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沒有你好看,夫人容色無雙,誰都比不得。”
牀邊就夜寒川一個,但屋裡人可不少,乍一聽威遠侯說情話,全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原來侯爺這麼清冷的人,也被長公主吃的死死的啊!
靜姝得了滿意的答案,再也抑制不住睏倦,眼眸半闔着。
錦如小聲道:“公主,給小殿下起個名字吧。”
靜姝迷迷糊糊思索了半天,喃喃道:“又小又醜……不如叫……小…小吧。”
到底是自己親閨女,叫小丑有失體面。
“好,就叫小小,你先睡吧。”
夜寒川柔聲哄着她,伸手輕輕拍着,好像在哄夜小小睡覺。
靜姝很快沉睡過去。
夜寒川彆扭着手腳,找了半天姿勢,最後還是在產婆隔空教導下才艱難的抱起女兒。
軟軟的,好像一碰就會碎。
小小。
他和靜姝的女兒。
小丫頭懨懨的半睜着眼,隱約可見裡邊無比漆黑的瞳仁。
專門給夜小小預備的房間早就和主屋之間搭了一道走廊,保暖做的很好,和屋子裡沒有一點區別。
夜寒川小心地抱她過去,裡面靳家的醫師早就等着。
秋月接過了孩子,靳家醫師輪流檢查了一番,共同商討得出了一個結論。
長公主體內的毒雖然很穩定,但孩子還是受了點影響。
不過問題不大,調養個把月就可以和普通孩子無異。
“長公主不日就要動身去北越,侯爺應該也會跟去吧。”秋月把孩子放在搖牀裡,開口道。
夜寒川自然要去,按照鴻臚寺和趙擎的約定,大周答應的錢糧會分三次送過去,一次在最初,一次在長公主解毒後,最後在長公主歸國時。
並且,每隔半個月,大週一方有權派人去看望公主,以確保公主在北越沒有受到欺負,權利得到保障。
半月一次看靜姝的機會,夜寒川不可能讓給別人。
“去。”
“老朽有句話……”秋月師傅道。
“您請講。”
這位老醫師在照顧靜姝上出力頗多,夜寒川很尊重。
“您和長公主離開之後,孩子不如就接到靳家,也好方便調養。”
他們走之後,小小去靳家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夜寒川道:“我與靜姝商量一下。”
第二日。
午時。
靜姝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瞧了滿眼的美色。
身上的笨重感突然消失,她靈活的翻了個身,抓住夜寒川的手。
“孩子呢?”
“隔壁奶孃看着呢。”夜寒川扶着她坐起來,“餓不餓,先喝點粥?”
屋子當中的小火爐上坐了一隻小瓦罐,濃郁的香氣就是那裡傳出來的。
靜姝吸了吸鼻子,“好。”
白粥煮的又爛又濃稠,中間夾着細碎的肉絲,靜姝足足喝了兩小碗。
“她在睡嗎?我想看看她。”
清明的眼中除了以往的鋒銳沉靜多了一種美麗的柔和。
是一種罕見的堅韌的柔軟。
夜寒川收起碗,道:“我去看看。”
沒多會,就抱了夜小小過來。
相較於剛出生的時候,她已經光滑了許多,露出了一點小美人的苗頭。
靜姝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抱孩子,逗弄了好半天,彷彿昨晚上嫌棄人的話不是她說的。
斷斷續續休息了幾日,她的精神頭才徹底恢復過來。
夜寒川同她說起孩子去靳家的事,靜姝自然沒有不同意的,只是眉眼間還是染了點落寞。
轉眼過去一個月。
京都的天肉眼可見的轉暖。
也快到了約定去北越的日子。
靜姝和夜寒川一起把孩子送到靳家。
靳南秋樂的跟什麼似的,熟練地抱過夜小小,對二人道:“沒事,小小住在這你們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
靜姝點了點頭。
小小出生之後靳南秋三番五次往公主府跑,就是爲了抱抱小丫頭,如今很是輕車熟路。
有時候哭起來靜姝哄不好他都能哄好。
在靳家坐了小半日,離開時靳南秋拍了拍她,“去北越,一切小心。”
靜姝轉頭看了眼裡邊熟睡的女兒,展顏一笑。
“放心吧,等我給她打個太平天下,以後她長大了在哪都能橫着走!”
