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屋子裡就傳來一陣踹桌椅凳子聲。
一粗狂男子衣裳不整的出來,大聲嚷嚷着是哪個龜孫不要命。
兩小賊嚇的額頭直滴冷寒,忙上去拉着他大哥道,“大哥,錢沒拿到,咱們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他們就是武安侯府的!”
福總管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大哥。
明叔手搭在刀上,輕輕一碰,刀便出了鞘,那大哥的頭髮就沒了一半。
風一吹,頓時翻滾而去。
朱大頓時嚇白了臉,雙腿直顫。
“指出是誰指使你們殺人的,我留你一命,”明叔道。
明叔,又叫沈明。
是沈老太爺留下的唯一的暗衛。
當年老太爺是被抄家,孤身逃命,憑着一腔熱血,幫太祖皇帝打江山,纔有了今日的武安侯府。
這些暗衛,說白了並不是暗衛,都是老太爺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大多都隨老太爺戰死沙場了。
老太爺死的時候,趙明也受了重傷,養了好幾年才恢復,傷好後,就一直在幫侯府訓練新的暗衛。
京都,公侯世家,大概只有根基淺薄的武安侯府沒有暗衛了。
暗衛,和那些泛着悠久墨香的孤本善本一樣,是一個世家的底蘊。
一個沒有暗衛守護的世家,想長久的繁華榮耀下去,那還真是癡人說夢。
人,生存在這個世上,就不可能不豎敵人。
有敵人,就存在生命威脅。
暗衛要做的,便是保護主子的安全,替主子暗中除掉那些潛在的或者已經存在的危險。守護一個世家屹立不倒。
沈明是今日回來的。
他提前了整整三年邁進侯府。
若不是侯府接二連三的出事,侯爺連着給他送了七封信,他根本就不會回來。
侯爺很明確的告訴他,若是再不回來,等三年後,或許不一定有侯府了。
當年,他和侯爺擊掌爲誓。
十年。
給他十年時間。也給侯爺十年時間。
侯爺將侯府從根基未穩躋身二流世家。他會帶回來一隻足矣匹配一個二流世家的暗衛。
如今,不當他回來了,還帶回了訓練了七年的暗衛!
只是。這支暗衛還達不到他的期望。
沈明是一個追求完美,更信守承諾的人。
他之所以回來,除了侯府的麻煩,侯爺迫切的懇求。再就是侯府的密道了。
密道,暗無天日。是培養暗衛最好的地方!
今天,福總管是孤身出來送勒索銀兩的。
在樹林裡,他轉身回去的時候,見到沈明。
那一刻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幾乎是老淚縱橫。
除了見到多年的兄弟外,便是看到了侯府的未來。真正的未來。
不是依靠蕭國公府,也不是依靠周老太傅的威望建立起來看着很美。實則極容易搖搖欲墜的未來。
因爲這些依仗一旦失去,侯府則會墜入萬丈深淵,再難爬起。
說的再簡單點,就是侯府遇到敵人的時候,之前是依仗別人手裡的劍,如今靠的是自己的劍。
福總管抹掉眼淚,就說了一句話,“侯府畏畏縮縮了八年,也穩中求進了八年,那些想怒不敢怒,忍無可忍必須忍的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
這八年來,侯府不敢得罪一個世家,侯爺更是一直將自己處在一個退可攻,進可守的位置,他必須給自己給侯府留後路。
可以說,安容的衝動退親,是武安侯府得罪的第一個世家。
沈安芸的親事,得罪了宣平侯府和護國公府。
沈安北的親事,得罪了莊王府。
武安侯管住了自己,但是他管不住兒女。
侯爺在朝中這麼多年,還沒有樹立一個敵人,可是沈安芸他們卻給侯府惹來一個又一個的麻煩。
如今,沈明回來了。
侯爺手裡的劍回來了。
需要查什麼,去殺什麼人,不用猶豫,不用顧忌,更不會再出現如三太太那般,去外面收買地痞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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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就拿護國公府開刀!
