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想轉身回玲瓏苑,可是腳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動。
沈安姒是該受懲罰,可是不該就此病死,她朝六妹妹下毒一事,祖母會依照家規懲治她,丁是丁卯是卯,她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救她這一次,她或許就此悔過自新了呢?
可是安容又搖了搖頭,三姐姐性情堅韌,不是輕易會改變的人。
可是不救她,將來祖母和父親要是知道自己有能力卻見死不救,該惱我了,畢竟當初還把酒水退燒的法子交給五少爺過。
安容心中天人打架,一邊是救,一邊是不救。
安容最後一捏拳頭,朝玉竹苑走去。
沈安姒還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武安侯府和裴家就莫名的牽扯上了一條人命,還有長公主府,人是在她府裡落水的,長公主府也會愧疚不安。
其實,自己也沒有確鑿的把握能救她的命。
雨竹苑外,圍着一羣看熱鬧的丫鬟,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都在猜測沈安姒能不能熬的過去,要知道柳大夫的醫者仁心,爲了個病患守了一夜也沒有放棄,他說危險救不活,十有八九是沒活路了,可憐三姑娘還沒及笄啊。
昨兒才聽說三姑娘可能會嫁進裴家做媳婦,人人羨慕她福澤深厚呢,誰想才一夜,就……
都是命啊,福太厚,受不住。
聽到芍藥在後面喚,一羣小丫鬟忙站直了身子,把路讓開。
饒過牡丹吐翠的屏風,安容就見到柳大夫在收拾藥箱,翠雲哭着拽着柳大夫的胳膊,要柳大夫救沈安姒。
柳大夫一臉惋惜,倒是他身邊的小廝。不悅的皺了眉頭道,“你這丫鬟好沒良心,我家老爺守了三姑娘一夜。滴水未進,什麼法子都用盡了,三姑娘就是不退燒,能叫我家老爺怎麼辦?”
翠雲哭着,一個勁的求,她是沈安姒的大丫鬟。沈安姒要是死了。她就沒有主子了,玉竹苑會被關上許多年,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十有八九會被髮賣。
再不打發的遠遠的伺候,如何比的上現在的風光,更何況,只要沈安姒活着,就會嫁進裴家,那樣一個大家族,榮華富貴遠非侯府能比。那裡纔是她的出路和歸宿。
柳大夫擺擺手,正要說話,就見到安容進來。
“我三姐姐如何了?”安容見牀榻上沈安姒臉色蒼白中透着異紅,蹙眉問道。
柳大夫有些羞愧,好像武安侯府的病症他都無從下手,先是老太太。再是六姑娘。如今多個三姑娘,學藝不精啊。柳大夫搖頭,“高燒難退,怕是……。”
做大夫的,救不活三個字說出口着實困難。
安容理解他,沈安姒現在還沒有嚥氣,在嚥氣前,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做大夫的都該盡力救她,只是心有餘力不足。
安容吩咐翠雲道,“去拿兩罈子酒來,越快越好。”
翠雲不敢耽擱,沈安姒生死未卜,她哪裡敢怠慢安容,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去弄來,要是三姑娘真的去了,她還能求四姑娘進玲瓏苑伺候。
翠雲準備跑出去,可是想到當初安容送給沈安姒的酒,還有一罈子還喝,趕緊取了出來。
安容讓丫鬟拿了銅盆來,把酒水倒在盆裡,用帕子沾了酒水,給沈安姒擦拭額頭和臉頰,還有胳膊。
柳大夫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誰也不敢打擾安容,就這樣費了半個時辰,眼尖的柳大夫發覺,沈安姒的臉色好轉了不少,那種異紅淡了很多。
柳大夫上前一探沈安姒的額頭,驚歎道,“燒退了。”
安容累的胳膊泛酸,搖頭道,“還沒有全部消退,只是酒水蒸發,讓額頭不那麼燙了。”
柳大夫震驚的看着安容,一而再,再而三,四姑娘的出手總是出乎人的意料,沈三姑娘這條命算是救下了,原本沈三姑娘就灌了一夜的退燒藥,現在那些藥起作用了,估摸着半個時辰後,燒就能退個七七八八,接下來便是調養了。
安容看着沈安姒,睡着的她,面色微紅,雙眸緊閉,一派溫和模樣,可是安容想不通,她怎麼就那麼狠心,對自家姐妹下手呢。
安容走神着,外面小丫鬟打了簾子進來,問道,“老太太讓奴婢來問問,三姑娘怎麼樣了?”
柳大夫看着小丫鬟,點點頭道,“三姑娘無性命之憂了,老太太大可放心。”
小丫鬟聽了面上一喜,忙道,“看來四姑娘的退燒法子管用,柳大夫,老太太讓你趕緊去裴家一趟,裴家七少爺也高燒難退……。”
安容驀然擡頭,皺緊眉頭道,“裴家七少爺?昨兒和三姐姐一起落水的是他?”
