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向羽和魯炎已經跑完差不多三百米,還剩下最後的一百米障礙。
向羽見魯炎竟然緊緊咬住了自己,心中有些着急,於是拼命加快了速度。雖然很快就把魯炎甩下了兩三米,可他自己的節奏卻被打亂了。
心理失去穩定的向羽,在翻越最後兩個障礙的時候,忽然重心失衡,從四米高的垂直水泥牆上直墜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整個訓練場頓時鴉雀無聲。
巴朗沒等武鋼宣佈中止比賽,就一頭衝進了訓練場,抱起受傷的向羽,拔腿朝醫務室跑去。
醫務室裡的劉醫生快速檢查後,得出結論是胳膊脫臼,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馬上就可以接好。
向羽冷冷地說:“你們出去,我自己會接。”
劉醫生吃驚地看了一眼向羽,想說什麼,被巴朗拉出門外。
屋子裡只剩下向羽一個人,他試着坐了起來,身子稍微一動,豆粒大小的汗珠便不斷從額頭滾落。
向羽深吸一口氣,努力地閉上眼睛,試着給自己脫臼的右肩膀復位。可每動一下,鑽心的疼痛便加劇一分。
疼得滿頭大汗的向羽,終於找準了位置。他用力地握住脫臼的右臂,拼命向上一頂!只聽得“咔嚓”一聲,剎那間,脫臼的骨頭復了位。
向羽走出了醫務室,劉醫生和巴朗看到了他的胳膊完好如初,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肖旅長和龍百川等人也趕到了,看到向羽走了出來,急切地問他傷情如何。得知胳膊已經接上,武鋼心疼地說,光接好復位可不行,得趕緊固定上,不然以後容易落下病根。
“比賽還沒結束呢,我沒有中途退賽的習慣!”向羽說着,大踏步地走出醫務室,回到了賽場。
在衆人又詫異又欽佩的目光中,向羽拖着剛剛接好的胳膊,咬牙翻越了最後的兩個障礙,跑過了四百米終點。
向羽走到魯炎面前,冷冷地說道:“不用那麼驕傲。”
說畢,轉身離去,強壯的背影上寫滿了倔強和孤獨。
巴朗狠狠地瞪了新兵們一眼,朝向羽追了過去。
新兵中隊的人全都圍過來祝賀魯炎,魯炎卻高興不起來,在他看來,靠對手失誤贏得比賽,算不上贏!
龍百川和武鋼接到獸營傳達室的電話,說有個人在那裡不依不饒要見領導,已經糾纏老半天了。兩個人趕到後,看見是一位中年農村婦女,懷裡抱着一個藍布包袱,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中年婦女看見領導出來了,哭訴說兩個衛兵攔着自己不讓進。龍百川問她有什麼事?
她不回答,反而打量着龍百川和武鋼,問他倆誰官大。
武鋼不耐煩,說:“我管事,你直接說!”
