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清晨,一夜的雷雨過後,大山深處,瘴氣環繞中坐落着一個小鎮,小鎮路上的雨水還在坑窪處淌着,悶熱的地氣還未蒸騰上來,一聲一聲叫賣聲把這個慵懶的小鎮吵醒了。
安仁鎮是一個兩面高山,一面環水的小鎮,唯有東邊是一片荒石滿布的矮丘,當地人稱之爲——石頭嶺。小鎮沒什麼自然資源,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倒是發現過煤礦,開採了幾年把山都挖空了幾座後才發現開採難度極大,交通又極爲不便,也就沒人再敢來投產了。這些年發展一直很滯後,至到九十年代發現了鈾礦,近年政府決定在石頭嶺上修建一座核能研究所,小鎮才因此又喧鬧了起來。
“嘿,昨晚的雨可真夠大的啊,多少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雨了吧?”
“是啊,那雷打得,像是把山都劈開了,對了,聽說了嗎,前幾個月石頭嶺那個核能研究所已經正式開始運行?”
“是啊,媽的,枉我還去遊行抗議了,沒一點用,上面說的事,要做就一定會做,纔不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看法的。”
“嘿嘿,你不知道吧,鎮上的劉德鑫在這事裡中間吃了不少好處啊。。。”
“啊!不會吧?我說咋還買了新車,成天在鎮上瞎轉,把他嘚瑟的,狗日的難怪他這麼積極的要求修建,還家家戶戶來做工作,我就說沒好處的事,劉德鑫就他媽不會去做。”
“你小聲點,知道就好,別說是我說的啊。。。。。。走了!”
郭挽瀾邊吃早飯,邊走過小鎮,正準備去研究所上班,聽見又有人在街邊議論核研所的事,頓覺手裡的包子更是沒了口味,心裡暗暗想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誰想來啊,看來還得想辦法早日調離才行。”
郭挽瀾快30歲的人了,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福利院的孩子男的都姓國,女的都姓黨,長大後,這姓氏難免被人知道自己有些卑微的身世,所以就該姓了郭。郭挽瀾長得瘦高,五官並不精緻,長相平平,不喜言談,更不善言談,小時候別人都說這孩子悶得很,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後來上了福利院的小學,人們才發現小孩是真的聰明,門門功課第一,什麼東西都是一看就會,從沒有人教的奧數題目也是一點就通。大家都說這孩子在福利院可惜了,但郭挽瀾始終都是一副“悶棍”的樣子,也難怪從沒有人來領養或資助過他。18歲後離開孤兒院,出入社會後沒文憑沒技術很難生存,跟師傅學了電工的手藝,便開始了到處打工的生活。不知道父母,更不知道家鄉,讓他沒有了很多牽掛,但也沒有寄託,這些年走南闖北,在各個城市的各個單位都幹過。前幾個月,一家大型國有企業說是有新的工程項目招工,他便有報名了。不想公司裡的一項決策,直接將他們一幫新招的小工派到了這個偏遠的小鎮裡,成爲了核能研究所的一名普通的小電工。挽瀾自然是不願意的,可合同畢竟簽了,違約金現在肯定是賠不起的,只有幹着再說了。
新修的核研所在離小鎮有約40公里的石頭嶺上,員工們週一坐核研所大巴上嶺子去,週五再回來鎮上。今天正是週一,挽瀾此時正匆匆趕往位於安仁鎮東大街的員工班車發車點,沒走多遠,剛走過安仁鎮鎮政府大門口,剛好碰見一輛藍黑色的suv一個急拐拐向路口,濺了他一鞋污水,車猛得在他前面停了下來,車窗慢慢搖了下來,一股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郭挽瀾一看,一個40多歲的胖胖中年人從車窗裡慌張得探出已經謝了頂的腦袋,一腦門子的汗,油光滿面的一個大臉很勉強的堆出了一個笑。
“哎呦,小兄弟啊,不好意思,你看我,這不剛買的新車,開着還不順手,沒事吧?”