朱大怕死,他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將大夫人和護國公夫人合謀殺害沈安芸的事說出來。
本來,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他們只是拿人錢財與人辦事,殺人就好。
這些天,他們一直扮成乞丐在宣平侯府跟前溜達,就是等沈安芸出門,好司機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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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前些天,大夫人死了。
護國公夫人有些怕了,就讓婆子來告訴他,殺人的事取消。
前幾天,那婆子又來告訴他,計劃照舊。
誤殺了人之後,他們是想逃離京都的,卻被護國公府的人堵在了城門口,護國公夫人見了他,要他依照她的吩咐去辦。
若不是背後有人,就憑他那樣的豬腦袋,怎麼可能想出這樣的連環妙計呢。
沈明聽後,看了福總管一眼。
福總管笑道,“若是你沒回來,我會帶他回侯府找侯爺,如今你回來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也是時候,讓人知道武安侯府不是他們想欺凌便欺凌的了。
半個時辰後,朱大被明叔丟在護國公府大門前。
幾乎是片刻時間,護國公府大門前,便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的人。
不但是這些看熱鬧的,還有刑部的官員。
正是那位阮侍郎。
沈明派了暗衛拿了侯爺的名帖,去刑部請他來護國公府查案。
就在護國公府前,當着衆人的面,明叔讓朱大將事情說清楚。
當時,護國公夫人的臉就刷白一片,矢口否認。直說朱大污衊人。
明叔則看着阮侍郎道,“朱大招認,護國公府有位馮婆子,朱大說的是真是假,可找馮婆子一問究竟。”
只有官差,纔有權搜查府邸,這也是爲什麼找刑部來的原因。
阮侍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之前他還覺得武安侯府有些慫。如今看來,人家是膽大包天。
這樣的事,該私下了結吧。在大門口就鬧開,這哪有半點回緩的餘地?
既然武安侯府報案了,這事就不能不查。
阮侍郎跟護國公行了一禮,道。“抱歉,職責所在。不得不爲之。”
護國公不能阻攔,否則就是妨礙公務了,更叫一羣看熱鬧的人覺得,護國公府是在心虛。
既然坦蕩。何懼之?
阮侍郎帶了官兵進護國公府搜查,約莫一刻鐘的樣子,便找到了馮婆子。
當時。她已經嚇的六神無主了。
見到人的時候,她直接一頭撞死了。
很明顯。畏罪自盡。
她不敢招認,她還有兒子女兒伺候在護國公府,她已經是死路一條,她想護國公府看在她忠義的份上,饒了她一雙兒女。
可惜,馮婆子的死,更是坐實了護國公夫人的罪。
再者,馮婆子是護國公府擡出來的,就能證明她是護國公府的人。
她去找朱大,一路上都有人瞧見,阮侍郎將馮婆子和朱大都帶回了刑部。
走之前,福總管給他作揖道,“有勞阮大人了。”
阮侍郎連忙說應該的,又笑道,“這一回,該沒人再說武安侯府不該休妻了。”
死了,也休了,還能給侯府惹麻煩,這樣的女人,也真是夠本事的。
可憐護國公府和宣平侯府的親事,這下不但結親不成,還要成世仇了。
再說,護國公府門前發生的事,早有人稟告宣平侯府知道。
當時,宣平侯夫人就氣撅了過去。
後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了。
沈安芸洗白了,不過她讓人在馬車上動手腳的事也不能忽視,捱了五十板子,幾乎只留了一口氣。
這些事,傳到武安侯府時。
安容差點驚掉下巴,連拍自己的臉,她根本不信,這是她父親做的出來的。
父親一向很溫和,給她的感覺有時候就跟懦弱沒什麼兩樣,怎麼會有這樣乾淨利落的時候?
安容懷疑是蕭老國公或者蕭湛乾的。
老太太也滿是詫異,問七福,“這事果真?”
