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以胡攪蠻纏,可以天馬行空,可以連哭帶鬧。”蘇怡梅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出身、她的見識、她的眼界、她的姿色,在對付一個男人的時候,可以有很多種選擇。
“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夜色又問。
“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蘇怡梅走過去,主動挽住夜色的胳膊,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英雄配美人!”
李家鵬歎爲觀止,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別人做不到的。
夜色叫了一輛黃包車,他和蘇怡梅宛若一對情侶坐在車上,直奔張裴灃家。
張家在洛邑至少有三處宅子,但是夜色每次自己能找到人的地方只有張裴灃自己的小院子。
敲門聲只響了一下,裡面就開了,蠍子似乎站在原地正等了很久。
“你們?”他的手指有些恍惚,在兩人中間左右徘徊,明顯是被嚇到。
“怎麼樣,蠍子震驚的是你和我在一起的事實而不是我出現的事實,可見張裴灃已經坦然接受了我的身強體壯。”夜色調侃着對蘇怡梅說。
“怎麼樣,蠍子震驚的是你和我在一起的事實而不是我出現的事實,可見張裴灃已經大概來理解我出現在現場的理由了。”蘇怡梅機敏做出快速的反應。
只有蠍子第一次勇敢在主人面前表達自己的真實感情。
翻白眼。
你們和四爺之間的問題爲什麼把我霍霍進去,有本事你們自己去懟。
“兩位請。”蠍子帶着兩人去了張裴灃從沒在裡面見過外人的一間密室。
走進密室,面積不大,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
空氣有些緊張。
那張桌子後面,有一把供主人坐的椅子,另外三張在桌子前面,是供客人坐的。
此時,張裴灃坐在主人席上,臉色並不好難看,甚至是橫眉冷對,怒從心生。
聽見腳步聲,他擡眼看向走向自己的兩個人。
兩個人,坦蕩、自然、落落大方。
就在夜色很主動準備在他對面坐下的剎那,張裴灃突然擡腕,舉起的一支槍槍口正好對準夜色。
“我到底該叫你什麼?夜處長?夜同志?夜專員、夜桑?”張裴灃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竟然帶這一絲自嘲的笑。
他自以爲最瞭解、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他一點也不瞭解的人。
這種打擊,沉重而巨大,以至於他暫時顧不上蘇怡梅。
“你太激動了。”夜色不躲不藏,穩穩的在他對面坐下。
對面的槍口,跟隨者他身體的移動同時移動,慢慢對準了他的眉心。
“不,是你不要激動纔對,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張裴灃不爲所動。
“張四少爺,從你認識我那天起,我只有一個名字名叫夜色。”
“你偷換概念,你的名字不可能換,我問的是你的身份!”
“我跟你第一眼認識的時候,你糾結過我的身份麼?我出小黃魚,你出情報。我救你性命的時候,我糾結過你的身份麼?你我攜手的時候,糾結過彼此的身份麼?我的身份,能成你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的障礙麼?如果能,你不必問,我現在就離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夜色緩慢的、強硬的回答着。
“或許,有身份纔是能和你張四少爺繼續交往下去的資本?”夜色有意補充。
張裴灃沉默不語。
他明白夜色這段話的含義。
他們兩人的交往,基於巧合,繼於巧合,真正的進一步深入,卻是通過對彼此人品的認可之後纔開始的。
夜色說得對,兩個人的交往憑藉的是真誠和自願,沒有誰對誰錯,沒有誰對不起誰,純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那你爲什麼裝成昏迷不醒?”張裴灃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張裴灃,你的每一件事都像我彙報麼?你隱匿於內心的、不想讓外人知道的事情怎麼處理?你遇到不得已而爲之的事,難道能放棄麼?你面對想要害你的人,不能想辦法來還擊麼?”夜色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句撞擊到張裴灃的心靈,讓他無言以對。
“那,你今天爲什麼去西城門?”張裴灃語速突然放緩。
他前面鋪墊了半天。
“爲了尋找一個暗中一直監視我的人。”夜色理直氣壯。
他在第一次正面看到那雙眼睛之後,完全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誰?”張裴灃無法證明夜色的回答屬實。
“張四少爺,聽清楚我的話,我、在、找。”夜色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哈哈,太精彩了!像過堂。”蘇怡梅恰到好處拍起小手,吶喊喝彩。
張裴灃斜眼瞪過去,對夜色無可奈還的憤懣全都在蘇怡梅的笑聲中爆發了。
他“砰”的一聲拍響桌子,幽怨的繼續瞪着蘇怡梅。
蘇怡梅趁勢擡腕指着張裴灃嗔怪:“你,你瞪我?”
