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布蘭多對於對方的態度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霜騎士之王眼中燃燒的灰白色火焰更盛,他蒼白的臉上裂開一個微妙的笑容:“你大可以放心,我本來就不打算回收黑暗之龍的傳承。因爲考驗你已經完美地通過了。”
“完美地通過?”
“你在之前的戰鬥中表現出的實力雖然差勁得可以,但至少判斷力非凡,這說明你有戰鬥的頭腦,頭腦比什麼都重要。更不用說,你還擁有成爲旅法師的潛質,雖然還只是個學徒,但我看得出來,你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了,成爲強者對你來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至於我的問題,你也回答了。年輕人,你只搞錯了一點,奧丁要尋找的不是黑暗之龍,而是能承擔這個責任的人。而我的職責,是向你展示沃恩德的未來。”
“沃恩德的未來,就是你所謂的那場永無休止的戰爭?你是想說晶簇是我們這個世界潛在的敵人,它們甚至可能曾經服務於黃昏之龍?”
“我不知道,這是奧丁的用意。但我至少知道,我們世界的文明成長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無處不在的邪教徒,黑森林與魔物都在侵蝕着文明世界的邊境,這場戰爭從未結束過。”
“這些你不說我也知道,沒有人會束手待死,這個世界的敵人也不只有晶簇一支,即使沒有晶簇,我們也一樣要經歷魔法潮汐。十二輪月亮從來沒有心懷善意地照耀沃恩德,我們一樣還有狼禍、還有邪教徒要對付。”
塞伯斯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既然你想通了,就請接受來自於上古血脈的饋贈吧。”他指着自己佈滿花紋的蒼白的胸膛,潰爛的皮膚下一顆燃燒着熊熊烈焰的心臟在搏動着:“黑暗之龍的第二個傳承,來自於水晶之龍熾烈的寶貴知識就在這裡,舉起你的劍,刺過來吧。”
“……這。”布蘭多看着他愣了愣。
“發什麼呆。我可不會束手待死。”塞伯斯舉起手中的冰霜之刃:“寶藏就在我身上,你想要用,就用你的劍來取。”
“我靠。”
……
冰窟中有些安靜,有人已經講完了先前發生的故事,他手中,霜詠者辛娜明亮的劍刃橫放着,映着洞頂上的萬載積冰。形如一泓寒潭。
布蘭多盯着自己的左手,在外人看來那隻手上覆蓋着一層由龍鱗狀起伏的甲片構成的金屬手套——龍神的祝福——但在甲冑之下。手背的皮膚已經灼傷,焦黑醜陋的傷口呈放射狀分佈,在這些扭曲的傷口中心,有一枚沉沉發光的黑色寶石,寶石內裡燃燒着如同琥珀一樣明亮的火焰。
那就是黑暗之龍的第二傳承。
灰劍聖,阿洛茲久久沒有出聲,彷彿還在回味塞伯斯口中描述的那場戰爭。所有人都在思考那位敏爾人的領主出現在這裡,又單單將這位託尼格爾伯爵拉入極之平原是爲了什麼,對於黑暗之龍的傳承布蘭多當然是隻字未提。但塞伯斯向他展示的‘未來’已經足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如何確定他給你看到那些就是真的?”開口的是萊納瑞特?奧勒利烏斯皇子,皇子臉上的神情無所謂信任與不信任,只讓人相信他僅僅是出於一種對於話題的掌控的慾望的本能而開口。
“他從未想讓我們相信那就是真的,王子殿下,他只是展示給我們看而已,至於我們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其實無損他分毫。那畢竟是塞伯斯,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從父親那裡聽過關於這個人的傳說,霜騎士的王,這樣的人物,實在沒有必要和我們玩花樣……何況早在聖者之戰結束之前,他就已經死了。”維羅妮卡否定了萊納瑞特的提問。縱使是克魯茲的皇子殿下也不敢隨意質疑自己導師的判斷。女軍團長神色冷靜,收起長劍,她聲音幽幽在冰冷密封的地下回蕩時,看向坐在一旁冰雪覆蓋的岩石上的布蘭多,還開了一句玩笑:“——你不覺得冷?”
布蘭多倒不是不感到冷,只是累得要死。“軍團長女士,我沒力氣開玩笑。”他翻了個白眼。
“和那樣的存在交手肯定是會累的。布蘭多先生。”一旁的詩朵連忙好心地安慰道。
“是的,沒有一敗塗地的確是值得自豪了。不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布蘭多,塞伯斯爲什麼將你拉入極之平原,我想他不會是單單想向你展示一幅戰爭的畫卷。或者不如說,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太難了,能不能換一個?”“恐怕不能。”布蘭多想要敷衍過去,但女士定定地看他的目光讓他明白——今天恐怕得找一個過得去的理由,否則是說服不了對方的。
這位蒼穹之青的軍團長早在信風之環就證明了其過人的精明,她這麼好整以暇地問她,可不是因爲她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
“好吧……”
“我覺得他是想警告我們。”
“警告我們?”
“文明最大的敵人是什麼,是邪教徒,是黑森林,是魔物,是迷霧之外的世界,所有信奉瑪莎的生靈都在於魔物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這場戰爭沒有開始,也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結束,這個故事好像生來就是如此譜寫,可有沒人想過,爲什麼會這樣?”
