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和第一次學習《鳳天訣》不同,紅衣男子並沒有給她演示這四招劍訣,反而是通過精神烙印,直接傳到了她的腦海裡。
卿雲歌的神情微微一恍惚,就感覺腦海裡有一個影子在拿着一把長劍,慢慢地舞動着,而她像是被那個影子所牽動,握着鳳璃劍,在熔漿湖底,也開始一個動作接着一個動作的展開劍勢,低聲清喝。
與暗系劍魂所帶來的氣勢不同,這鳳天訣的第二式讓人有一種萬物都可殺盡,青鋒過處,生靈塗炭,所有的一切在這把劍面前,都會化爲灰燼,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日月。
“劍出生死一線間。”
紅衣舞動,氣勢磅礴,劍臨天下,一念定生死。
“劍下屍骨踏紅蓮!”
剎那間,足尖之下忽然綻放出朵朵妖豔的紅蓮,那是由烈火形成的,屍骨橫野,紅蓮開遍了整個熔漿湖底,而那最大的一朵,正是先前被熔漿所吞噬的紅蓮業火花。
紅蓮業火花此刻像是有了靈性一般,倏地化爲一道紅光,直奔紅裙少女而去,眨眼之間,便融入到了她的體內,但少女卻仍然沉浸在這玄奧的劍意之中,仍然未覺。
“此去九幽路途遠。”
念出這句劍訣的時候,卿雲歌彷彿整個人都置身於森羅地獄,周圍有着無數亡靈,可也就在這時,手中的三尺青鋒忽然震鳴一聲,剎那間,死亡的悲聲又盡數散開來。
“斬盡日月欲封天!”
驀然,紅裙少女閉着的雙眸倏地睜開,而在睜開的那一剎那,濃烈的赤光從瞳底猛地爆發開來,在這一刻,殺氣驟起,咄咄逼人,彷彿遠古神明降臨,淡漠地撕裂了日月星辰。
天地間昏暗一片,唯有紅衣在輕盈地飄舞,剛中帶柔,柔中帶毅。
一劍定生死,一劍屠生靈,一劍亂星辰,一劍斬日月。
鳳璃既出,何人敢違?無人敢違!
四道劍訣施展完畢,鳳璃劍震鳴一聲,脫手而出,立於熔漿湖之中,而紅裙少女又重新閉上了雙眼,就那樣直接盤腿坐了下來,感受着玄奧的劍意,和體內噴涌而出的精純玄力。
隨着鳳璃劍將赤色劍魂緩緩吞噬,進階成上品天靈器,卿雲歌的修爲也直接開始暴漲起來,身上先是浮起了淡淡的綠光,綠光很淺,然而下一秒,綠色的光倏地開始變深,與此同時,熔漿湖劇烈地翻滾着,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
不過半息,魂階二段直接突破,然而玄力依舊在暴漲,元素流也沒有停下來,綠光接着向深綠轉去。
魂階二段中期,二段巔峰……瞬間突破魂階三段,四段,四段中,四段巔峰……魂階五段了!