靳南秋跟着笑起來,又看了眼夜寒川。
沒什麼囑咐這個人的,只要他不把他晾在北境,以他護靜姝跟護眼珠子似的態度,根本不用旁人費口舌。
坐回馬車裡,靜姝翹起的嘴角無聲落下去。
夜寒川什麼都沒說,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路,卻勝過千言萬語。
由於趙擎一直賴着不肯走,是以靜姝啓程這天,除了夜寒川和護衛隊,還有北越使團。
路途遙遠,趙擎本想着藉機往靜姝跟前湊,奈何夜寒川一路嚴防死守,一丁點機會都沒給他。
日月輪換,路途在馬蹄和車軲轆下遠去,天氣再次變冷。
前線邊城。
終於到了分開的時候。
夜寒川心裡的悔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當初不該答應她來的。
“放心,我不會有事。”
女子笑起來,眼角微微上挑,北境的風吹起她火紅的裙裾,像一面獵獵招展的鮮豔的旗。
“我說要爲小小打一個太平天下不是吹的,我要讓咱們的女兒想去哪撒野就去哪撒野。”
夜寒川本想說這些應該我來做,可看着她飛揚的眉眼,把話嚥了下去,“十五天之後,我去看你。”
“好。”
她毫不避諱的踮起腳,當衆人不存在,吻了他。
趙擎立在馬上,拳頭攥的死緊死緊,目欲噴火。
趙喜拉住他,淡淡道:“也就這一會了。”
靜姝與夜寒川作別,重新登上自己的馬車,趾高氣揚的點了趙擎麾下三個人,讓他們爲自己駕車。
三人都是使團中人,且還有些北越男人的習性,當即就要翻臉。
靜姝挑眉道:“北越王,咱們合約裡可是白紙黑字簽好的,本公主是去北越治病,是北越的貴客,你們要以公主之禮禮待,怎麼,這還沒出發,就要給本公主下馬威?”
趙擎讓她去北越?
好啊!
那她就讓他好好領教領教貴女有多能作!
保證比他長姐趙熙柔更不安分!
長公主的馬車後。
夜寒川騎在馬上,身後黑壓壓的將士沉默而威嚴,像一把藏於鞘中的利刃,訴說着無聲的威脅。
人還沒走,兩邊就槓上了。
趙喜駕馬越衆而出,彎身謙恭道:“這三人是我們北越的臣子,公主若要人駕車,臣身邊有兩個得用的人,望公主不要嫌棄。”
這人能屈能伸,看似柔弱可欺其實處處是套,靜姝謹慎了些。
“那就多謝趙大人了。”
一應人安排好,靜姝的馬車在最中間,往北越的方向剛行出兩步。
身後傳來幾聲沉悶的巨響。
是兵器整齊的杵在地上的聲音,接連三下。
一下比一下氣勢磅礴,好像地面都在震動。
這是警告,也是威脅。
靜姝端坐在八角玲瓏馬車裡,翹的嘴角不曾落下。
趙喜的人趕車很穩,靜姝沒挑出一點錯來。
但嬌生慣養的長公主殿下怎麼能僅僅滿足於此?
她要喝水。
侍衛取了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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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嫌野外的水不乾淨,要煮沸。
水煮沸了,長公主拿出隨身的茶葉,叫人泡了一壺茶。
茶香味瀰漫。
公主咂摸了兩口,還要嫌棄人家泡茶的手藝及不上自己的貼身侍女。
錦如的手藝真香,想她。
喝完茶公主餓了,要吃點心。
吃完點心要茶水漱口。
茶喝多了要如廁。
叫她這麼一路折騰下來,本來天黑之前可以走到城池的,現在才走完一半。
並且入夜之後靜姝以需要保持良好的睡眠爲由,拒絕了趙擎繼續趕路的命令。
北越朝臣被她折騰了整整一天,從上到下都充斥着怨言。
怨言只來得及出口一句。
靜姝涼涼的提醒對方:“條、約。”
大周的第一筆錢糧要等她在北越住下,見到能解毒的醫師纔給。
在這之前,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浪。
不讓她順心,就沒錢!沒糧!
衆人憤憤的使勁閉緊了嘴巴,生怕勁兒使小了會憋不住罵她。
趙大人私下裡三令五申交代過,只有靠這筆錢糧北越才能緩過來以圖發展,沒錢沒糧今年他們手下的士兵得餓半年肚子。
到時候想伺候人家都伺候不成!
