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志奇沮喪的低頭對湯氏道:“娘,要不…要不,讓…二哥…二哥…先…先頂兩天?”
湯氏聞言狠狠的一拍桌子,罵道:“沒用的東西!”說完便氣沖沖的出了門。
湯氏來到院中,外面天已全黑,月亮只露出半個月芽兒,周圍一切皆被黑暗淹沒,只能隱隱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湯氏環顧四周,除堂屋外,就只剩廚房亮着燈了,她長長的嘆口氣,步履蹣跚的向廚房走去。
這邊剛吃完晚飯喂完牲畜的李氏關好院門,又仔細檢查一圈纔回屋。一進主屋,便看見雲舒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下巴擱雙手上,怔怔的望着那盞昏暗的油燈,似是思考、似是發呆。
李氏關上門走過去,摸摸她的小腦袋:“舒舒,外面冷,到牀上去吧!”
雲舒乖巧的點點頭,自己滑下椅子,跑到她專屬的小牀邊,麻利的脫了鞋襪、衣褲,鑽進被窩裡,睜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李氏。
李氏一看她那模樣,心軟得像灘水般,她坐到雲舒牀沿邊,輕輕撫摸雲舒的額頭,低聲唱起搖籃曲。
以往雲舒最愛李氏唱這軟綿綿的曲子,聽着讓人全身舒坦、昏昏欲睡,可今天她卻覺得李氏的聲音極其悲涼又無奈!
雲舒拉住李氏緩緩拂動的手,奶聲奶氣的叫道:“娘,一起睡!”
李氏驚訝的看看雲舒,這孩子自生下來到現在個,跟爹孃睡的時間極少,特別是週歲以後,更是主動要求自己睡。水志誠還專門給她做了張小牀。
李氏見雲舒可憐兮兮的樣子,低頭親親她的額頭。一把抱起往大牀走去,“好,今晚咱們娘倆一起睡!”
母女倆鑽進被窩,良久後,李氏嘆道:“不知誠哥有沒有被子蓋?可別着涼了!”
雲舒沒接話,這個話題只會越說越傷感,她將自己全身縮進李氏溫溫軟軟的懷裡,開始仔細回想整件事情。
大強說是一個姓王的老頭兒告的狀,原住地就是本村的大雜院。現住在雲霧城中,看來首先得找到那個姓王的老頭兒。
王老頭兒告狀的理由是霸佔他財產,私自開荒。財產是什麼不好查,不過開荒這事兒應該能問出來。村子就這麼大。不管誰家乾點什麼,就算是誰家的雞掉了根毛,也會有人看見。何況開荒那麼大動靜,還需要那麼長時間了!
至於以後的事兒,只要找到告狀的人,解決起來就好辦多了,雲舒暗自點頭,對李氏道:“娘。咱們明天去大雜院,找王老頭兒。叫他不告爹爹,好不好?”
李氏聞言靜了好一會兒纔回答:“好!”
雲舒聽李氏聲音有些顫抖,周圍黑乎乎的一片,她只好伸出小手摸索到李氏的臉,蹭幾下:“孃親乖,不哭,咱們讓王老頭不告了,爹爹就回來了!”
李氏聞言,抱緊雲舒,無聲的眼淚浸溼了衣襟!雲舒任她抱着一動不動,讓她發泄一下也許會好些。
第二天,母女倆早早起牀,李氏喂完牲畜,便帶着雲舒出門了。李氏與大雜院的水志海家比較熟悉,雲舒小時候就見過那個比自己小一個月的女孩水雲香,不過自斷奶後李氏便極少去大雜院,與那院中人的關係也生疏了。
大雜院就在作坊院子對面山腳下,院子周圍有一大片竹林,母女二人還沒靠近大雜院,竹林中便竄出幾條大狗來,對着雲舒母女汪汪直叫,其中兩條個頭特別大,極似外婆院子裡癩子李養的那條惡狗。
李氏顯然也很怕那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雙方便在竹林前的空地上對峙,那惡狗見雲舒母女似有怯意,更是囂張的狂叫着往前靠近兩步,前腿伏地、後退微彎,似滿弦的弓箭般隨時都撲過來。
李氏焦急的大喊着“有人嗎、有人嗎?!快來人啊!”
雲舒擡頭望向大雜院入口處,見一個黑乎乎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躲在一叢竹林後往這邊張望,見李氏大喊,她不出來也不去叫人!
“死狗、滾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呼喝聲,幾條惡狗慢慢停下叫囂,兩隻小狗更是立馬從你死我活的叫囂變成親熱的搖頭擺尾。
“滾開,叫什麼叫!”隨着那聲音,一塊石頭飛向惡狗,惡狗趕緊躲開,嗷嗷幾聲夾着尾巴跑掉了!
李氏鬆了口氣,回過頭來,見是個四十歲左右對着木盆的婦人,雲舒將她打量一遍,這婦人衣着整潔乾淨,雖有補丁、那邊線卻縫得密密實實,若不是顏色不同,定然看不出是補上的,婦人相貌很普通,但她臉上的笑紋卻極其明顯。
那婦人微笑着走過來,將雲舒母女打量一番,想了一會兒,才試探着問:“志誠媳婦?”
