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
讓德內爾家族的黃金劍士差點沒把向自己的眼珠子給瞪出去,布蘭多剛纔那一劍人借馬力完完全全是用盡全身力量最完美的一劍,正常人這樣一劍沒砍中,都會處於一種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狀態,俗稱僵直——但布蘭多幾乎是一劍砍完,幾乎沒有收劍的動作又是一劍劈來。
而且這一劍怎麼看怎麼完美,怎麼看都又是用盡了全身力量的一劍,和之前一劍幾乎沒有半點差別。
這簡直顛覆了力學原理。
簡直像是先後兩個人分別劈出的一劍——讓德內爾家族的黃金劍士已經理解不能了,而且他也不需要理解了,如果他還不舉起劍去格擋,估計肯定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但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去擋這一劍的話肯定會被對方直接一劍抽到地下去。
因爲他現在連平衡都還沒來得及找回來。
可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這位讓德內爾家族的黃金劍士欲哭無淚,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的只能舉起劍。然後‘砰’一聲巨響直接讓布蘭多連人帶連劍給拍飛了出去,簡直像是拍一隻死蒼蠅一樣給拍到了地上。
這一前一後兩劍幾乎是瞬間完成,在旁人看來布蘭多好像幻化出兩個身影直接‘啪啪’把那劍士像是教育小孩子一樣給拍到了地上,而正是這個時候,他的同伴才堪堪趕到。
其實這個時候才趕上來的第二個劍士也是有點抓狂了。
若是平時,這一前一後零點幾秒鐘的差距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但這一次,這第二個劍士纔剛剛趕到,就發現布蘭多的第三劍已經向自己倒地的同伴刺了出去——那簡直像是第二劍拍下去還沒收回來,第三劍就已經在路上了——那種感覺別提有多彆扭了,如果可以的話,這位讓德內爾的家族劍士簡直想要以頭搶地、嚎啕大哭:這貨開外掛!
但他現在沒時間幹這種多餘的動作,因爲他發現自己要再不出手,那麼自己的同伴就真要死翹翹了。可明明同樣是黃金級的實力,竟然三招之間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直接要退場了,這實在是讓人有點接受不能。
他立刻出了劍。
理論上來說,布蘭多連續三劍,幾乎放棄了一切防禦全力向他的同伴出手。他這個時候出手,不說搶到先機抓住對方的漏洞,至少達到圍魏救趙的目的是沒有問題的。
可就是這個時候,讓這個讓德內爾的家族劍士吐血的是,他明明看到布蘭多根本沒管他一劍刺入了那個倒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的劍士心臟之中——那傢伙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有那麼恨我嗎?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同時也是這個時候,他又看到布蘭多一劍向自己劈了過來。
完美的,用盡全身力量的一劍。
“這不可能!”個讓德內爾的家族劍士差點沒直接手一抖把劍一丟,抓住腦袋尖叫了。
可不管可不可能,布蘭多的劍精確地擊中了他的劍刃。然後後面發生的事情是前面的翻版,先後六劍,堂堂兩個黃金階的劍士就這麼在幾秒鐘之內被布蘭多簡簡單單地刺死在戰場上。
事實上普通人殺條狗都未必顯得有這麼輕鬆。
一時間整個左翼戰場上竟是鴉雀無聲。
布蘭多從第二個劍士的屍體上抽回長劍,在對方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擡起頭來環顧四周。他目光所及之處,格魯士人的貴族士兵們竟嚇得如同潮水一般紛紛退卻,這種退卻彷彿帶着一種可以傳染的恐懼一般四散傳播,很快就化爲了一種崩潰的信息。
布蘭多向前,數千士兵像是見到鬼一樣尖叫起來,前面的人終於徹底無法忍受了,他們嘩啦啦丟下一片武器,掉頭就跑,一開始只是布蘭多面前的少部分人,但這卻瓦解掉了格魯士人最後的信心,士兵們開始大片大片的潰散了。
以一個人爲中心的潰散。
戰場上海堅守着的是格魯士爵士的親衛團,還有他的騎士們。
布蘭多依舊是與對方遙遙相望,但距離已經不過百米。但雙方似乎已經沒有了再交戰的意思,布蘭多站在狼羣的環繞之下,他看到前面的人類騎士分開出一道路來。
那後面是戎裝上馬的格魯士爵士。
其實格魯士明白,他已經敗了,但他並未認輸。
這位曾經在康德納爾的戰場上丟下戰友們逃跑的騎士,而今卻坐在馬上,手持長劍,他命令所有人留下,但自己卻要與布蘭多單獨一戰。
他右手持長劍,坐在馬背上,遙遙向布蘭多平伸出左手布蘭多看着他,心中瞭然對方的意思:這是挑戰。
他點了點頭。
然後格魯士爵士舉起了長劍,高喊道:“埃魯因,你的劍永遠閃耀!”
