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臨鎮地處皇都向南,比起皇都自是不那麼繁盛,但卻因爲特產胭脂,而遠近聞名。來到泊臨鎮的商旅都不會忘記去城東的胭脂樓,買一樣心儀的胭脂水粉,或饋贈或珍藏。也許是這裡的胭脂尤其出色,故而這裡的女子也特別的嬌嬈可人,衣香鬢影總是嫋娜。
紫瑛一雙腳剛剛踏進泊臨鎮的城門牌坊,便覺得自己的打扮略顯遜色。隨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半老徐娘,也是極注重容顏的,兩頰撲了些淡緋色的水粉,還帶着零星的閃粉,盈散出淡雅的合歡香氣。紫瑛認得這一味胭脂,喚作璀璨,最適合膚色偏淡,血氣不足的婦人。從前她的孃親也甚愛這味胭脂,偶爾還會配一小盒蘋果紅的口脂,這便是胭脂樓老闆娘最貼心之處了。
念及此,紫瑛想到自己的孃親,還是有些感傷。這一路行來,疲乏不堪,身上的盤纏也不多了,若是再找不着活計,遲早是要露宿街頭的。但紫瑛到底是個千金小姐的出生,從前學的總不過琴棋書畫,禮儀茶道而已,酒家的生意做不得,廚房的活計也挑不起。可惜了她滿腹經綸,私塾裡也不收女夫子。紫瑛一路愁眉,不知覺間竟走到了這處聲名大噪的胭脂樓門前。
胭脂樓果然客如雲集,來來往往的小姐夫人行路間,姿容或豔麗或清新,飄散着各不相同的香氣,卻恰到好處地融合着,漸漸瀰漫了整個街巷。紫瑛在胭脂樓前站了一小會兒,裡邊的一個小姑娘興致勃勃地走了出來,極熱情地挽着紫瑛的手,往樓子里拉。紫瑛起初還有些不適,畢竟在皇都,除了暮煙以外,還沒有誰敢同她如此親近。
“小姐,來買胭脂啊?這幾日,咱們娘子剛剛調配了幾味新粉,可好看了,就讓曼奴拿來給您試試吧。”這位自稱曼奴的小姑娘,說起話來的聲音極清脆悅耳,就像珍珠落在玉盤裡的聲響。她梳着嬌蠻可愛的雙丫髻,烏髮間簪了幾朵細碎的海藍色的珊瑚珠攢成曼陀羅花,和身上的一襲綢裙很是相稱。
紫瑛見她如此熱情,不想拂她的意,便勉爲其難地道,“我只是好奇來看看。”
“嗯,看看好啊,多看看,挑一挑,才能選到最合適你的。”曼奴一面說着,一面拉着紫瑛在一側靠窗的桌前落座,又旋身去櫥櫃裡取了幾個極精緻的小蓋盅來,擺在桌上的還有幾把金絲香楠木製成的小刮子,勺子,和兔絨做成的小刷子,幾隻甜白瓷的小碟子。
紫瑛看着這些用來敷粉的物件,便曉得胭脂樓確然是與他處不同的,老闆娘的心思極致細膩,極致嫺雅,才能在這些東西上這般講究,哪怕是隨意一個用來暈開妝粉的粉撲,選的也是極柔滑的冰蠶絲織錦而成,可謂匠心獨運。
曼奴也瞧出了紫瑛的賞識之心,因而解說起來,愈發的細緻。曼奴先挑了一個畫着天竺葵的瓷盅,取了刮子颳了些香粉,沾在甜白瓷的小碟子上,又用小刷子沾了些青玉壺裡的水調和,一面又對着紫瑛道,“小姐,可別小瞧了這玉壺的裡水,這一壺水可不普通,乃是忘寞雪域最高的一座雪峰上取來的雪水,極其純淨的。用來調和這味香粉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