修爲雖然暴漲地很快,但卿雲歌此刻卻緊緊地咬着牙,想要將體內暴動的玄力平息下來,她有一種預感,如果她不將經脈中的玄力平息下來,那麼今天她的修爲可能會直接突破到魂階九段的巔峰,可是並不行。
她不能讓自己的修爲突破的太快,否則日後她根本無法鞏固這份修爲,那麼這份修爲對她來說並非好事,而是壞事,擁有了超出你本身該擁有的實力,就好比一個乞丐卻有着上好的寶玉,遲早會丟了性命,所以她拼命地壓制住即將衝向魂階六段壁壘的玄力,想讓修爲停在魂階五段的巔峰。
“咦,這個小丫頭,倒還真是有趣。”精神之海深處的紅衣男子注意到了這一幕和少女體內的變化,先是略略吃驚了一番,然後莞爾,“此等毅力,就連我都不一定有,面對實力這等人人都想要的東西,這小丫頭居然還能守住本心,不得了啊不得了。”
笑完之後,他難得地流露出一絲不快,像是在自言自語:“朱雀居然還說我小氣,真當我聽不見,如果我把神靈體直接給了這個小丫頭,那你豈不是就沒事了,只不過可惜啊……”
那雙烈焰赤眸中流露出一絲傷感,紅衣在空中獵獵舞動,男子負手站在那裡,周圍縈繞着一股荒蕪之氣。
“可惜啊,我的老朋友,我醒了,你卻要走了……”紅衣男子微微擡頭,火光映在他堅毅英俊的臉龐上,他輕聲喃喃,“我本以爲,我們還有相聚的時候。”
言語之中,是濃濃的懷戀。
他的目光透過了熔漿湖,又掠過了烈焰山脈,像是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是一片荒蕪的戰場,灰色的天空之下是千瘡百孔的大地。
忽然,就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原本空無一人的大地之上倏地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女子的模樣,她的面容高貴而聖潔,就像是不存於人世,而她的身體卻已經變成了透明色,而且令人驚異的是,她的雙腳已經不見了,彷彿化爲了塵土,煙消雲散。
“這是……”女子的雙眸微微一動,瞳底浮起一抹震驚之色,她又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番,才確定她感受到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啊……”
她低聲說道,然後擡起頭來,望着纖塵不染的天空,彷彿那裡有一個人在和她默默對視,可是那個人,她卻怎麼也接觸不到。
“你也感受到我要消散了罷。”女子收回了目光,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不由微微苦笑一聲,“你和她給了我一塊赤靈暖玉,卻也不過讓我苟延殘喘了千年罷了,其實……我很想在千年之前,就追隨他們三個而去了。”
這句話剛剛落地,突變忽生,女子的雙腿,也忽然變成了虛無,而她的整個身軀,都在慢慢消散,但她的面色依舊平靜,眉眼淡淡,彷彿將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即便到最後,她會死亡。
與此同時,這片空曠的戰場之上,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那聲音沙啞無比,像是沉寂許久,在今天才得以釋放。
“哈哈哈哈,朱雀!”那聲音淒厲地大笑出聲,“沒想到你也要死了,你鎮壓我們這麼多年,可會預料到今天的後果?!”
“預料到如何,沒預料到又如何。”朱雀的聲音清清淡淡,雙眸淡然如水,“就算我死,你們也別想從這裡出來。”
“青龍死去的時候,也曾說過這番話,可是又能怎樣?!”那聲音忽然變得斷斷續續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壓制着它一樣,“只要你們一死,我們的封印就會慢慢解除,不管是百年還是千年,我都等得起!”
“哈哈哈哈……”
說完之後,聲音又大笑起來,而笑聲卻漸漸弱去,直到消失不見,彷彿聲音的主人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此時,朱雀的身影已經快要看不到了,慢慢地,她的身軀逐漸變得更加透明,開始一點一點的消散,歸位虛無。
女子自知無法改變自己身體的變化,所以面色很平靜。
很快,荒蕪的戰場之上再度變得空曠起來,如果不是地上殘留的點點光輝,根本不能證明,有人曾經來過這裡。
天地間,只剩下一聲輕喃,帶着幽幽的嘆息之意。
“生而爲人族,死亦爲人族,不怨不悔,不畏不悲。”
“只要人族無恙,吾縱死,也得以心安……”
……
與此同時,玄靈域之外,四靈學院之中,老人正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神情愜意,然而下一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老人驀地睜開了雙眼,他張開右手,難以置信地望了一眼手心處的印記,在發現最後一個印記也緩緩消失的時候,原本平靜的臉色忽然大變。
“怎麼可能……”老人失聲驚呼,“朱雀大人……竟然也去了?”
