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深深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一瞬間,她似乎有些迷惑。這個男人時而正經,時而嬉笑,她完全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垂了垂眸,她懶得同他繞圈子鬥嘴,反正這個院子如今都是她的人。
些許思量斟酌後,她擡首,清眸若水,澄清可見底,“榮烈,我不喜歡繞彎子。”
榮烈脣邊的笑意微微一滯,眸光微不可見的一顫,卻未說話。
“你我之間說好聽些是合作,說實際些,不過是相互利用。”明思沉靜相望,眸色清明,“你能利用到我,是你的本事。我雖是女子,也能願賭服輸。可我也要提醒你,我納蘭明思也不是一個會隨意束手就擒的人。我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同自己無干人消息的人,我對你的瞭解應遠不如你對我的瞭解。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人,對你的家資,一點興趣都無。所以,請不要繞着彎子說話了。”
榮烈仍舊未語,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站在一側的帽兒,掃了一眼立在廊下的如玉蓮花。
帽兒被榮烈這一眼似淡淡無謂的眼神看得一噤,身子縮了縮,朝明思看了一眼,悄悄地朝如玉蓮花使了一個眼色,三人都退出了院門。
待院門拉攏後,明思半垂着眸子,“以你的身份,千金散盡也能歸來,對你這份家資,自是不用在意。可你也該知道,我其實是沒有興趣的。咱們現在雖是迫不得已在一起,有些戲不得不演,但有些卻是沒必要。”
四月草長鶯飛,正是*光爛漫時。
此時正當午時末,陽光明亮而溫潤,將整個院子暖暖抱擁其中。青蔥的草木,婀娜的嬌花,各自散發幽香,在溫暖的*光中氤氳。
明思就沐浴在這樣明媚而溫柔的金色氤氳中。清幽的草木清香中夾雜着數種名品花香,似馥郁,似清幽。在這種交織的香味中,榮烈的鼻翼還聞到的一種若有若無的香味。
不屬於任何一種花木,如蘭似麝,若有若無,清淡而深幽。
陽光輕柔地撫過明思的頭頂,溫柔而下,撫過她的額頭。她半垂的羽睫濃密捲翹,像兩把小小的扇子,在陽光的撫弄下,每一根都發出如絲綢般的光滑瑩亮。
此際,榮烈看不到她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陽光拂過她蟬翼般的睫毛,在光潔如玉的肌膚上,投下兩道弧形的陰影。
吹彈可破的肌膚似乎連陽光也不捨用力,輕輕落下,只將它照得近似透明的嬌嫩。
一陣微風來,輕輕拂動她垂下的雲袖。
裙裾飄飄,人若嫺靜。
明思等了半晌都未等到榮烈的回答,正當擡首間,耳畔忽地傳來榮烈有些低沉的聲音,“納蘭明思,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明思怔住。
羽睫輕輕幾顫,她語聲淡淡靜緩,“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怕麻煩,只想安靜過日子的普通女人。”
“怕麻煩?”榮烈輕聲笑,“我怎麼不覺得?這些年,我看你惹的麻煩也不少吧。開鋪子,開酒樓,管閒事……這隻怕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能做的事兒吧!”
明思垂眸淡笑,“所以纔會有知易行難之說。心裡是這樣想,但有些事只能取捨。若是惹一時的麻煩,換來更多的平靜和安心,何不爲之?”
榮烈深深看了她一眼,須臾,驀地低笑挑眉,“若是如此,那本王府上之事也算不得什麼了。”
明思無語,擡眸看了他一眼,卻在那深邃的眸光下有些不自在,很快地挪開目光,看向右側花圃中的一株垂絲海棠,“好,”一頓,“那還有六件。”
榮烈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呵地低笑,“好,本王就依你——六件。”一聲輕笑,又追加一句,“就當是昨日聽了兩支小曲的酬勞。”
明思一滯,眸光垂了垂,卻懶得再開口,正欲轉身,院門卻開了。
帽兒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袱站在門檻外,目光溜溜一轉,“小姐,方師長把東西送來了。”
明思離京前,已經將要緊的私人物品託藍綵帶了出去。後來藍彩跟着包不同離京,就將這些東西放在方師長處。眼下明思既然住進了睿親王府,方師長前些日子問過明思後,今日就將東西選了一部分送來。
帽兒一說,明思自然就明白了,遂點頭,“進來吧。”
瞅了一旁含笑莫名的榮烈一眼,帽兒才抱着包袱走進來。方走到庭中,大約是包袱擋住了視線,加之她又不住有些畏懼地偷瞄榮烈,忽地一個不小心,腳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就朝前倒。
明思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前,正好在帽兒倒地前扶住了她,“沒事吧?腿可疼?”
