開黎昕也有七個月了。
快則半年，可是半年已經過了，黎昕到底過着怎麼樣的生活，每日都在殺戮中度過，是否還平安，睡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這些都是纏繞在璇璣心頭的事。
可是，卻找不到傾述的地方，所有的思念，只能默默的埋在心上，一點忙都幫不上。
衛將軍曾經說過，希望璇璣把自己變成一把利刃，幫助黎昕，可是，如今看來，她什麼都做不到。
但是，不管怎麼樣，她都會等黎昕一年，一年後不管結果是什麼，她都會去找黎昕，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璇璣就這樣一直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冬夜的露水很重，她枯坐在上面一個晚上以後，邊上的青石臺階全部都佈滿了一層絨絨的水珠，連着她的頭髮，眉毛都依稀可見。
一些於事無補的事情，想多了也是無益。
璇璣慢慢的捏緊了手掌，如今最重要的是董清牧。
她想着，站起來，想要進房間，再做考慮。才轉身，看到董清牧已經站在她的身後幾丈以外的地方。
看着肩膀上有濡溼的痕跡，想必也是站了不短的時間，並沒有上前打擾璇璣。
“清牧。”
璇璣站起來，看着他訥訥的叫喚了一聲，其餘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中午的時候，才那樣咄咄逼人的把所有的話都抖在他的面前，現在這樣子見面，是璇璣一下子沒有料到的。
“外面露水重，到屋裡說吧。”
不過，就算璇璣有點措手不及，卻也不至於亂了分寸，她朝着董清牧笑了一下，說道。
但是，董清牧卻站在原地，臉上少了以往的神采飛揚和熠熠生輝，而是有一種讓人擔心的灰敗。
璇璣一直揪着的心，再也放不下來。
其實，大家都是知道的，董清牧知道，璇璣也知道。他對阿宛的感情，到底是恨比較重，還是愛比較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