“此事一定要稟報院長大人。”老人微微思索片刻,便立馬起身,“朱雀之死,事關整個人族興亡,人皇大人不在,那麼只有院長大人能定奪。”
說完之後,他便伸出兩隻手,在自己面前虛抓了一下,緊接着,空氣顫鳴起來,然後出現了一道裂縫。
老人毫不猶豫地跨入了那道裂縫之中,動身去找他要找的人。
……
玄靈湖中央的小島之上,黑衣女子帶着一塊麪紗,坐在小島的一邊,默默地看向遠方,陽光落在她的背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就在她準備起身進屋的時候,她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的神色十分的焦急,顯然是遇見了什麼大事。
“玄靈?”影溶月看到來人的時候,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但聲音依舊淡淡,“你怎麼來到我這裡了,發生了什麼事?”
“影大人,朱雀大人她,她……”玄靈因爲整個人還處於震驚之中,所以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完整。
影溶月微微皺眉,然後擡起了右手,便見她掌心之中出現了一個茶杯,而茶杯之中有着涼茶,她遞了過去,淡淡道:“喝點水,怎麼急成了這個模樣,你我距離根本沒有多遠,到底是什麼事還勞煩你用破碎虛空?”
玄靈接過了那一杯茶,然後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下呼吸,他又因爲喝的太快被嗆住了,然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影溶月的神色這才變得凝重起來,她知道玄靈做事向來穩重,要不然也不會讓他來守衛四靈學院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玄靈都變成這個樣子?
難不成……跟玄靈域有關?
想到這裡,黑衣女子的眸光微微一動,看來,應該是玄靈域之中出什麼問題了。
“影大人,我方纔……方纔感受到……”玄靈終於喘上了一口氣,便迫不及待地說道,“朱雀大人,已經去了!”
朱雀已經去了!
這一句話讓影溶月整個人都處在了震驚之中,向來寡淡的神色也出現了裂痕,那雙深灰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了起來,她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一下,才淡淡地問道:“此事當真?”
“影大人,我因爲是四靈守護獸大人創造出來的,所以他們若完全死去,我便能感受得到,並且,在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我的掌心之中變多了四個印記。”玄靈的雙眼之中滿是悲怒,他的聲音也很輕,“那四個印記分別代表着四個守護獸,如果印記消失了,那就說明,它的主人死掉了。”
說完之後,他將右手張開,而掌心之中,此刻卻什麼都沒有。
“千年之前,青龍大人率先離去,我手中的印記便少了一個。”玄靈沉聲道,“這些年來,只有朱雀大人的印記還保留着,我以爲朱雀大人還能堅持很久,沒想到……”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起來。
影溶月默默地站在那裡,雙眸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怒,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她才低聲說:“這件事不要傳出去,不要讓其他八位守護者知道四靈守護獸已經完全死去。”
其實,所有人都以爲守護人族的四靈守護獸已經死了,但只有個別人,譬如九大種族的守護者等人才知道,四靈守護獸是爲了鎮壓一些東西,纔不在人世出現的。
而到現在,那一輩人,除了影溶月、玄靈以及人皇之外,都以爲四靈守護獸還好好的在玄靈域中活着,根本沒有料到,千年之前,就已經有三個守護獸完全死亡了。
四大混沌獸死亡的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如果要讓那些人知道四靈守護獸是因爲鎮壓某些東西才死亡的話,會引起整個九族的慌亂和動盪。
九大種族的守護者表面上關係極好,同氣連枝,但難不保背後會捅刀子,若是他們知道人族的所有混沌獸都死去,那麼人族,也將大難臨頭。
“這我當然知道。”玄靈苦澀地說道,“也不知道人皇大人什麼時候回來,自從青龍大人完全死去,他就再也沒出現過。”
“人皇……”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影溶月的眸光微微地變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復了正常,“他你不必擔心,我會去找他。”
“影大人你……”玄靈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一時間有些失聲。
“玄靈,別驚訝,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很久了麼?”影溶月擡起手,在太陽穴處按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疲憊,“我自己的私事,又怎麼能敵得過人族的興亡?”