帽兒的腿雖不細看也不明顯,但膝蓋的舊傷多少會影響行動,偶爾天氣不好,也會有些痠痛。
帽兒憨厚赧然的搖首,扶着明思的胳膊站起,“不疼,”又看向地面,一聲驚呼,“掉了,掉了,小姐,我來揀。”
包袱失手拋出去,便散開了。一些零碎的物件便散落出來。
但大多是一些字稿書畫,和一些書房的用具,倒也不大怕摔。就一個細頸的白玉小花瓶雖有盒子墊着,但因落地時蹭了一下,好像磕掉了一片瓷。
帽兒忙不迭的拾掇,拿着那小花瓶一端詳,滿臉都是心疼,“破了……”
“不過是個花瓶,”明思抿脣一笑,突地眼神被吸引,驀地停口,走到散開的包袱皮邊,將一個半開的小匣子拿起,伸手取出裡面的一個似金屬質地,帶了奇異鏤空花紋的圓球。握住掌心後,她又四下搜索。
“小姐,什麼東西不見了?”帽兒察覺到明思的動作,轉首看來。
明思揚起手中的圓球,蹙眉,“少了一個。”
“少了一個同心鈴?”帽兒跟着明思身邊多年,自然知道這是明思閒暇時,那爲數不多愛把玩的物件之一,頓時有些緊張,“怎麼少了一個呢?定是方纔落下的。”
說着,將那小花瓶一放,就起身緊張地四下搜索。
同心鈴?
榮烈瞟了一眼腳內側的那顆式樣古樸精美的小圓球,他還是頭一回聽說。見兩人四下尋着,帽兒自然是一臉急切,而明思面上看似平靜,但眼底還是有一絲焦慮。
榮烈垂了垂眸,脣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
明思同帽兒四下梭巡,忽地聽到榮烈問,“同心鈴是幹什麼用的?”
明思的目光在就近的花圃間遊走,沒有理會他。
明思沒說話,帽兒自然也不會吭聲,只瞄了一眼榮烈,轉首繼續尋找。
“可是這個?”榮烈彎腰拾起腳邊的圓球,直起身子,舉起對着陽光仔細端詳,見得上面鏤空花紋中隱藏的兩個古文篆字,“季若?”
榮烈輕輕誦讀,目光從同心鈴上移開,噙笑看向明思,“一千八百年前,季若大師所制?”
他自幼博覽羣書,因對器物不是很熱衷,故而鑽研不深。但雖不知這同心鈴的典故,但季若那“巧奪天工”的巧匠之名卻是知曉的。
見得鈴鐺尋到,明思心下一鬆,腳步一步上前,又頓足,點了點頭,“正是。”
“這玩意兒有什麼用?”榮烈挑了挑一側眉梢,輕輕搖了搖。
“叮鈴鈴~!”
一瞬間,清脆的聲音從兩個方向同時發出。
帽兒吃驚地瞪大了原本就圓溜溜的眼睛,“啊!小姐——”
明思也驀地一怔,望着榮烈說不出話來。
榮烈勾脣一笑,他耳目清明,自然將兩個鈴鐺發出的聲音分辨得清晰。甚至還察覺到,明思手中的那個鈴鐺發出的聲音比他手中這個要稍微清脆些。
“還有些意思——”榮烈輕聲而笑,目光轉回手中的鈴鐺上,打量了片刻,又搖了搖。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頓時不絕於耳,似乎還帶了些奇異的韻律,同一般的鈴鐺大不相同,甚是悅耳動聽。
帽兒張大的嘴沒有收攏。這鈴鐺的來龍去脈,她極清楚。也曾好奇把玩過,也同明思和藍彩藍靈幾人都試過,分在兩個人手中,是從未響過的——可是……可是……爲什麼在王爺和小姐手裡會響?
帽兒驚異萬分!
明思只覺這一陣陣的鈴聲響得有些刺耳,倏地快走幾步上前,伸手一攤,冷聲道,“還給我!”
榮烈停住手中的動作,瞥了一眼還在瞪着眼睛愣神地帽兒,目光轉回明思那繃得緊緊的小臉上,輕輕擡了擡眉梢,“這麼緊張?秋池送的?”
明思抿緊了脣,垂了垂眸光,“不**的事。”
榮烈脣角笑意緩緩收起,須臾,露出一抹淡淡譏嘲,“若真捨不得,就該好好守着——人走物留,不過是三心兩意!”
言畢,將手中鈴鐺朝明思手心一扔,“還你!”
動作雖是隨意,但準頭卻是奇準。
明思手一握,將鈴鐺穩穩握住。
榮烈瞟了她一眼,脣角似笑非笑,轉身朝東面正房大步行去。
午後勳暖的陽光落在那一身赭色的緞地長袍上,幽幽閃光,鮮亮無比。
帽兒收住驚異,怯生生地上前,壓低了嗓子,“小姐,王爺……可是生氣了?”
明思淡淡垂眸,語聲更是清冷,“生不生氣——都跟咱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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