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流淚的能力了?”卿雲歌的心忽然微微動了一下,“怎麼會……”
不能哭和不能笑哪一種更殘忍?
她認爲是前者。
再悲傷,再難過,也流不出淚來,未免太苦了。
“聽說在神明時代的某次叛亂之中,整個亞特蘭蒂斯都差點毀於一旦。”容瑾淮緩緩道,“也是在那個時候,人魚失去了……”
頓了頓,他吐出兩個字:“淚腺。”
有了淚腺,才能分泌淚液。
“君主們做的?”卿雲歌注意到了神明時代那個關鍵詞,若有所思。
“有人這麼說。”容瑾淮極輕地搖了搖頭,“但究竟如此,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了。”
他曾經就此事問過滄止。
但,即便是奈家族的少族長,也對此事沒有半分了解。
人魚族也十分長壽,也許有一些老一輩知道此事,但都諱莫如深,三緘其口。
他們也一直告訴後輩,人魚天生就不會流淚。
自此,所有地方販賣的人魚珍珠都是假的。
真正的人魚珍珠,只有亞特蘭蒂斯的寶庫裡存了那麼幾顆,就連滄止也不一定見過。
人魚爲何會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傳言中最多的,是因爲人魚族受到了詛咒。
但也不知道是誰設下的詛咒,延續到今竟然都沒有被解除掉。
聞言,卿雲歌沉默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那假冒的人與珍珠,低聲說:“果然美好的東西,都有缺陷。”
不可否認,在貌美上,唯一能和精靈族相匹敵的種族,就只有人魚族了。
“所以,才更值得珍惜。”容瑾淮淡淡,他擡眸,“我們走吧,去前面看看。”
卿雲歌點了點頭,同他並肩而走。
順着集市的街道向前走去,盡頭便是供奉水族守護者星海王后的神廟。
此時,正值晌午,烈日當頭,所以來神廟拜祭的人並不多。
廟前有着女祭司在打掃着石階,動作不緊不慢,徐徐而下。
海神廟呈長方形,矗立在雅格城的最高點,俯瞰着整個城市的全貌。
三層玉石臺階將神廟包圍在中央,四十六根大理石柱環繞在外,構成柱廊。
如同英勇的禁衛軍一般,守護着這座城市。
柱上有栩栩如生的浮雕,用古老的圖畫鐫刻而成。
拱狀的廟門前立着兩座雕塑,一座是面朝東方的人魚,一座是盤旋而上的神龍。
神廟除了供奉星海王后之外,還負責鎮守着星辰海洋,防止大海侵入島內。
卿雲歌站在石階下,擡頭看着神廟,彷彿看見了曾經的神明時代有多麼輝煌。
不可否認,這座海神廟是雅格城內最宏偉的建築。
浮雕遍地,飛閣流丹,畫廊庭殿,蔚爲壯觀。
這時,有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客人遠道而來,是來參觀神廟的麼?”
她回頭,發現說話的正是神廟內唯一的女祭司。
女祭司穿着一身白色長袍,右手拿着一把陳舊的掃帚。
她衣裝樸素,面容溫和,眼神沉穩。
雖然長了一張極爲普通的臉,但她周身的氣度卻有着貴者風範。
“您……”卿雲歌微微眯起眼,感覺到了一絲不同,“是知道些什麼隱秘之事麼?”
“算不得什麼隱秘之事。”女祭司咳嗽了幾聲,咳聲空洞而輕淺,良久,她微微一笑,“我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罷了。”
她緩步走上前去,將掃帚放好,才低聲道:“既然有緣見到兩位人中龍鳳,那不如就進廟一敘。”
“聽聽故事,喝喝茶,也是極好的。”
說完,女祭司就率先走了進去。
而在聽到人中龍鳳那個詞語的時候,卿雲歌和容瑾淮的眉目都是一凜。
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卿雲歌開口了。
“阿淮,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進去會一會她吧。”
這個女祭司,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容瑾淮“嗯”了一聲,並沒有拒絕:“是不簡單。”
他方纔將玄力注入到眼睛裡看了一眼這位女祭司,竟然沒有看出她的本體。
唯一能確定的,女祭司屬於水族。
神廟內這個時候果然空無一人,連守護神廟的騎士都下去休息了。
而女祭司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會進來,提前備好了茶。
卿雲歌坐下之後,一雙眼眸鎖住了女祭司的臉。
“能在這裡得見二位,實屬我的榮幸。”女祭司絲毫不介意那灼熱的目光,她淡淡笑笑,“我這一輩子,也無憾了。”
“謬讚了。”卿雲歌也淡淡,“不知道您想給我們講什麼故事?”