她的臉拉拉下來,怒不可遏。
一雙杏眼擠了幾下,擠出兩滴眼淚。
夜色暗笑。
這個機靈的丫頭,知道如何以柔克剛。
“還哭,我還沒問你呢,你爲什麼和他在一起?”張裴灃的怒氣在提到她和他在一起時,騰的一下像升高的血壓,又一次衝上來。
夜色看出張裴灃眼中的妒意,故意側過頭,伸手替蘇怡梅擦掉流出的眼淚。
他的手指,剛剛落在蘇怡梅的眼角,驚得張裴灃從坐了半天,紋絲未動的椅子上一下跳起來,胳膊支撐桌面,竟然從桌面上翻過來,落在蘇怡梅的另一側,又以迅雷之勢打掉夜色的手指:“去去去,一邊呆着去。”
夜色衝着蘇怡梅一擠眼,壞笑着坐正身體。
“我從何峰手裡騙了四本護照,準備給柳家雙胞胎,目的是爲了討好新任市長,我爹想升職,我這個當女兒能不幫他麼。”蘇怡梅氣鼓鼓的回答。
“你怎麼知道柳家雙胞胎十二點要出城門?”張裴灃依然不依不饒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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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張裴灃,你審犯人呢?我憑什麼告訴你?姑奶奶今天偏不告訴你。”蘇怡梅插着腰,刁蠻的回答。
她的架勢,擺明就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千金大小姐。
不僅如此,她一旦抓住機會,立刻開始發飆:“張裴灃,你給我老實交代,你爲什麼去那裡胡鬧,壞了我的好事!”
張裴灃哭笑不得,前一刻還覺得她明事理,後一刻就變成了小潑婦。
“快點,馬上給我老實交代!”蘇怡梅站起來,拍着桌子,擡起頭,和張裴灃臉對臉。
“卞漢光的行動泄密了,有人準備藉機抓捕地下黨。”張裴灃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光毫不遮掩的看向張裴灃。
蘇怡梅故意指鹿爲馬,雙手抓着張裴灃的衣領搖晃:“什麼,你說我是地下黨?”
“姑奶奶,我不是說你。”張裴灃第一次見識到蘇怡梅的野蠻,無可奈何的搖頭。
“兄弟,唯女子難養。”夜色站起身隔着蘇怡梅拍了一下張裴灃的肩膀,同情地說。
“你沒說全,還有小人呢。”
蘇怡梅扭過頭,不願地的反駁。
“等你結婚生了孩子我再補上。”夜色的話把蘇怡梅弄了一個大紅臉,卻讓張裴灃滿意的不得了。
這句話,變相扯清了夜色和蘇怡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他不敢再繼續詢問蘇怡梅爲什麼和夜色一起來他家的原因,如果問了他,蘇怡梅敢把眼前的桌子掀了。
這個疑問,等以後有機會再問。
張裴灃對夜色的氣憤,化解於無形之間。
他對夜色和蘇怡梅所做的一切,暫時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僅如此,夜色走後,在蘇怡梅的死纏爛打之下,張裴灃交代了他從哪裡得到的此次行動的消息。
是有人主動送上門的。
張裴灃的情報網絡遍及各行各業,參與人員之多也是數不過來的。
整個洛邑跟這個行業有關的人都知道,想要用情報掙錢,首選的就是張裴灃的情報網,收情報的錢多,線人的安全還有保障。
事發當天,張裴灃先是得到卞漢光準備綁架柳家雙胞胎的消息。
對於這種綁架,張裴灃覺得賺錢還不如看熱鬧來的刺激,他準備袖手旁觀。
十二點前十五分鐘,蠍子突然跑進他的書房,氣喘吁吁的說:“四爺,剛剛得到的消息,西城門的事情似乎發生了變故,柳家雙胞胎好像又被別人帶走了,而且,似乎是調查科的人要在西城門抓人。”
“抓唄,愛抓誰抓誰,管咱們屁事。”提前吃飯的張裴灃舉着刀叉,正在對付一塊五成熟的、帶着血絲的牛排。
“蘇小姐現在在西城門口。”蠍子的這句話,成功震掉了張裴灃手裡的刀叉,地裡咣噹的落在盤子裡。
他的眼珠頓時變得黝黑可怕,聲音低沉的問:“她在哪裡幹什麼?”