狼羣也分開了。
布蘭多縱馬向前,他的速度並不快。
格魯士由山上衝向山下,布蘭多從山下緩緩奔向山上,兩人交錯而過。布蘭多直接將右手的長劍交到左手,用巴哈姆特之爪抓住了個格魯士的長劍,毫無花巧,左手一劍刺入對方的胸膛。
砰的一聲,巨大的推力將格魯士撞下了戰馬。這位經歷過十一月戰爭的老兵就那麼滾了幾圈,灰頭土臉地躺在地上,用盡最後的力氣仰頭看着馬背上的年輕人。
“你帶回來的榮耀,咳咳……”面罩下的甕聲甕氣的聲音說道:“我收下了。”
布蘭多低頭看着這傢伙,說道:“其實我是來告訴你,他們並沒有怪你。那場戰爭,不是你的錯。”
格魯士爵士一僵:“怎麼……可能,咳咳,你沒騙我?”
“德科塔家鄉的那棵橡樹,你應該知道吧,他委託我讓你幫忙照料。那是他小時候,他父親栽下去的。”布蘭多低聲答道。
“真的是他……嗚嗚嗚……”騎士竟然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我對不起他們……”
布蘭多沒有說話。
十一月戰爭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他知道關於格魯士的故事,是來源於遊戲之中的任務。格魯士爵士對於自己的過錯充滿了悔恨,在十年後,他會向所有他認可的玩家發佈這個任務——既南境玩家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著名任務。任務的名字是‘贖罪’,布蘭多心中對於這位老騎士其實是敬佩的,因爲一個人至少肯爲自己的行爲而懺悔,而事實上當年在康德納爾的戰場上,他並沒有犯下多大的錯誤。
他只是爲了執行命令而已。
格魯士爵士就在哭泣中失去了聲息,布蘭多嘆了口氣,戰場上流的是埃魯因人的血。他卻不得不以這種行爲來終止王國的戰爭。或許只有經歷血與火的洗禮,這個國家才能重獲新生。
他擡起頭,看着戰場上僅存的那些格魯丁的騎士們。
“離開吧,”他說:“這裡已經不是你們的戰場了。”
但騎士們搖了搖頭。
“我們不知道你知道什麼,先生,但你給我們的領主大人帶回了榮耀,這是高尚的行爲,謝謝你,”一個領頭的騎士答道:“但這是我們戰死的地方。”
一片拔劍的聲音。
布蘭多搖了搖頭,他回過頭,黑狼一擁而上。
……山民因爲恐懼而潰逃,格魯士爵士身死,格魯士人的聯軍也分崩離析。灰熊領主始終猶豫不定,不肯上前。瑪達拉至今沒有動靜,不過也罷,死人本來就不可信任。
戰場之上的形勢,好像轉眼之間就被逆轉。明明是那麼堅實的優勢,片刻就當然無存。山林之間竟然開始有了一種寂寥的氣息。
身在前線的帕拉斯忽然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疲憊,他環顧四周,身邊騎士們眼中求勝的期翼依舊堅定。但戰場上士兵的屍體彼此枕籍,到處都是斷裂的長矛與破碎的甲冑,殘破的旗幟彷彿血一般印染着夕陽的色彩。
其實已經失敗了。
不過他還可以退回帕拉斯,這些叛軍留不住他。只要他還在,他就可以再組織聯軍,瑪達拉雖然蛇鼠兩端,但依舊是可以依靠的助力。
只是……勝利如此接近,彷彿唾手可得,明明已經近在眼前了,可爲什麼轉眼之間就化爲泡影,還是原本就是不切實際的期望?埃魯因啊,究竟是怎麼了?
一切熟悉的都已經遠去,只留下過去回憶中的味道而已。年長的騎士們帶着年輕的騎士出征,出征前告訴年輕人埃魯因的信念,這種信念一代代流傳下去。帕拉斯也曾年輕過,他至今還記得那些騎士的歌謠。
但那些歌謠已經不再被傳唱了——陳朽的王國就像是一堵破敗的牆一樣,遮住了所有的光。老騎士好像看到新生的光刺穿漆黑的牆壁,一道道刺破,他多想看看那牆壁之後的希望,但在那之前,他卻註定要被壓在那轟然倒塌的牆下了。
兩邊戰場上的消息傳來後,他就對大軍失去了約束力。大部分的外來領地的士兵都逃跑了,大小領主們帶着他們的軍隊退到了戰場後方,帕拉斯不想去嘲諷這些膽小鬼,因爲沒有任何意義。
他帶着屬於帕拉斯領地的三千人繼續向前,老騎士的面罩上染着夕陽的血色,現在他要爲這場戰爭畫上最後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