七福點點頭,道,“爺爺讓我告訴你一聲,說‘沈明回來了’。”
老太太先是一鄂,隨即大喜過望,拿着佛珠的手都在顫抖,更是語無倫次,“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
安容則在皺眉,沈明很了不起嗎?
前世她也見過沈明啊,在老太太的靈堂前,福總管領了個男子進來,年紀很大了,甚至背脊都有些岣嶁。
他跪在地上,就說了一句話,“全部死了,一個不留。”
當時他那蒼茫無神的雙眸,看的人心驚,更叫人吃驚的是他做的事。
“沈明有負重託,不敢苟活於世,”說了這一句話,他就撞死在了老太太的靈堂前。
就這樣一個人,卻讓老太太激動成這樣,有沒有搞錯?
安容對沈明不看好。
不過侯爺能這麼幹淨利落的解決林萱兒的死,安容是滿意至極。
但是,很快,安容就改變了對沈明的看法了。
她回到玲瓏苑,在院門口,見到了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趙成。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身邊還站着兩個暗衛。
趙成趴地上,真是想直接死了算了,他氣弱道,“四姑娘,救命。”
安容忙走了過去,問道,“誰將你打成這樣的?刺殺失敗了?”
不應該啊,刺殺失敗的話,怎麼可能都是皮外傷,應該會沒命纔對吧?
趙成眼淚直彪。
刺殺成功了。
回侯府稟告卻被打成這樣。
冤不冤啊?
以往,侯府他是來去縱橫,沒有地方是他去不得的,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侯府忽然就多了這麼多暗衛殺手?
趙成會這樣。完全就是一個意外。
他辦事歸來,發現玲瓏苑外,他的地盤被人給佔了。
這還了得,趙成覺得暗衛肯定是想在這裡刺殺安容的,決定先下手爲強。
本來,趙成就見到一個暗衛。
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人家吹了一記綿長的口哨。
尼瑪,幾乎才過了兩招。就來了五個暗衛。
他以一敵六。然後就這樣慘了。
要不是他先出手,問他們來武安侯府是何目的,估計命都沒了。
這些暗衛不信他是安容的人。站在這裡守着他,要是安容不認得他,那等着他的就是一命嗚呼。
聽到事情的經過原委。
安容就一個表情。
囧。
武安侯府居然還有暗衛,而且還這般厲害。不行,她要去找父親要幾個。
安容扭頭就走。
身後。趙成,“……。”
四姑娘,你不能這樣子,你好歹說兩句好話啊。地上有螞蟻,會咬人啊。
趙成扭頭看着暗衛沈遠、沈高,笑道。“你們也聽見了,四姑娘很關心我。”
“沒看出來。”沈高冷不丁道。
沈遠則道,“好像四姑娘更關心我們。”
四姑娘那眼神從他們身上瞄過去的時候,眸底都帶着興奮的光芒。
趙成,心拔涼拔涼的。
再說,安容一路拎着裙襬就到了外院書房。
將門敲的是砰砰響。
“父親,安容找你有事,”安容抑制不住的興奮道。
“進來。”
得了侯爺的允許後,安容推門進去。
走到書桌前,安容很直接的就開門見山了。
“父親,侯府是不是有暗衛?”安容雙眼冒精光。
侯爺眉頭一挑,點點頭,“一直有,只是今兒纔回府,怎麼了?”
安容脫口就道,“我要幾個暗衛。”
安容說的理直氣壯,幾乎就跟說,父親,我缺錢了,你給我幾兩吧,那般輕鬆隨意。
卻叫侯爺嘴角微微抽,“不是有蕭湛的暗衛嗎,不夠?”