“據說是裝成了一個買菜的。”蠍子的回答雖然不是十分肯定,但是發現蘇怡梅的人恰好是認識她的人。
張裴灃聽到化妝成買菜的幾個字後,踢倒椅子,抓起外衣,從一邊書桌的抽屜裡掏出幾樣東西后,立刻乘車趕往西城門。
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偏偏裝成一個買菜的,古怪。
這個消息,蘇怡梅回來後立刻告訴了夜色。
“誰賣給他的?”夜色問。
“說是一個外號叫野狼的男人。”蘇怡梅說。
“這趟沒有白去,我叫小余查查,這個野狼是誰?”夜色面帶喜色。
“好,說不定可以查出柳家雙胞胎被誰帶走了,現在藏在哪裡?”蘇怡梅希望通過尋找野狼,帶出一連串的線索。
“我給家鵬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柳家受到勒索電話或者勒索信件沒有?”夜色則希望通過這點,確定雙胞胎的綁架是否和想要抓他們的人有關。
很快,各方綜合反饋的消息,證明了夜色心中的猜測。
柳學成那裡除了聯繫接到四份勒索信件外,勒索人至今並未露頭。
“你覺得勒索人會是什麼人呢?”夜色問李家鵬。
“他們爲什麼用信而不是帶電話呢?我覺得他們在製造假象。”李家鵬經辦過很多勒索案件,像這種明明可以通過電話,很快拿到錢財離開,卻不慌不忙一再更改條件和見面地點的勒索人,看似謹慎狡猾,謀劃周全,實際上是在拖延時間。
“我也覺得是這樣,所以其中必定有蹊蹺。”夜色完全同意李家鵬的分析。
餘紹坤帶來的消息,是他們的追蹤並沒任何進展,整個洛邑城內外號叫野狼的人一共有三個,其中一人在羣鬥中已經死了,剩下的兩個人這兩天巧的很,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耐心等他們的出現。
“另外,你們在找人的同時也注意一下當時守在鳩山一藤家門口的那個老太太,我曾經跟她說過話,本地口音,門牙上面有一個金牙。”夜色指出一條被遺漏的線索。
“對了,那個老太太,當時我打暈她之後,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失蹤了。”餘紹坤拍着自己的腦袋,懊惱不已。
就在三人交談之際,蘇怡梅從外面走進來,她行色匆匆,似乎帶來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出什麼事了?”李家鵬問。
“我剛從白熊家的綢緞店門口經過,總覺得那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蘇怡梅接過姚艾倒的水,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
她走的很急,臉上出了不少汗。
“怎麼不對勁?”夜色對此產生了警覺。
白熊招供了,他的聯繫人剛開始是曾雲峰,後來按照上級安排,蟄伏起來後被喚醒的,那個喚醒他的人恰好是特務處的蘇怡梅。
“我當時和同事一起經過店門,差點進去,經過時就覺得周圍有人監視那裡,我沒停留,直接走了。”
幹他們這行的,幾乎每人都有一種對外界異常境況的本能反應,有的人用眼睛,用的人用觸覺。
“據我所知白熊沒有除了曾雲峰之外的聯繫人,不應該啊。”李家鵬說。
“萬一他擅自發展了某個人,或者擅自聯繫過某個不是我們這條線上的人呢?”夜色的推斷不無道理。
白熊在接觸人的過程中,或許會發現某個思想行動進步的人,認爲適合變成他的戰友的人,或者違法紀律,擅自接觸了別的線的人,都有可能。
“那就糟了,白熊後來接觸過的人只有錢梅玲和特務處的蘇怡梅,而在城西門抓地下黨的可能是調查科的人。”夜色越想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