“俺這趟來部隊,是把俺哥給你們送回來的!”中年婦女抿了抿頭髮,這才說道。
“你哥?”龍百川和武鋼感到很驚奇。
中年婦女默不作聲地打開手裡的藍布包袱,裡面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龍百川瞧了一眼,便認出是骨灰盒。
“俺哥是柳小山,俺叫柳小紅。”柳小紅介紹罷,一五一十說起自己來部隊的原因。原來柳小山的骨灰送回老家後,一直沒錢買墓地安葬,部隊發的那點撫卹金,都用來給70多歲的老孃看病吃藥了。眼下柳小紅兩口子要去南方打工,柳小山的骨灰盒老擱在家裡櫃子上沒人管,也不是事兒,既然他是在部隊犧牲的烈士,家裡人琢磨着把他送回部隊,希望部隊能夠給柳小山一個去處。
柳小紅說罷,已經是眼淚汪汪。龍百川嘆了口氣,接過骨灰盒。
“小山的骨灰暫時由我來保管,等上級的批覆下來了,咱們再來一起商量這件事,你看行嗎?”龍百川誠懇地對柳小紅說,柳小紅點頭答應。
龍百川和武鋼安排柳小紅去餐廳吃飯,特意叫上了蔣小魚、魯炎和張衝作陪。席間柳小紅又提到家中光景的艱辛,在場的一幫人都很不是滋味。
吃晚飯,龍百川把自己錢包裡的錢全掏了出來,悄悄地塞進了柳小紅的藍布包袱裡。
武鋼開車送柳小紅走,龍百川捧着柳小山的骨灰盒,和蔣小魚幾個人站在路邊目送車子遠去。
“龍隊,跟上面申請個烈士陵園吧,最好再弄塊紀念碑。我師傅活着守在海訓場沒人看見,死了總得給後人留個念想吧。”蔣小魚一臉凝重地說。
龍百川悽然一笑:“你說得對,是該留個念想。”
蔣小魚又問柳小山師傅的骨灰現在咋辦。
“你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龍百川說着,抿緊了嘴脣。
獸營的正式考覈開始了,這也是決定這一期新兵命運的關鍵時刻。
正在進行的射擊項目考覈,獸營靶場上,全是半人高的圍牆和掩體。
魯炎端着95式突擊步槍,一邊貓着腰快速前進,一邊瞄準數十米外突然出現的“敵人胸靶”迅速開火。
突突突……顆顆彈無虛發,全都命中。
在新兵們的喝彩聲和掌聲中,魯炎跑到武鋼面前報告,自己已經完成了射擊考覈項目。
武鋼一揮手,下一個!
蔣小魚出列,伸手接過巴朗扔過來的槍,迅疾跳進了訓練場。他猛地一拉槍栓將子彈推上了膛,沿着圍牆迅速前進。
突然,右前方閃出兩個假靶,蔣小魚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一一擊中。繞過眼前的圍牆,蔣小魚繼續前進。
正前方又跳出了四個胸靶,兩個“敵人”挾持兩個“人質”。
蔣小魚站定舉槍迅速開火,準確擊中了邊上的兩個假靶。他剛鬆了口氣,左前方四五米又出現了一個假靶。
蔣小魚趕緊掉轉槍口扣動扳機,卻發現子彈沒了。
在場邊觀戰的新兵們見他的槍沒打出來子彈,都着實爲他捏了一把汗。
蔣小魚靈機一動,拔出自己的潛水匕首,然後掄圓了手臂朝那個假靶擲去。只聽當地一聲,匕首準確無誤地紮在了假靶上。
衆人見蔣小魚隨機應變,紛紛鼓掌叫好。
考覈結束後,大家都在宿舍裡休息,展大鵬跑來告訴他們,來了一羣新兵。
大家紛紛涌出去看,一輛滿載新兵的大巴車剛剛停下。車門打開,新兵們依次走下了車。
蔣小魚發現這些新兵和他們當初一樣,全都是刺頭兒,個個臉上掛着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
其中有個黑壯黑壯的小子,眼神相當凌厲,眉目間透着一股狠勁兒。阿甘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新兵蛋子!”
黑小子提着拳頭就走過來了,問:“你說誰呢?”
阿甘輕蔑一笑:“就說你呢,新兵蛋子!”
黑小子眼睛裡噴着火,但是看了看阿甘的肌肉,又打量了下他身後站得一羣老兵,自忖不是對手,忍氣吞聲地又回去了。
一幫人哈哈大笑,都想起了自己剛進獸營時候的樣子。當初他們也曾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如今,又一茬新兵來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已經從新兵變成了老兵。
似乎是爲了配合這普通然而又不尋常的一天,訓練場上空烏雲密佈,遠處的海面上不時傳來滾滾雷聲。旗杆上的八一軍旗和陸戰隊的隊旗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蔣小魚、魯炎和張沖和與他們同時入伍的獸營的全體士兵一起,站在旗幟下列隊等候。
一陣緊鑼密鼓的雷聲過後,傾盆大雨終於嘩嘩地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