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炸彈聲響起,到炸彈聲停歇,整整經歷了三個時辰。
被炸彈炸傷的官兵至少有三千人,這還不算上那些在城門上直接被炸死,連擡回來醫治的必要都沒有的將士們。
炸彈的傷害,可比弓箭要強的多。
那些受傷的將士們中,少說也有五六十人被炸彈炸壞了耳朵,損了聽力。
戰事太殘酷,安容無力阻止。
她只能儘自己的綿薄之力,儘量讓那些將士們少受些痛苦。
軍帳後不遠處,安容在幫着熬藥。
這熬藥的罐子可不是那種小藥罐子,而是大缸。
芍藥幫着添柴火,安容拿了鍋鏟攪拌藥材,道,“不用添柴了,等柴火熄滅,藥就熬好了。”
這樣煎藥,簡直是浪費藥材,藥性能有尋常的六成就不錯了。
可是沒辦法啊,那麼多將士受傷,哪有那麼多人熬藥,就算人手夠了,可還要抓藥呢,熬藥罐子也不夠用啊,只能一鍋煮了。
好在那些將士們傷都差不多,這藥的目的就是爲了止血補身。
等藥敖好了,便有官兵把藥擡走,給那些失血過多的將士們服用。
海棠見安容眉間有疲色,端了碗茶水過來道,“少奶奶,你回大帳歇會兒吧,這裡有奴婢們看着呢。”
雖然蕭湛被封了太子,安容是太子妃。
不過在軍中,蕭湛習慣別人喊他將軍,安容習慣別人喊她少奶奶。
安容喝了茶,把茶盞遞給海棠,正要搖頭呢。那邊官兵來報,“少奶奶,小少爺醒了,再哭。”
芍藥就心疼道,“肯定是餓了。”
然後便是催安容去給她們的小少爺餵奶。
安容也捨不得揚兒哭,這不就回了軍帳。
帳內,晗月郡主正搖着搖搖牀。哄揚兒道。“揚兒乖,別哭了,孃親一會兒就回來給你餵奶。乖啊。”
聽到賬外,有請安聲傳來。
晗月郡主便站了起來,正好瞧見安容打了簾子進來。
晗月郡主瞧着她的衣裳,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跡。還有藥汁,道。“從打仗起,都三天了,你都沒好好睡個安生覺。”
安容走過去,要抱起揚兒。結果被晗月郡主一手拍了,道,“一身的血腥味。揚兒嫌棄你呢。”
安容沒輒,只好淨了手。把外衣換了,方纔把揚兒從搖搖牀裡抱起來餵奶。
揚兒還小,只能憑味道認人,昨兒安容從醫帳回來,一身的血腥味,就是抱着揚兒哄,他照樣哭。
她換了衣裳,揚兒纔沒嫌棄她,安心的吃奶。
看着揚兒吃的歡,晗月郡主就在一旁看着。
安容都習慣了,左右都是女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揚兒吃飽了,然後又眯了眼睛睡着了。
安容小心的把揚兒抱在搖搖牀裡,給他換了尿布,又用耳捂子把耳朵捂上。
才起身來,外面芍藥就進來道,“少奶奶,敵人退兵了!”
安容聽得一喜,“我們贏了?”
芍藥眨眼道,“肯定是!”
晗月郡主就欣喜若狂,“有國公爺和蕭將軍還有連軒在,東延怎麼可能攻破應城?”
語氣裡,滿滿的都是驕傲。
說完,她拉着安容去迎接蕭湛和連軒。
安容也有三天沒見蕭湛了,心中擔憂他,再加上晗月郡主身懷有孕,她得看着點才放心。
軍營大門前,兩人翹首以盼。
安容往前走兩步,守門官兵就看着她,一臉少奶奶,您別叫小的們爲難行麼,將軍有令,不許你們出軍營半步啊。
那可憐巴巴的神情,安容看了都心有不忍邁出去的步子,又給挪了回來。
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蕭湛就回來了。
遠遠的就瞧見他還有連軒幾個騎在馬背上,背脊挺拔,風姿傲人。
等近了……
安容和晗月郡主囧了。
這幾個人臉上鬍子拉碴的,把遠觀的風度翩翩感破壞殆盡。
見兩人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連軒皺眉道,“怎麼了,見鬼了啊?”
晗月郡主翻白眼,你才見鬼了呢,“你幾天沒洗臉了?”
連軒耳根不期然有抹紅暈,他瞥了蕭湛一眼,道,“大哥好像三天沒洗臉了吧?”