“影大人你能這麼想,玄靈我也就放心了。”老人像是鬆了一口氣,原本緊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不過影大人你知道人皇大人在哪兒麼?”
“我?我不就在這兒嗎,還能在哪兒!”沒等影溶月開口回答,只有兩個人的小島忽然又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那聲音帶着一絲慵懶的笑意,“不用來找,我自己來!”
話音剛落,影溶月和玄靈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乍眼看去,他和影溶月穿的衣服樣式似乎是同一款,不過是一個男裝,一個女裝,此刻站在一起,竟然十分的相配。
看到來人,影溶月撩動了一下眼皮,然後冷哼一聲,心說一千年不見,這人竟然變得如此不要臉,也不知道是跟誰學得,明明以前還是一個榆木樁子,老了到還開竅了,真是稀奇。
玄靈卻是大吃一驚,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人皇大人?!”
“是我是我。”君臨笑吟吟地同這個面目慈祥的老人打了一聲招呼,“多年不見,玄靈你的身體還這麼好。”
聞言,玄靈正受寵若驚着,一旁的影溶月冷冰冰地開口了:“不要告訴我你來這裡,就是爲了說這些客套話。”
言下之意,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哪裡哪裡,阿影,我可是專門來看你的。”君臨深情地凝視着黑衣女子,口中款款說着情話,“這一次,不管你打我多少次,我都不會走!”
說完之後,君臨暗自得意,那日,他向容瑾淮求教怎麼哄女人,熟料那個腹黑無比的傢伙居然不告訴他,他只好去買了一些話本子,然後專挑那種裡面男人如何哄女人的地方看,這幾天,他也學了不少。
哼,你不教我,我也能自學成才。
熟料,聽到這句話,影溶月的面容微微抽搐着,她像是在極力地壓抑着什麼,深灰色的眸子裡隱隱有着怒火閃現。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到底跟誰學的,淨說這些無用的話!
而玄靈像是見到了鬼一樣看着黑衣男人,怎麼……怎麼人皇大人消失了一千年,性子居然變得如此滑頭不着調?以前那個手握生殺大權,君臨天下的人皇大人去哪兒了?面前的這個不會是假的吧?
君臨正等着面前的人給他一個擁抱,熟料,等來的不是擁抱,而是一拳。
“啊——!”君臨捂着自己的右眼慘叫一聲,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睜着完好的左眼,這才發現自家夫人正怒氣衝衝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在吊起來打一頓。
“你這一千年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性子完全轉了樣?”影溶月收回了手,語氣之中帶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是不是我不打你,你就走了?你怎麼這麼欠揍?”
聽到這句話,君臨一懵,怎麼回事,阿影怎麼會是這個反應,話本子裡的女子不都是抱着男子哭,然後說“我不打了,絕對不打了”嗎?
爲什麼他把那句話用到阿影這裡就不一樣了?
看到這一幕,玄靈失笑地搖了搖頭,看着黑衣男人的目光之中帶了一絲憐憫,彷彿再說,你自求多福。
“我錯了我錯了!”君臨立馬恢復了正常,他揉了揉自己的右眼,將烏青消掉之後,才正色道,“其實我來這裡,也是爲了四靈守護獸的事情。”
影溶月本來還想着再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揍一頓,但冷不丁地聽到他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又收起了這個想法,然後輕飄飄地看了某人皇一眼:“你去過玄靈域之中了?”