安容臉頰瞬間爆紅,她忽然有些懷念侯府沒有暗衛的日子了,至少她做什麼,瞞的過父親。
“那不同,暗衛到底不是我自己的,用着彆扭,沒有自己的用的舒坦放心,”安容嘟着嘴道。
更是走過去,拉着侯爺的手,破天荒的撒起了嬌,“父親,你就給我幾個吧,我不要多,就四個。”
侯爺搖頭,“一個也不行。”
安容頓時就氣撅了嘴,用一種責怪侯爺小氣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安容是打定主意了,侯爺不給,她就賴在這裡不走了。
侯爺從抽屜拿出一張帖子,遞給安容道,“你自己看看吧,這是今兒蕭老國公給爲父送來的請期,他挑了兩個日子,爲父覺得哪個都行,你看看選哪一個。”
侯爺的態度很明確。
接下來,安容要做的事,是出嫁。
是準備陪嫁,繡嫁衣。
侯府其他的事,他會處理。
安容又羞又惱,但是的態度也很明確。
她就是要暗衛。
不給暗衛,她纔不繡嫁衣。
父女兩個僵持不下。
最後侯爺妥協了,“不是爲父不給,而是武安侯府的暗衛進不了蕭國公府,給了你也帶不走。”
也就是,侯爺可以給安容四個暗衛,但是隻能在侯府用,出嫁的時候要歸還。
“爲什麼?”安容不信,她又不是三歲小毛孩,這麼好糊弄。
她也是要帶陪嫁的好麼,難道她就孤零零一個人嫁給蕭湛嗎?
但是侯爺說的是真的。
蕭國公府的秘密很多,蕭老國公信任安容,也信任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但是不信武安侯府培養出來的暗衛。
侯爺告訴安容,最遲明天,蕭老國公就會給她送暗衛來。
那些暗衛她可以放心的使用,不用任何的顧忌。
“我想用自己家的,”安容撅着嘴,手裡拿着墨棒有一下沒一下的攪着。
侯爺笑回了一句,“出嫁前,武安侯府是你的家,出嫁之後,蕭湛在的地方,纔是你的家。”
安容瞬間暴走。
“父親,你絕對是安容見過最小氣的人了,幾個暗衛都捨不得,”安容嬌哼道,“不給就不給,我自己養就是了。”
安容氣咻咻的離開。
臨走之前,還耍起了小脾氣,將手裡的墨棒啪的一下丟下。
兩滴墨汁,甩侯爺的衣襟上了。
侯爺看着衣襟上的墨跡,緩緩化開。
他眸光也從溫和變的冷凝起來。
因爲,安容出了書房之後,又推開門,說了一句,“父親,打傷莊王世子的是齊州沈家的人,他們不但和二叔有往來,現在似乎和四叔也往來了。”
本來,今天是四老爺離京上任的日子。
但是他沒有去。
如果安容沒有猜錯的話,四老爺應該還在爲留京做掙扎。
父親有了暗衛,以後該知道的都會知道。
但是之前的,安容猜不一定,所以很直接了當的告訴了他,免得走彎路。
誰叫她是沒有暗衛可以使喚的人呢。
以前,她不敢告訴侯爺,就是怕他連自己都護不住的情況下,去以卵擊石。
現在,有了暗衛守護,她還擔心什麼?
安容望着天上的雲,悠閒自在。
她在笑,苦笑。
她不但擔心,甚至可以說,比之前更擔心了。
安容沒想到,侯府還隱藏了這麼一支暗衛,前世還沒有開刃,就全軍覆沒了。
能殺的只剩下沈明一人,還廢掉他一身的武藝。
這樣的敵人,安容心驚膽戰。
前世,會是誰滅了這支暗衛?
安容在走神,直到一隻白皙消瘦的手在她跟前晃。
安容回過神來,望着芍藥。
芍藥舉了舉手裡的大紅帖子,笑的見牙不見眼,“之前姑娘沒說話,侯爺就做主了,劃掉了二十二號,姑娘你要十六出嫁。”
安容的臉瞬間如同牡丹輕綻,絢爛旖旎。
芍藥則在扭眉。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什麼都沒準備。
要想風光大嫁,會累成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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