容瑾淮沒有說話,他低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其實很多人都聽過。”女祭司浮着茶,“是萬年前,亞特蘭蒂斯的那場叛亂。”
在最開始的時候,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魚族。
人魚,是地上的人類。
而後來,因爲這一部分人類,觸犯了某位神明的權威。
神明大怒,剝奪了他們行走的能力,將其雙腿化爲魚尾,驅逐到深海之中。
與此同時,名爲亞特蘭蒂斯的大陸,也一同沉入了星辰海洋的底部。
從此,就多了一個名爲人魚的種族。
再後來的時候,人魚族出了一位高貴清麗的公主,是她找到了能讓人魚化爲人形的方法。
但這種方法十分苛刻,唯有修爲高深的人魚才能化形。
人魚公主在沒化形之前,就好奇大陸上的一切。
所以在化爲人形之後,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大海。
但也就是這一去,釀成了大錯。
彼時人族是所有種族中最強大的種族,他們一方面渴望着實力,另一方面對權力和金錢有着極高的慾望。
在得知人魚落淚可以爲珠之後,一些君王們起了歹心。
他們命人將人魚公主抓了起來,以此要挾人魚族每天都要供奉一百顆人魚珍珠。
否則,就要製造兵器進攻亞特蘭蒂斯。
人魚族同意了,因爲沒有人魚公主的話,他們就無法化爲人形。
然而,貪婪是沒有盡頭的。
那些君王們到最後依然不滿足,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甚至,讓人魚族個月都要送一條活體人魚上來,供他們取用珍珠。
有無數人魚因此丟了性命,人魚族岌岌可危!
然——
就是在這個時候,被關起來的人魚公主做出了一件讓人類和人魚族都震驚的事情。
她自殺了。
並且以死立下了一道毒誓——
所有人魚,都要被剝除掉淚腺,從此不能流一滴眼淚。
從那一刻開始,所有人魚都不能流淚了。
而人族見到沒有人魚珍珠了,便也就對人魚族失了興趣。
但有一位君王並不甘心,他還是命人制造出了兵器,對亞特蘭蒂斯發起了進攻。
倘若不是兵器到最後耗盡,再製作的話太過麻煩,恐怕人魚一族會直接滅亡。
畢竟九族守護者,是一萬年前纔有的。
“這就是我要講的故事了。”
一炷香燃盡之後,透過繚繞的煙霧,女祭司幽幽開口:“真是悽慘的故事,聽起來讓人有些悲傷。”
“故事畢竟只是故事。”卿雲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聲音沉了幾分,“謝謝您的講述,我們該走了。”
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都與她此行的目的無關。
她只需要找到流淵的屍體,助其復活。
卿雲歌捏了捏白衣男子的掌心,點頭示意。
容瑾淮頷首,表示瞭然。
兩人起身,朝着神廟外走去。
女祭司望着他們的背影,嘆息了一聲,低低地說了幾個字:“這,並不是故事啊。”
她雙手合十站了起來,走到星海王后的雕像前,深深一拜。
背後是無風而動的幕簾,彷彿在訴說着久遠的傳言。
……
月朗星明,海風陣陣。
夜晚的雅格城十分的繁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
七彩的燈光交織在一起,彷彿一道通向天空的彩虹之橋,神聖而風華。
而此刻,卿雲歌卻沒有享受雅格城內的夜生活。
她在一家名爲“暮色”的賭坊裡,和莊家對賭。
這家賭坊的門面很不起眼,但裡面卻大得驚人。
各個種族的智慧生命都有,賭局也花樣十足。
有哭嚎聲,有叫喊聲,雜亂無比,可以稱得上是羣魔亂舞。
但這些在外面圍着幾張大桌子進行賭博的智慧生命,只是爲了金錢晶石、天才地寶,亦或者是權力地位。
他們並不知道,這家賭坊的真實用處。
只有貴客,才能得到賭坊主人的邀請,進入到雅間之內。
一個雅間,只能一人進入。
因此,卿雲歌和容瑾淮處於兩間不同的門內。
相同的是,他們面前都有着一個莊家。
只有連贏莊家五局,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