“是啊。”君臨點點頭,“在上次見你之前,我去了玄靈域一趟。”
聞言,影溶月頓時感覺心裡十分的不爽,這個傢伙回來了竟然不先來看我,反而跑到玄靈域之中,實在是太過分了,看來上次打得還不夠,一會兒在打一頓才行。
君臨根本不知道他這一句很平常的話又觸動了自家夫人的怒火,而仍自顧自地說道:“那日,我去見了朱雀之後,朱雀同我說,再有七日,她便要完全消散了,而今日,便是第七日。”
“唉,沒想到朱雀大人已經提前感知到了自己的死亡。”一旁的玄靈聽到這話,有些難過,“我也是發現我手中的印記消失了,才知道朱雀大人已經離去。”
“玄靈,我知道你和四靈守護獸之間的感情十分的深,我也一樣,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方纔還嬉皮笑臉的君臨像是換了一個人,他語氣嚴厲,神色冰冷,在這一刻,玄靈才真正的感受到,昔日那個手握生殺大權的人皇回來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就是封鎖消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並且,還要保持着四靈守護獸還活着的假象,萬一那些傢伙有哪天心血來潮,要去玄靈域轉一趟,事情就要露餡了。”
“不錯。”影溶月微微頷首,表示認同,“從現在開始要封鎖玄靈域,任何人不得入內。”
玄靈默默地點頭,他是玄靈域的守域者,自然而然能在玄靈域中輕易地進出,所以封鎖玄靈域不再話下。
“那麼影大人,人皇大人,我就先下去了。”老人語氣之中還有着悵然,顯然還沉浸在朱雀逝去的悲傷之中,“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之後,玄靈便縱身飛出了小島。
“阿影,我……”君臨見到這裡又剩下他和影溶月兩個人了,忽然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上一次被胖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他真的怕這一次又來一遍。
影溶月沉默着不語,她負手站在那裡,看着玄靈湖的對面,幾個學員在岸邊走着,年輕的面容之上洋溢的笑容,令人羨慕不已,良久,她才幽幽開口:“我們都已經老了,這個時代,已經不屬於我們了。”
聞言,君臨先是一愣,然後大喜,心說終於不會打他了,所以他故作嚴肅地咳嗽了一聲,也嘆息道:“是啊,鳳璃劍都有了新的主人了,我們也該退休了。”
“這一批四靈學院的學員之中,有一位你的老朋友。”影溶月並沒有接這句話,而是又換了一個話題,聲音也驀地沉了下來,“可是我發現不了他的僞裝。”
“老朋友?”聞言,君臨略略思索片刻,“你是說其他八位守護者中的一位?反正不可能是獸王那個傢伙,我前幾天才和他見過面,他正在忙獸族的事情呢。”
“你果然是越回越過去了。”影溶月一記眼刀甩了過來,冰冰涼涼,“我雖然修爲是不如你們,但也不至於看不穿你們的僞裝,能讓我都看不穿僞裝的,除了他,還會有誰?”
“你是說……”君臨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纔不會承認他根本沒有怎麼關注這個話題,被說了一句之後才正正經經地想着,然後他的神色一凜,“你是說九幽之主那個傢伙?”
“嗯。”影溶月微微點頭,目光悠遠,她仍望着那羣在岸邊漫步的學員,聲音淡淡地道,“前一陣子,我感受到了四靈學院內出現了死神的氣息,但是學員之內並沒有人死去,而那個死神的氣息僅僅只是出現了一會兒,便又不見了。”
頓了頓,神色有些凝重:“後來我才發現,九幽之主僞裝成了這一屆的一個學員,來到了四靈學院。”
“如果是九幽之主的話,這就有些難辦了。”聞言,君臨的眼眸微微沉了沉,“那個傢伙的僞裝,連我都看不出來。”
“所以我最近讓執法隊加強了巡邏和防守,一有異動,便會稟報給我。”影溶月頷首,雙眸之中有着濃濃的疑惑之色,“只是不知……九幽之主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按理說,我這裡,應該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親自來。”
“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君臨迅速地說道,“不過阿影你放心,我們身爲九大種族的守護者,是不能隨便出手滅殺生靈的,所以四靈學院之中的學員是不會有事的。”
“不,我並不害怕這件事情。”影溶月搖了搖頭,輕聲說,“我總有一種預感……九族已經開始動盪了,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罷了。”