趙擎翻身下馬,下令道:“原地休息,隨行侍衛分做兩班,輪流守夜。”
簡陋的營地分成內外,遇襲可攻可守。
靜姝掃了一眼,興致缺缺。
擡手按上馬車壁的一個機關,座位底下的箱子打開,她從裡邊掏出一牀被子。
剛打算鋪開,一隻手從車門伸進來,精準的按住了被角。
靜姝神經一繃,手指摸向馬車壁上嵌着的匕首。
“既然是以公主之禮相待,怎麼能讓公主親自鋪被子?”
特意壓低過,顯得沒那麼粗獷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緊接着,趙擎上了車。
車門打開。
靜姝放開匕首,冷冰冰的看過去。
“要禮待,就不該沒經過本公主的允許私自上我的馬車,還碰我的東西。”
趙擎鬆開手,靜姝自顧自鋪了一個暖和的窩。
而後目光不善的看向他:“北越王殿下,本公主要休息了,男女有別,請你離我遠一點。”
漆黑的瞳仁被漆黑的夜映襯的更加冰冷。
趙擎猛然抵住她關門的動作。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爲什麼要這麼作弄人?”
靜姝一瞬間幾乎想笑。
爲什麼你心裡沒點數嗎?
不過想來是沒數的。
於是靜姝冷冷道:“北越王說笑了,上次本公主到您的地盤是做俘虜,自然要夾着尾巴做人,這次是來做客,你還指望本公主忍氣吞聲?”
趙擎執着的扣住車門,靜姝狠狠地回視。
最終,他鬆手,車門關上。
靜姝拉上三道門閂,保證外邊打不開,才躺進被窩裡。
似乎有人靠在了門上。
靜姝眉頭一皺。
“睡吧,沒人會打擾你。”趙擎的聲音傳來。
閉上眼睛躺了會,腦子裡全是趙擎那句話。
她今天把人家使團折騰的那叫一個慘,現在北越王還來給她守車門……
如今北越還天寒地凍,靜姝覺得趙擎有那麼一點點可憐,拿起身邊一條毛毯,想發發善心。
手剛遞出一個拳頭的距離,又收了回來。
可憐個屁!
要不是他暗地裡讓軍醫給她下毒,她能過來折騰他?
退一步說,他要是不作妖非讓她來北越解毒,她哪能折騰着他?
他就是罪魁禍首!
有什麼值得可憐的!
靜姝呸了自己一口,鑽進被窩,淺淺睡下。
第二日靜姝照舊精力充沛的折騰了一路。
不過好在太陽落山前趕到了北越的城池。
從馬車裡探出頭一瞧。
靜姝一樂,呦,來迎接的還是個熟人!
衛遙!
此時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不管衛遙背叛夜寒川的事是真是假,那都必須是真的。
於是她眉目一挑,幽幽道:“夜寒川念舊情沒殺你,你倒轉頭爲自己謀了個好去處,怎麼,瘸了腿的狗能討主人喜歡嗎?”
“總好過被你和夜寒川弄死。”衛遙冷笑一聲,面容有些猙獰,“如今你到了北越,我看你這長公主還有什麼能耐!”
靜姝笑的更冷,一指他對趙擎道:“此人不是你們北越臣子吧。”
趙擎目光動了動。
“不是。”
“那我讓他伺候我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
衛遙一臉不可置信,“王上!她可是大周公主,我們……”
“閉嘴!”
趙擎呵斥一聲。
靜姝坐回馬車裡,趾高氣昂道:“你們兩個回趙大人身邊伺候吧,你,來給本公主牽馬!”
“謝靜姝!你給我等着!”
衛遙恨恨的撂下一句狠話。
馬車一路行到城中趙擎的王府。
因爲事先收到了趙擎的信,王府中早早有人給靜姝收拾了房間,且是照着原來趙熙柔的規格給她收拾的。
誰知正主到了門口,渾身上下都寫着明晃晃的嫌棄。
“你們這的長公主就用這麼差的幔帳?這桌子?還有這靠墊?”
靜姝捻着帕子煞有介事的掩着口鼻,把屋裡上上下下都嫌棄了一遍。
“重新收拾,按照本公主的喜好來!”
命人搬了個椅子放在庭院正中,靜姝從馬車裡拿出自己的小毛毯,披風一披,坐下監督他們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