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戌時,亥時,子時,丑時,寅時,當宵禁結束的鼓聲在長安城中響起的時候。
大理寺之內。
李象看着跟前這十一具屍首,瞪着個黑眼圈,神色極爲陰沉,狄仁傑蹲在地上挨個挨個檢查之後,朝着李象搖了搖頭。
這意味着,這十一個死士,皆不符合殺害百濟主使的兇手特徵。
“你說昨天白晝襲殺扶余衝的,一共有十二人。”
話音落。
站在李象身側的長安不良帥張燕,點頭凝聲,道:“沒錯,我確認是十二人,若是多少一人,公爺可拿我張燕的腦袋問罪。”
“也就是說,剩下藏着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兇手了。”
起身的狄仁傑接話,道:“若是不出意外,應當就是了。”
旁側的徐齊聃開口說道。
“長公子,長安城中權貴甚多,我們的人無法進去搜捕,這最後一人,怕是抓準了這一點,藏匿其中。”
“又或者,可能被有心人藏了起來。”
如李靖府和左丞府這種願意主動配合搜查,甚至把匪寇抓住交出的,畢竟是少數,而與東宮不對付的,則是大多數。
這時,長安城的開門鼓聲逐漸結束平息,城門又要開了。
‘只剩下六個時辰了。’
‘那幫老陰比,應該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吧。’
李象忘不了離開兩儀殿時,那幫老陰比看自己的眼神,一個個明顯是不屑,在這些老油條眼中,他李象或許只是天子眼前飄過的一抹紅雲,飄紅完了就涼了。
‘媽的,這把要是玩完,老子以後也沒得玩了。’
‘大不了,梭哈!’
李象眼中有着狠色,道:“張燕,拿我的令,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搜。”
說罷,一甩手,將大理寺卿的魚符扔給了張燕。
“誰敢阻擾,以違抗天子詔令之罪,一律拿下。”
“唯!”
張燕沒有任何猶豫,他已經決定把自己綁死在李象的戰車上,只要敦煌郡公一聲令下,就是讓他去衝玄武門,張燕也絕不皺眉頭。
在旁的徐齊聃以及狄仁傑,一個秘書,一個副手,都是蹙起眉頭,他們知道,李象做下這個決定之後,便是意味着要得罪很多人,很多長安城中的權貴。
畢竟,你上人家裡翻箱倒櫃,高低得畫小圈圈詛咒你半年。
至於程處弼和秦理這兩個打手,這會正在外面四處搜捕。
白日颯颯如流火,時間若白駒過隙。
卯時,辰時,巳時,午時,未時。
在五個時辰過去之後,長安城已經是徹底亂成了一團麻,上千左右侯衛、京兆府衙役、滿城不良人,瘋了一般衝進昔日裡望而怯足的權貴家中。
京圈的貴族們都在破口大罵李象濫用皇權,一本本彈劾李象的奏章似雪片一樣往尚書省遞,各大御史都是坐不住了,競相上奏搶功。
而身處大理寺的李象,依舊沒有得到最後一個匪寇的消息。
……………………
…………
貞觀十七年,元月十三。
晉王府。
李治小野雞與褚遂良圍爐煮茶而坐。
“長安已經被李象攪得雞飛狗跳,京中勳貴都對東宮有了怨言,可兇手至今還是沒有抓到,待到申時末的御前會議結束之後,那李象在父皇跟前的聖眷怕是也要到此結束了。”
李治呵呵一笑,很是得意。
褚遂良則是放下手中茶碗,凝聲道:“殿下,司徒囑我帶話,殿下昨日在兩儀殿中對陛下進言,言語有些過了。”
“司徒說,殿下所要做的就是純孝,做好陛下諸子中最爲孝順的那個兒子。”
“至於其他的,殿下不用想,不用管,自有司徒會解決一切,更不要往身上攔事,東宮解決不了的問題,魏王府爲了在陛下跟前展現能力自會接手,爛攤子不要接到自己身上。”
聞言,李治深吸一口氣,起身朝着褚遂良行禮:“請大夫轉呈舅舅,稚奴記住舅舅的話了,稚奴往後絕對不會再擅言。”
褚遂良也是起身,連忙回禮:“殿下放心,褚遂良一定轉呈司徒。”
客套一頓,兩人又是坐回喝茶。
小野雞心裡很清楚,自己上位最大的依仗就是舅舅長孫無忌,莫說是告誡他幾句,就算是長孫無忌把屎餵給他,他也得高高興興的吃下去。
至於以後,那是以後的事。
…………………
魏王府,文學館。
早上一睜眼,李肥四就開始做起了他的監工,在這幫供養的文人跟前走來走去,監督他們作詩。
畢竟。
雖然有了上官儀的詩押寶,但也有幾首用來鋪墊。
“殿下。”
這時。
壓根就沒回家,也不喜歡回家的房遺愛,快步走了上來。
(房遺愛回家也沒啥意思,他老婆自己玩自己的)
“怎麼樣?”
三兩步之下,房遺愛壓低聲音道:“人是被萬載不良人抓住的,與從大理寺得到的線報描述的一樣,右手手臂有着抓痕,劉鼻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將人送了過來,現在正關在芙蓉園中,由公子欣親自看守。”
“嗯。”
李泰得意一笑:“等十二個時辰一過,本王便入宮請命,讓父皇準允欣兒來主辦此案!”
“屆時,全天下人都將知道,不僅本王強於那李承乾百倍,本王的兒子,同樣強於李承乾的兒子百倍,本王纔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
申時,三刻。
距離十二個時辰,僅剩下了五刻鐘。
天子已經下詔,再次召開御前會議,議定外邦使臣被殺一案。
東宮,麗正殿。
當今太子李承乾,穿戴好儲君明袍,一步一步,跛着腳走出了麗正殿,太子儀駕已經準備就緒。
而在這殿外,早已收到消息的太子詹事于志寧、左庶子張玄素、右庶子孔穎達,領着東宮文武屬官到齊了,一見到李承乾,齊齊跪地大拜,高呼。
“太子不可離宮!”
“太子不可離宮!”
“太子不可……”
現在的李承乾,還處在被天子禁足之中,擅自離開東宮,便是違抗天子禁令,這可是大罪,整個東宮上下都得受罰。
而,李承乾卻是絲毫不在意。
“一羣狗孃養的玩意,竟然敢做局迫害、彈劾孤的象兒,誰給他們的狗膽?!”
“欺吾兒身後無人?!”
“孤今天就是要去給孤的象兒撐腰,你們誰敢攔孤,孤必定與其,不死不休!”
李承乾一把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劍,目中有戾色,瘸着腿、提着劍,一步一步走下殿階,從這幫東宮屬官的中間走過。
“殿…”
孔穎達剛欲出聲。
‘鏘’!
劍聲嗡鳴,李承乾一劍砍在了孔穎達身前半寸,只要多半寸,這會孔穎達的腦殼就開瓢了。
“孔穎達,孤不殺你,是看在孔聖人的面子。”
接着,目光斜看向跪着的于志寧、張玄素以及嚇得頭皮發麻的孔穎達。
“不要惹我。”
“我瘋起來,我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