她望着遠方的天空,清風拂面而過,歲月安詳而靜好,兩人這樣站着,彷彿在等天荒地老。
然而平靜永遠不會持續太久,忽然間,天際發生了異變,在天地相交處,憑空出現了一抹紅色,緊接着,那抹紅色迅速地擴散開來,瞬間將湛藍的天空都覆蓋了起來,連高高懸掛的烈日也沒能逃過這抹紅色的吞噬,頓時,整個蒼穹都變成了赤紅色。
看到這一幕,君臨和影溶月皆是一驚,更不用說四靈學院之中的學員了,他們有人驚恐地望着天空,甚至還有人被嚇得癱倒在地。
“天生異象,這是第二次了。”影溶月倒是沒有絲毫的慌張,她目光凝重地看着頭頂上的紅色,“上一次,是鳳璃劍出世,那麼這一次……恐怕也和鳳璃劍有關係。”
聽到這句話,君臨的眸光微微動了一動,沉思道,阿影並不知道誰是鳳璃劍主,知道這件事的應該也就他和容瑾淮,看來,小丫頭那裡,有問題啊。
前些日子容瑾淮同他說,他帶着小丫頭去烈焰山脈,難不成……烈焰山脈有什麼異變麼?事關鳳璃劍,他確實需要去看看。
想到這裡,君臨沉聲說道:“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完之後,他一個暴掠而出,迅速從小島上消失了。
“哼!”影溶月冷哼了一聲,“還說什麼不會走,走的比誰都快。”
……
卡撒大陸,烈焰山脈。
“怎麼回事,紅蓮業火花怎麼被熔漿吞噬了?”看到先前還在熔漿湖正中央的紅蓮業火花不見了,璇姝的臉色大變,“熔漿不是爲了保護它的嗎,怎麼會把它吞噬了?”
“呵,璇姝你果然不配得到紅蓮業火花。”一旁的凰焱雖然已經耗空了力氣,但他還是禁不住想要嘲諷,“就連熔漿都爲了不讓你得到它,直接將它吞噬了,嘖嘖嘖,璇姝,你還真是慘!”
“你閉嘴!”璇姝轉過頭來,低吼道,“凰焱,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聞言,凰焱嗤笑一聲,“我要是有那個本事,你還能在這裡活蹦亂跳?笑話!”
因爲先前的震動,夜將臣此刻停下來攻勢,目光落到了熔漿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因爲眼睜睜地看着紅裙少女落入熔漿湖之中,他便直接認爲她已經死了,一時間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這兩個罪魁禍首爲她報仇。
但現在靜下來想想,他看上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死了?
就在三人都十分疑惑的時候,忽然,熔漿湖又劇烈地翻滾了起來,下一秒,百尺熔漿掀起,直直地衝破了溶洞的上方,而在熔漿之上,紅裙少女踩着一把劍站在那裡,神聖風華無比。
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夜將臣原本有些死寂的眼神在這一刻活了過來,他死死地盯着站在熔漿上的紅裙少女,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她沒死,真好。
“不,不可能,你怎麼沒死?”璇姝顯然也看到了,她難以置信地尖叫出聲,整個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就算這個紅裙少女擁有着極致之火,也不可能在熔漿之中存活下來。
“我是誰?”卿雲歌冷冷地看着地面上的人,櫻脣揚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來,“我是你的神!”
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百尺岩漿就像是活了一般,載着紅裙少女朝着地上淌去,她跳下岩漿,腳底下的劍也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了手上。
“剛纔,你是用這隻手打得我是不是?”卿雲歌緩緩走到銀紋長裙的女子面前,握着劍指着她的右手,輕聲詢問,聲音輕輕柔柔,就像是在問你這個好不好吃。
“你……”璇姝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的恐懼之中,因爲她忽然感覺,她身體裡的血脈在這一刻都戰慄了起來。
不,這是怎麼回事,她可是純血的麒麟族,血脈純度極爲上等,怎麼會在這個少女面前,竟然還有着要臣服的感覺?
“看來是這隻了。”見到璇姝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卿雲歌微微一笑,笑容嗜血而冰冷,“打了我的手,留着又有什麼用呢?”