“那是學者們要探求的事情,我們的學者已經發掘出了許多古代的石板與文獻,總有一天,我們會弄清楚如何結束這場戰爭制止黃昏侵蝕文明的辦法。但那不是……不是……這……”“我們的學者現在還在研究敏爾人的文獻,但敏爾人本身肯定比我們知道得更多,不是嗎?黃昏之龍被天青的騎士打敗之後,世界究竟變得如何了,他們比我們更清楚。”布蘭多反問道,對於這個問題,維羅妮卡也只能默然頷首。
“可他爲什麼要警告我們這個,歷史告訴我們,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打敗了黑暗之龍。一手結束了敏爾人的統治。”學者小姐有些不解地問道。
“或許這就是塞伯斯趕到此地的原因,在聖者之戰進行到最緊要的時候,他離開了黑暗之龍,這如果不是最嚴重的背叛,那麼一定另有隱情。”
這隱情看來就是爲了保存黑暗之龍的傳承,但那不是布蘭多要講的,否則不勞維羅妮卡費心。就算是他的老師梅菲斯特也要親自把他綁回克魯茲的金炎聖殿,在炎之王吉爾特的聖象面前接受最高規格的審問。
人類也好。精靈也好,雖然彼此征戰不休,但誰也不曾忘記結束於七個世紀之前的聖者之戰,黑暗之龍的恐怖,如同陰雲一樣籠罩長達一千年的歷史之中,或許聖奧索爾可以原諒,但那不能代表所有人都可以。
否則風精靈與法恩贊人日復一日監視大冰川的邊境,是爲了什麼?
好在布蘭多心中早就有了想法,“論對抗魔物的歷史。敏爾人比我們更長,黃昏之龍就是由天青的騎士親手殺死的,因此他們一定掌握着許多我們不曾知曉的秘密。不要忘了,此地是米洛斯之息,是那位霜巨人之王最後安息之地。”
“在神話之中,他與狼羣搏鬥,最後殞命於此。但這裡只有那位巨人之父的遺骸麼?只怕未必,我們先前看到的那些骸骨,還有那水銀狀的敵人,就已經可以說明很多事情了。”
“你是說塞伯斯在聖者之戰最關鍵的時候離開奧丁,很可能是與文明與黃昏的戰爭有關,那暴君預感到他死之將至。所以先派出自己的得力手下安排後事?”
布蘭多擡起頭,發現說出這話的竟然是萊納瑞特?奧勒利烏斯皇子,忍不住心中大喜,這話由他說出來的可信度,可比自己說出來高太多了,他本來以爲還要引導一下好叫學者小姐自己判斷出來,可沒想到這位克魯茲的皇長子比他想象中要敏銳太多了。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如果對方不是皇子。而是帝國的公主的話——他恨不得抱住對面狠狠地親一口。
“黑暗之龍,他有那麼好心?”灰劍聖淡淡地答了一句。
“這是有可能的,劍聖大人。學術界早就推斷出奧丁可能早已預測到了自己的滅亡,事實上敏爾人與女巫的逃亡早在帝國滅亡之前就開始了,敏爾人和女巫對黑暗之龍忠心耿耿,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們絕對不會拋棄那位暴君。這其實並非是沒有道理的,天理昭昭,敏爾人的暴虐統治早已爲帝國的覆滅埋下禍根,歷史的正義是無法抗衡的,以奧丁的智慧,恐怕早已看穿了他們必然的結局——”詩朵輕聲解釋道。
“哼,奧丁是黑暗之龍,但他也信奉瑪莎,魔物與邪教徒不止是我們的敵人。”萊納瑞特皇子顯然十分不滿梅菲斯特對他的質疑。
“那麼此地究竟隱藏着怎樣的秘密?”維羅妮卡皺起眉頭。
“我想這正是塞伯斯要警告我們的,我懷疑這裡可能封印着什麼東西,否則安列剋死心塌地要往這裡趕,‘龍之心’他們已經拿到了,他們沒必要在這裡和我們捉迷藏。”布蘭多說完這句話,忽然臉色一變豁然直立起來,他本來只是想找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但現在他忽然覺得這未必不可能是真相。
就像他所說的,安列克等人爲什麼一心要進入米洛斯之息?那可不是一羣普通人,他們是邪教徒,正是塞伯斯口中的敵人。
何況黑暗之龍的傳承放到哪裡不好,未必非要來到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布蘭多越想越覺得可能,他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那個古怪的夢——那些逃亡的敏爾人爲何要日復一日地守護在此處。
“壞了,我們不是一直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監視我們麼?”他回過頭,一臉嚴肅地對其他所有人說道。
“什麼東西?”阿洛茲眯着金色眼睛,終於開口了,她對塞伯斯不感興趣,但卻唯獨對這件事一直十分好奇。
但布蘭多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道:“我想我知道安列克他們想幹什麼了。”
“布蘭多,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維羅妮卡問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你們挺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萬物歸一會大約打算喚醒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
是的,那個東西。
那個號稱冰霜森林從未露面過的隱藏BOSS。
將醒之神,蘇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