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覺得自己變壞了。
仔細想想,都是跟三奶奶學的,出來之前三奶奶特意慫恿他要動動腦筋,跟三爺從前教的不一樣。
照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的名聲會不會和三奶奶一樣壞。
李律還沒有緩過神,就聽到一隻大狗“嗚嗚”的聲音傳來,李家下人立即上前護衛,人狗大戰還沒有開始,江家大門打開,門上管事對李家人就是劈頭蓋臉的臭罵。
好好的人不做,跟狗搶食是什麼道理。
李律這才發現這只是江家的狗,他惹禍了。
李雍和季氏曾是他們砧板上的魚肉,他們卻永遠任由江家人宰割。
這一晚太倒黴,李律失魂落魄地回到李家,剛到門口卻不小心撞到一個人,那人身上除了溼噠噠的雨水,還有股生漆的味道。
他低着頭,雨水不停地從頭上的斗笠落下來,提起手中的燈,幽暗的光映着他發青的臉,風吹過來,燈影張牙舞爪地四處飄散。
“李二爺,”那人聲音陰森可怖,“您要買棺木嗎?”
李律渾身的汗毛全都豎立起來,整個人僵立在那裡動彈不得,牙齒抖動:“來……來人……誰……誰……”
正當李家人去追趕那身影時,一個東西從黑暗中劃過,直直地撞上李律的頭,李律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李家門前頓時一片慌亂。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二太太看着牀上的李律,眼淚一個勁兒地落下來。
李家下人只看到李二爺倒下來,李二爺到底遇見了什麼,誰也說不準。
“好像是,野貓踩落了一塊瓦當。”門上的下人哆哆嗦嗦地回稟。
李二太太難以置信:“哪裡會這樣湊巧,”她思量片刻,“是李雍乾的,一定是李雍。”是李雍來找他們報復。
李律頭疼欲裂,他張開嘴想要說話,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今天惹父親生氣,得罪了江家,還被瓦當打破腦袋,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將季氏給我傳來,我要問她,爲什麼叫棺材鋪的人來嚇律哥。”
“三奶奶那邊說來不了,她和三爺都忙着,脫不開身。”
李二太太臉立即紅起來,是爲季氏羞臊的,季氏可真不要臉,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她總不能讓婆子去被窩裡捉人。
“三奶奶還說,”下人小聲道,“下雨天陰氣重,別是在找替死鬼,眼下害她的兇徒還沒有找到,她希望在此之前,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免得……免得……死無對證。”
李二太太聲音尖厲:“她這是什麼話。”
替死鬼……死無對證。
李律腦海裡重複着這幾個字。仔細想一想,李雍那邊已經用畫像去捉人,可見十拿九穩,既然能夠明面上讓他們二房栽個跟頭,何必暗地裡對他動手。
莫非並不是李雍,而是有人要殺了他,好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在他身上,讓他來頂罪。
李律的目光緩緩地挪向屋子裡另一個角落。
李文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律平白無故打了個哆嗦,身體向後縮了縮。父親和江家人會不會已經談好了,萬一遮掩不住這件事,就將他……所以父親和江家纔會那樣對他。
“老爺,”李家管事上前,“三爺找到了咱們在城東的院子,已經在外面找人了。”
那院子是丁武的藏身之地。
完了,真的要遮掩不住了,李律焦急之中眼睛一翻,他還不想臭名遠揚。
“反了天了,”李文慶皺起眉頭,上前幾步看了看李律,“你好好養傷,我去看看情況。”
李律已經抖成了篩子,等到李文慶出了門,他才一把拉住了李二太太:“母……親……救……救我……我不想……死……讓別人認了吧……我……我定然會好好……孝敬您……旦哥年紀……尚小……一時半刻不能……入仕……讓他……讓他去……”
李二太太震驚地看着李律:“你在說些什麼。”
李律嚎的聲音不小,在院子裡就能聽到。
有了動靜,就證明找對了地方。
唐千帶着人將李文慶城東的院子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文慶趕過來時,下人已經戰成一排。
這是一處染布坊,養着幾十個下人,李家二房不曾對族中報備的家業。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李文慶陰沉着臉發問。
唐千立即行禮,“二老爺放心,我們只是找兇徒,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李文慶瞪着唐千,唐千是宗長送給李雍的,跟在李雍身邊十多年,是個忠心耿耿的護衛。他想等到李雍死了再處置唐千,這樣宗長那邊也好交代。
誰知道半路上出這樣的紕漏……
“二叔會爲我伸冤的,你們放心去查就好。”季氏的聲音突然傳來。
李文慶轉過頭去,只見季氏讓人簇擁着站在不遠處。
“成何體統,”李文慶皺起眉頭,“一個婦人在這裡做什麼,就算捉兇徒也輪不到你來。”
季嫣然一臉笑容:“二叔忘記了,只有我見過那人,我不在這裡怎麼行。”
不等李文慶說話,季嫣然已經挑挑揀揀起來:“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看來是真的了,李文慶心跳加速,季氏是真的看到了丁武的模樣。
季嫣然知道能夠聚在院子裡的人,定然都不是兇手,因爲兇手知道她讓唐千用畫像找人,所以必然不敢露面。
她這樣一個個地去看,是要給李文慶和兇徒心理上巨大的壓力。
她每搖頭一次,他們心頭都會沉重一分。
“再去搜。”唐千一副要將整個院子都翻過來的架勢。
角落裡的丁武忍不住了,趁着唐千等人還沒有靠過來,身子一動就向矮牆上翻去。
他剛剛從牆上跳下來,卻覺得肩膀一沉,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死死地扣住,然後一腳踹在他的腿上,一柄明晃晃的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他身上就再也用不出力氣。
“抓住了。”
丁武被李雍的護衛押進了院子。
李文慶臉色微變,就要上前說話。
“壓在地上打……”季嫣然已經搶先一步,“直到他招認爲止。”
李文慶皺起眉頭:“既然捉住了人,就送到衙門裡,衙門自然會審理。”
“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季嫣然冷笑道,“我們三爺都捱了打,他倒比我們三爺要金貴嗎?”
聽到這話唐千已經忍不住掄起了棍子,“啪”地一聲打在了丁武的屁股上。
丁武自然沒有李雍的骨氣,已經哀嚎起來。
季嫣然跟着走上前去。
李文慶只覺得一把火從胸口燒起來,他恨不得就將季氏殺死在這裡,只可惜李雍和季家的人都在,若是打起來說不得就會驚動承恩公世子爺。
李文慶剛剛想到這裡,他面前石桌上兇徒的畫像被風吹起來,他下意識地將畫像握在手中。
藉着火把的光芒,畫像上的人格外清楚。
三十多歲,容長臉,蓄着鬍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這張臉李文慶再熟悉不過,因爲這就是他自己。
季氏拿着尋找兇徒的畫像,上面畫着的人並非丁武,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