“你說是不是,麒麟族的璇姝公主殿下?”
下一秒,只看見一抹凌厲的劍光從眼前劃過,剎那間鮮血四濺,血肉撕裂的聲音夾雜着女子的慘叫聲,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頭皮發麻。
璇姝用左手捂着自己右腕,神色憤恨地看着面前的紅裙少女,尖叫道:“你竟敢這樣對我,你不怕麒麟族的報復嗎?!”
斷了一隻手,雖然對她沒有任何影響,但是也十分地不美觀,要是被凰靈薇那個女人知道她居然被人斷手,絕對會暢快地大笑起來。
該死,一個兩個居然都不把麒麟族放在眼裡,真以爲她很好欺負嗎?!
璇姝冷哼一聲,先是給自己止了血,便一個轉身,就出了這個溶洞,沒有人阻攔她,這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看來,他們還是有些忌憚麒麟族的,畢竟她在麒麟族中的地位可不低。
雪眸之中的神色怨憤不已,她有着自知之明,有夜將臣在,她殺不了這個少女,而且就算沒有他,在烈焰山脈之中,她也不是這個少女的對手,只能等到她出去之後,召集麒麟族的兵馬,好好地將這個傷她的少女收拾一頓。
看到璇姝走出了溶洞,卿雲歌挑了挑眉,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然後她轉過身來,望向了另一個人,然後輕輕地哦了一聲:“我忘了,這裡還有一個鳳凰族的族人呢。”
凰焱頭皮發麻,心生恐懼,他也想像璇姝一樣離開這裡,可不知道爲何,他像是被一股龐大的威壓給震住了,別說走,就連起身,他都辦不到。
就連靈薇公主全面釋放血脈威壓,他都不會有這樣難受的感覺,這個少女到底是誰,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血脈威壓?
可凰焱雖然恐懼,但並不怎麼害怕,在他看來,這個紅裙少女既然沒有殺璇姝,那麼必然也不會殺他。
“你不要以爲,那個女人能走是因爲她是麒麟族的公主,而你同樣身爲王族之人,我就不會殺你。”凰焱心裡的想法全都被卿雲歌看破了,她歪了歪頭,然後用精神力傳音道,“真不巧,我和鳳凰族有仇,所以你,我必殺無疑!”
這一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凰焱的腦海中炸裂開來,他驚懼地看着眼前的紅裙少女,淒厲地叫了起來:“你不能殺了我,殺了我,靈薇公主會爲我報仇的!”
“其實我也不想殺你,但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卿雲歌忽然話鋒一轉,“如果答案我滿意,我就放你走,如何?”
“好,你問我什麼,我都可以回答。”聽到這句話,凰焱鬆了一口氣。
“我問你……”卿雲歌的聲音倏地沉了下來,“你們鳳凰族中,是不是有一個叫鳳琅嬛的女子?”
不知道能不能從這個鳳凰族的人口中套出一點關於孃親的事情來,但她卻沒報什麼希望,因爲這個凰焱顯然都沒有見過她孃親,要不然在看到她的時候,絕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身份。
“鳳琅嬛?”凰焱想了想,遲疑道,“好像有吧,但我沒有聽過。”
“那看來你是想死了。”卿雲歌其實根本沒打算放過凰焱,鳳凰族的人,除了她孃親,她都不在乎,而且這個人方纔還想置她於死地,她是不可能留下他的。
更何況,如果他回到鳳凰族之後,若是有朝一日見了她孃親,那麼必然會將看到她的事情告訴鳳凰族的那些人,這個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不不!”凰焱見到少女手中的三尺青鋒又揚了起來,頓時嘶叫地不斷哀求道,“你再換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絕對能說的出來!”
“剛好讓我拿你來試試,我今天新學的《鳳天訣》第二式。”卿雲歌揚眉冷笑,下一秒,劍氣猛地爆發開來。
“《鳳天訣》?”凰焱聽到這個名字,失聲,“你竟然是鳳璃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