蕭遷在一旁,嘴角直抽,說的好像這三天他就洗臉了似地。
蕭遷實誠多了,他摸着臉,笑道,“起牀才洗臉,三天沒睡,也就三天沒洗臉了。”
蕭遷這麼說,晗月郡主不好意思了,一臉通紅。
安容笑道,“我讓人準備熱水,一會兒沐浴完,好好睡一覺。”
蕭遷忙翻身下馬,笑着道謝道,“多謝大嫂和表弟妹了。”
然後一羣人進了軍營,回到大帳。
到這時候,安容才知道,他們除了沒洗臉,這三天也幾乎沒怎麼吃東西。
他們脫了鎧甲,洗了臉,淨了手。
官兵就端了飯菜來。
連軒無形無狀的趴在桌子上,嗅着飯菜香,直咽口水道,“太香了,我以前都認爲這是豬食的,不餓不知道這纔是人間美味。”
豬食……
這兩個字,讓安容嘴角抽搐了下。
晗月郡主伸手把連軒推開,“這是我和大嫂兩個去廚房做的!”
她自認色香味俱全了,沒想到在連軒眼裡,就是豬食!
連軒囧了,忙道,“我還納悶怎麼飯菜香了許多,老遠就勾了肚子裡的饞蟲亂撞,原來是大嫂做的。”
晗月郡主臉臭的厲害,還有我的份呢,就直接把她忽略了!
雖然她沒有掌勺,但是菜是她洗的,也是她切的!
正要發飆。就聽連軒道,“也不能怪我沒看出來啊,你看這菜切的,一看就沒走心,一塊大一塊小,大嫂的廚藝我見過,這絕對不是大嫂切的。”
安容捂嘴笑。道。“方纔急的很,就隨便做了兩個小菜,我催的急。郡主來不及慢慢切。”
晗月郡主呲牙,“我是切的不好,你要嫌棄,就別吃啊!”
連軒覷着她。擰眉道,“做的不好。還不許人說了,我要是不說,你就不知道改,不改怎麼進步啊。做人要謙虛知道麼?”
晗月郡主氣的胸口直起伏,安容忙勸她別生氣,又對連軒道。“晗月懷了身孕呢,不許惹她生氣。”
連軒嘴角一抽。拍了腦門道,“不好意思啊,我把這事給忘了。”
安容,“……。”
怎麼這麼的欠揍呢,這麼大的事也能忘記了?
不過好像當初她剛懷孕那會兒,也是常忘記這事。
連軒瞥了晗月郡主肚子好幾眼,叮囑她道,“別胡亂發脾氣,不然生的孩子會脾氣暴躁。”
晗月郡主恨不得吼道,“你離我遠點兒,我脾氣會很好!”
安容搖搖頭,拉着晗月郡主坐下,道,“怎麼一見面就吵起來了,真是一對冤家。”
晗月郡主撅嘴,“誰跟她是冤家啊,就他喜歡挑三揀四。”
說完,還重重哼了一聲。
安容笑道,“他性子爽直,咱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就算這菜是靖北侯夫人做的,他也照樣嫌棄。”
晗月郡主想想也是,也就不生氣了。
就算她氣死了,連軒還是該吃吃該喝喝。
倒是安容覺得有些不對勁,半晌纔想起來,“國公爺呢?”
蕭湛吃着豆芽,道,“外祖父昨兒就走了。”
安容愣了一下,“還打仗呢,就走了?”
連軒笑道,“大哥打仗的本事出神入化,連外祖父都自嘆不如了,他沒有留下的必要,就走了。”
說起這事,蕭遷就驚歎道,“大哥,你用兵的本事越來越詭異了,以前不是這樣的。”
連軒也點頭,“的確,就跟我當初學武似地,只能用突飛猛進四個字來形容。”
說完,連軒兩眼就盯着蕭湛,道,“大哥,你從實招來,你是不是有什麼極品兵書藏私了?”
蕭遷也看着蕭湛,大哥用兵之道,進步太快,實在太惹人好奇了。
可要說兵書,大哥從來不對他們藏私啊。
聽連軒和蕭遷這麼說,蕭湛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清澈明淨的雙眸閃亮如夏夜星辰,透着璀璨光芒。
瞧她樣子,蕭湛就知道安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跟連軒還有蕭遷解釋。
他被雷劈了一回後,就有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他在戰場待了將近八年。
那些兵書,他早爛熟於心,以前不明白的地方,他現在都懂了。
前世,他身經百戰。
用兵如神。
東延,軍帳。
元奕陰着臉坐在那裡,臉色暴戾,透着殺氣。
顧清顏坐在下首,她煙眉隴緊道,“蕭湛會有炸彈,我不奇怪,可你說他是前世那個蕭湛,我怎麼也不相信。”
元奕渾身冰冷,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不會感覺錯的,他就是前世那個蕭湛,我和他在戰場廝殺了三年,被他幽禁了兩年,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了!”
他有足夠的把握贏這一世的蕭湛。
但是對上前世的蕭湛,元奕沒有多少自信。
蕭湛用兵太詭,根本沒人能琢磨到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見元奕如此篤定,顧清顏不信也信了三分了,“難道他也重生了?”
元奕搖頭,方纔的篤定神情,又有了三分動搖,“單從之前交戰來看,他不是,但是這一次,他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