小丫鬟怔了會兒,方纔點頭,心中卻不解,怎麼四姑娘不知道啊。
安容只知道是裴家少爺,可裴家少爺有多少,估計裴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吧,但是裴家七少爺,安容卻是知道的。
右相庶子,裴家排行第七,前世被人忽悠進了賭場,輸的只穿了條褻褲出來,當時震驚整個京都,右相聽聞這個消息時,氣暈在早朝上,後將其逐出家門,明言,讓他去邊關,從小兵做起,何時官拜將軍,何時再入宗祠。
後來,相傳裴七少爺在戰場上立過兩個小功,只是命薄,血撒沙場。
安容不懂了,她是武安侯府嫡女,裴家正兒八經的來求親,還是裴氏族長親自寫的信,想和蕭湛一較高低,怎麼可能只讓裴七少爺一個庶子來,能和蕭湛爭,至少也要是將來的裴氏少族長吧?
沈安姒用盡心機,怎麼可能最後只算計到一個庶子?
之前安容還懷疑,沈安姒可能嫁不進裴家,以她的身份瑕疵,怎麼可能做裴氏少族長夫人,何況裴家少爺爲人極有傲骨,品德高尚,寧願凍死也不願意下作,沒想到卻是裴七少爺。
連一個庶子都這般風骨盎然,可見裴家近乎千年的家規教養,果真非同凡響。
只是越是家族龐大,越是注重清譽,既然裴家七少爺和沈安姒有了瓜葛,又身份匹配,那還有什麼猶豫的,這門親事必成無疑。
安容望着牀榻上還未醒來的沈安姒,心中一嘆,機關算盡太聰明,到頭來終是空,若是裴七少爺將來不被人算計,倒是樁不錯的婚事。
不過安容知道,沈安姒不會滿足的。
上一世,她不就是心太大,算計了不該算計的人,大夫人爲了給沈安玉鋪路,將她遠嫁。
出了玉竹苑,安容進了松鶴院。
安容進屋的時候,正巧聽到她爹武安侯在說話,問的是伺候沈安芸的丫鬟,“最近,大姑娘和三姑娘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安容忍不住有些撫額,她覺得自己前世那麼傻,可能是遺傳了父親,不願意相信,也不會把親近的人往歪了想,他怎麼可能想的到這一切都是兩人自作自受?
安容擡頭去看老太太,見她臉色蒼白,便是抹了胭脂也遮蓋不住那種沒有血色的白,心中更擔憂老太太的身子骨,這會兒她應該臥牀歇養的。
老太太撥弄着佛珠,神情微虞,有一種壓抑的,恨不得轟人的神情。
這個人,是她爹。
但是老太太沒有,雖然心中明瞭,可是沒有證據,也沒人傻到去找證據去證明自己的孫女兒心懷叵測,爲了嫁人不折手段,而現在,自己的兒子卻要找證據。
自己的女兒被養的心狠手辣,卻懷疑是被人害的,老太太想罵他,更想罵大夫人。
是什麼樣不靠譜的主母給了庶女這樣的膽子,不惜毀掉名節也要給自己謀樁好親事?
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姑娘做的事,她一清二楚,她不能說,姑娘現在無路可走了,她只能嫁進東平侯府。
老太太擺擺手,讓丫鬟出去。
武安侯扭頭看着老太太,有些不解,這些內院的事,以前是大夫人在打理,他不用過問,現在內院事務是老太太管,昨兒老太太不適,沒有追問,今兒一早起來,看他的臉色很差,他以爲是怪他沒有追查這事,就把丫鬟喊來查,怎麼又不對了?
他才接手兵部侍郎的職位,一堆事忙的頭昏腦漲,今兒是告假在家,其實也是沒臉去官署辦公的緣故。
武安侯正要問老太太,外面小丫鬟進來稟告,“老太太,東平侯夫人來了。”
老太太擡手揉太陽穴,一臉愁容,本來東平侯夫人登門,該是大夫人去迎接的,這會兒大夫人被罰,只能讓孫媽媽去迎接了。
安容邁步進去,給老太太和武安侯行禮。
看到安分乖巧,懂事孝順的安容,老太太心裡舒坦,武安侯更是眉眼夾笑。
只是想到一件事,武安侯的臉皺緊了,眉頭肅然,“我聽下人說,昨兒你和閔哥兒去瓊山書院,下山的時候馬車出了事?”
老太太臉一沉,瞪着武安侯道,“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說完,又拉着安容,左右打量,確定沒事才問,“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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