李氏點頭,笑道:“陳大娘,你這麼早就出去洗衣服了?”
“呵呵,反正沒事兒,早洗早幹嘛!志誠媳婦,你有事兒啊?”
李氏皺皺眉,問:“陳大娘,你們院子有姓王的老人家嗎?”
“姓王的?!沒有啊!”
李氏有些失望,打算再去問問別人,“哎喲,對了,志誠媳婦,我們家隔壁十年前倒是住了戶姓王的人家!只是那家人…唉!”
李氏聞言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陳大娘,您快告訴我,那姓王的人在哪兒?”
陳大娘見她如此緊張,安撫道:“志誠媳婦別急,你想知道,我就慢慢說給你聽!走,先跟我回屋去歇歇腳!”
李氏着急知道消息,也顧不得那些虛禮了,抱起雲舒便跟着陳大娘進了大雜院。剛到院門時,雲舒見方纔那個黑乎乎的小女娃,正急匆匆的向着左上方一戶人家跑去,心下雖覺奇怪,大現在沒空管那些閒事了。
陳大娘家在大雜院右下角上,雖是草屋,卻打掃得非常乾淨!陳大娘讓二人坐下,端了碗白開水上來,才慢慢將王家的過往講了一遍。
末了,陳大娘道:“唉!那王老頭兒真夠命苦的,好好一個家就這麼死的死、亡的亡,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也不知現在上哪兒去了?是死是活了?!唉!作孽哦!”
雲舒沒空管那老頭兒可憐不可憐,他現在不但沒死,還害得自家老爹進了大牢,對這種不明是非的人沒工夫浪費時間去同情,雲舒拉拉李氏,小聲道:“財產、開荒!”
李氏反應過來,“陳大娘,那王老頭兒走時家中可有留下財產或是田地、荒地什麼的?”
“財產?!這個…那天晚上王老頭兒莫名其妙不見了,他家就那麼房門大開的空着,院子裡的人時不時進去拿點兒東西,沒多久,那屋裡有用沒用的東西就全搬光了!
王老頭兒走後一年,村長便將他家田地也收了去,至於荒地嘛!……”陳大娘停下來,疑惑的望向李氏。
“怎麼樣?”
“這個…呵呵,前段時間聽說,有人在王老頭兒林子裡開荒!”
“是誰?”李氏瞪大眼睛焦急的望着她。
陳大娘訕笑兩聲,“志誠媳婦怎麼還問我了?那開荒的不是你家的嗎?”
“啊!”李氏驚呼一聲站起,衝過去,一把抓住陳大娘:“誰說的?誰說我們開的荒?!”
陳大娘見李氏突然如此激動,嚇了一跳。雲舒趕緊衝上去一邊喊一邊扯袖子,才讓李氏安靜下來。
李氏深吸幾口氣,“大娘,麻煩您告訴我,開荒的都是哪些人?”
“這個…聽說好像是你三弟妹和她孃家兄弟、還有我們院子的趙家……”
“劉家慧?!”
“這個…這個,志誠媳婦啊,照理說我不該背後說人是非的,開荒的人我也沒親眼看到,都是聽別人說的,要不你再問問別人?”
雲舒聞言腦中靈光一閃,對!是劉氏,肯定是她乾的,前段時間見她天天像叫花子一樣滿山遍野亂竄。這該死的劉氏!成天惹事生非,雲舒氣恨得咬牙切齒,若劉氏在眼前,她一定立刻衝上去掐死她。
陳大娘見雲舒母女這幅模樣,心裡發悚,卻又不好趕人。
呆坐良久後,李氏譁一聲站起“陳大娘,謝謝你!我們回去了!”說完牽起雲舒、臉色慘白的往外走。
“唉!好,志誠媳婦,要不…我送送你?”陳大娘訕笑着站起來,跟着二人走到院門口。
“志誠媳婦、志誠媳婦!”
李氏聞言站定,劉大姐快跑幾步過來,身後跟着方纔那個黑乎乎的小女娃。原來那女娃是劉大姐的女兒!難怪先前遇到惡狗不來幫忙也不叫人,連這麼小的孩子都這幅德性,大人能好到哪兒去?現在的雲舒十分氣惱,見誰都不順眼,心裡自然也要把黑黑的小女娃編排一頓。
劉大姐上前跟陳大娘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道:“陳大娘,麻煩你了,還是我來送志誠媳婦吧!”
陳大娘應諾離開,劉大姐熱絡的挽着李氏往外走。到了竹林邊,劉大姐目光閃爍,試探着問:“志誠媳婦,志誠兄弟回來了嗎?”
李氏冷冷的看着她“回沒回來,劉大姐還不清楚?!”
劉大姐訕笑兩聲,“志誠媳婦,你別急,我家相公天剛亮就跟大哥、二哥一起進城找王老頭兒去了,很快就能找到,有信兒了我們立刻通知你!”李氏沒應話,抱起雲舒就匆匆往回走。
李氏來到湯氏院門前,放下雲舒,深吸幾口氣,握緊拳頭,大步向院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