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說異能者千千萬,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流月邀請,也不是每個邀請都能被接受,因爲把小孩和家人長時間分開是一件挺殘忍的事。流月裡有孤兒,有家裡不要的人,有離家出走的人,但像我這樣有一個完整家庭的人很少。
我家在一樓,有個小小的院子,和隔壁家的院子只隔了一道籬笆,隔壁家的小妹妹總是翻過來找我玩,但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因爲我根本翻不動。哼,纔不是腿短呢。
和隔壁家妹妹相比,我除了不會翻籬笆,樣樣都比她強。我比她大一歲,她還在上幼兒園,我已經是小學一年級了,她還不太說得清話,而我認的字已經比小學三年級生還多了。
還有,她是個愛哭鬼,我爸爸媽媽聽說,她總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對着別人大哭,問她爲什麼,他也不說。
我想,一定是那些人長得太難看,嚇到他了,她跟我玩的時候就從來沒有哭過,總是笑着,用清晰的聲音叫我,鈴鈴,鈴鈴。她好像很晚才學說話,別的話都說不清楚,但就叫我名字的時候最標準。
有一天,爸爸媽媽突然告訴我,不要和隔壁妹妹玩了。爸爸媽媽沒有告訴我原因,但聰明如我,還不能偷聽麼。
爸爸媽媽說前天隔壁家的親戚來訪,隔壁的妹妹一看見他的姑媽就嚎啕大哭,怎麼哄也停不下來。然後她的姑媽在那天回去的路上遭遇搶劫死掉了。爸爸媽媽說,哪有這麼巧的。
可我再看見隔壁的妹妹的時候,她又是笑着的,我根本看不出她哭過的樣子。她其實很堅強的,不管是玩遊戲輸了,還是摔跤,都不會哭,所以她哭一定是大人的錯。我繼續偷偷陪她玩,因爲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會哭的。
直到有一天我也看見了她嚎啕大哭的樣子。
她爸爸媽媽要出差,本來想帶她一起去的,但是她又哭了起來,不肯上車,還不停的說,不要去,不要去。她的爸爸媽媽實在沒辦法,就把她放在我家,讓我的爸爸媽媽照顧兩天。
她哭累了就睡覺,但是睡着睡着就會被嚇醒,然後繼續哭。看着她哭我特別難受,只能守在她身邊,她睡得皺起眉頭,滿頭大汗的時候,我就抱着她,拍拍她的背。
第二天住我家的小妹妹終於變得活潑了,她又開始笑了起來,繼續和我一起玩,但是她的爸爸媽媽並沒有回來,第三天,第四天,也沒有回來。我問她,知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她卻說,他們不會回來了。
後來警察到了我家,原來她的爸爸媽媽在路上出車禍,死掉了。她的親戚們有的搬家,有的失蹤,就是沒有人願意領她走,我的爸爸媽媽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把我拉得離她遠遠的,第二天就來了幾個人把她帶走了。
她不哭也不鬧,乖乖地跟着這些陌生人走,只是出門的時候,還叫了我一聲“拜拜,鈴鈴”。
以前每次都是她翻過院子來找我玩,這但這次她找不到了,所以我決定去找她。
我纔沒有想她呢,哼。我記住了那些帶走她的陌生人衣服上的字,那上面寫着一家孤兒院的名字,還有地址。我在地圖上找到地方,在爸爸媽媽午睡的時候跑了出去。我已經上一年級了,知道怎麼坐公交車,也知道怎麼問路。
到了孤兒院以後,我先把自己變不見,然後從圍牆直接進去了。
這是我的秘密,我告訴過爸爸媽媽,不過他們沒有相信,所以就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秘密。找到隔壁家妹妹的時候,她也在睡午覺,我把她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就撲到了我身上:“啊!鈴鈴!”聽到她叫我的聲音,我就會特別高興。
我說:“閉上眼睛”,然後帶着她一起消失,牽着她一路逃跑,離開了上鎖的房間,離開了陰暗的樓房,離開了很高的圍牆,她一直乖乖地閉着眼睛,什麼也沒看。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着,不知道是因爲高興還是因爲在跑步,但我不想停下來。我和她一直跑,跑累了就走,然後繼續跑,跑到離孤兒院很遠很遠了,才停下來,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我們在遊樂園裡。
我問她:“和我回家好不好”
她搖頭,模模糊糊說:“你爸爸媽媽也,不要我了。他們說我,是災星,和我,在一起,會死的,我的家人,都會死,的”這是我聽她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她不願意跟我回去,讓我有點失望,但我決定要一直帶着她,一直陪着她,就因爲他叫我“鈴鈴”,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纔不會哭。
怎麼辦呢,怎麼做才能和她在一起呢,我想了好久,然後鼓起勇氣跟她說:“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她還是搖頭:“我,不是,好人,你,會死。”
我已經有了辦法。
我又要她閉上眼睛,然後把自己變不見,在旁邊的店子裡拿了一個燒餅出來,然後把燒餅遞給她:“睜開眼睛。給你,吃吧。”
她驚訝地看着燒餅,我說:“是我偷的。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所以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一起做壞人吧!”
這個燒餅總算是讓她笑了:“鈴鈴一半,銀銀一半!”
今天是很忙碌的一天,從學校回到駐地以後大家都休息了,不過我沒有睡覺,晚上的時候銀果然來敲門。
“又看到了?”我問。
其實我特別喜歡她來找我,但是每次她這樣,都說明她害怕了。進入流月以後我們越來越少在一起玩,她也越來越活潑,小時候的事她好像已經不記得了,可她害怕的時候,還是會來找我。
“嗯,又看到了,小渲和瑾巒突然被狙擊手擊中腦袋,倒在地上的樣子。鈴,真的好可怕。”銀每一次預知,都有可能看到我們的夥伴被殺死,在她眼裡,可能每個人都死過吧。
她一次一次看到我們陷入危險,承受着最大的壓力,每回都擔驚受怕,在預知到有人會死的時候,晚上都不敢睡覺。
我把她拉進我房間,說:“睡吧,你要是做惡夢了,我會把你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