郭挽瀾認識他,是鎮政府經濟發展辦公室主任,劉德鑫,經常來所裡,挽瀾在大會上見過他一面。
“哦,沒事!”挽瀾擡頭看了一眼車,車確實很新,牌照還沒有上,但車輪上已沾上了一層稀泥,昨夜下的雨,說明這車一大早已經出去過了;車裡開着空調,開的很足,裡面的人還是一頭大汗,要不就是有病,要不就是很慌張。“因爲差點撞到我?不至於啊,應該感覺得出來根本沒撞到啊。”挽瀾默默得自言自語。
“什麼?你說什麼?”
“哦,沒事。”
“小兄弟,核研所的吧?”
挽瀾看了一眼自己穿的工作服,“對啊。
“核能研究所的工作可馬虎不得,安全重於泰山,沒事就好,就不耽誤你上班了,那我,走了?”
“好的。”挽瀾也不想和他糾纏,再不走就趕不上上石頭嶺的班車了,便轉身快步走向鎮子東大街的班車發車點了。
政府門口的宣傳擴音器依然故我的宣傳着:“安仁小鎮古色古香,是有着525年曆史的歷史文化小鎮,漫步於小鎮中,你可以感受到歷史的沉積,文化的傳承。歷史與現代在這裡碰撞,演繹出了時代的新篇章,安仁鎮的居民們攜手歡慶石頭嶺核能研究所落成,安仁鎮再一次爲實現和諧社會,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邁出了卓越的一步,讓我們攜起手來,爲了建設更好的安仁鎮,爲了百姓安居樂業,我們不懈努力,今天的。。。。。。”郭挽瀾感覺右眼皮不自主的跳了幾下,揉了揉眼睛,一臉漠然得向東大街走去。
郭挽瀾穿過了小鎮,上橋過了河,看見河水上漲,已經淹沒了一大片河邊漲勢很好的蘆葦草,都快漫上堤了。“蘆葦長得這麼好,至少近幾年都沒有被淹沒過,看來昨夜的雨是夠大的了。”易挽瀾想着,走過了橋便是大巴發車點了。
“嘿!悶棍子!”一個清脆爽朗女聲喊道。挽瀾轉身一看,一個穿着牛仔揹帶褲的女孩想他喊道,是宛凝春。
宛凝春是小鎮裡少有的大學生,也是少有的長相俊俏的美人。郭挽瀾在來了小鎮後再她父母家住房子住,都是年輕人,一來二去就比較熟悉了。宛凝春古靈精怪的,經常和挽瀾逗悶子,挽瀾常常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所以宛凝春一直就叫他“悶棍”。現在是放暑假,所以她回了小鎮。
“怎麼了?快遲到了吧?”凝春調笑着。
“沒有。”挽瀾還是木訥的回答道。
“沒有?都8點20了,還沒有,車剛纔就走了!”
挽瀾拿出手機看了看,8點10分,還有5分鐘纔是上班末班車發車時間。凝春從朝氣蓬勃的校園回到小鎮難免會覺得無聊,挽瀾知道這又是在和他開玩笑,便沒有理她。“怎麼不問問我幹嘛這麼早就都這兒來了?”凝春俏皮得喊道。挽瀾知道她平時這時候都還在誰懶覺,今天確實是例外,這麼早就起來到東大街來了。“爲什麼?”
“我告訴你啊,今天有件怪事發生,想聽麼?”凝春故意壓低聲音說道。挽瀾看着凝春,頓了幾秒,點了一下頭,“想”。
“哎。。。要不都說和你說話沒意思呢。。。算了,看你這麼想知道,我告訴你吧,我呢,今天本來是想跟着我爹他們一起去嶺子上打點野雞的,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剛過了東大街,在上嶺子的路上,八筒和其他幾條狗就時候不走了,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有幾條狗都嚇的渾身打顫。它們不但不走,八筒還死活拉着我的褲腿向後拽,也不讓我和爹上嶺子去,最後實在是沒辦法,只好不去了。”
八筒不但是凝春家的家犬,也是一條極好的獵犬,平時跟着凝春爹上山去打個野雞什麼的。挽瀾知道這山裡人打獵沒了狗可不行,狗的嗅覺這麼靈敏,應該是聞到了什麼讓它們害怕的味道,可山裡才下了一夜的雨,會有什麼味道呢?挽瀾正想着。“悶棍子,快走吧,你真想遲到啊?”凝春笑着喊道。挽瀾正想的入神,嚇了一跳,不由得覺得右眼皮又不自主的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