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今天是個奇怪的日子，八百年來不了一個客人，今天一下子就來了兩個。
第一個是POPO，給他開門的是沐白。早上九點，安小佳還在賴牀。安南倒是早起了，在客廳裡翻了三個小時的雜誌，老也不等不見某中懶蟲，親自上去抓了。
沐白以爲POPO是來送相片冊的，哪知他搖搖頭一本正經“那個啊，我早己經交給他了。這是，我是來送這個的。”晃晃手裡一張紙“安小佳的西文經濟學考卷。”
沐白怔了一下。真不是簡單人，這也能弄到手。好像藝術學院和經濟學院八杆子也打不着吧“他還沒起呢，我轉交吧。”
POPO這次倒也不堅持，掃掃屋裡，脣邊泛起個含意不明的笑容“你不用緊張，他，我早見過了。而且…就現在來說，我們纔是一個陣營的吧。”說着遞了張卡片過來，沐白遲疑的接了，上面寫了一串數字。
“我電話，如果有需要的話打給我。”
多奇怪的說法。我有什麼地方會需要他？沐白想不到，而且與這個人從沒有過愉快的相處，現在下意識的想拒絕。
那人卻擺擺手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在他們身邊，很辛苦吧。不過，你要知道…只要他這裡”說着伸拳頂了頂心臟的位置“是空的，大家都還有機會…”吊着嘴角笑一下“拜託你了…”
拜託我？…沐白獨自在門邊站了很久，在隔絕了陽光的陰影裡卻發了一身汗，手心裡的卡片都微有溼意。
如果…是空的…那句話在腦子裡開始不停縈繞，就像是魔鬼的詛咒。這絕對是個危險的想法，沐白很清楚，但，卻有致命的吸引力，像從傷口開出的奢靡的花。
沐白一直站在那裡，手捏緊又鬆開反反覆覆，直到安小佳從樓上蹦下來鬼叫“天氣好心情妙，搶個姑娘上花轎…”
陽光從樓梯間的窗子射進來，安小佳逆着光出現，周身都是溫暖炫目的光芒，讓人不能逼視。如果這個時候他從背後揚起對羽翼，恐怕別人也不會有多吃驚。
沐白麪無表情從他身邊走過，留下安小佳站在原地滿面狐疑。
另一個訪客來時，是小安子跑去開的門。安南依在沙發裡聽門口一聲吹呼“咦？！！是美女啊！！”
這絕對是個意外的客人，韓娟小姐穿白底碎花的連衣裙，也許別人穿會比較像村姑，可是她穿只能讓人聯想到清麗優雅一類的詞。
安南什麼女人沒見過，而且最近啃安小佳啃到心花怒放，斷無移情別戀的可能，所以他冷淡的瞄了瞄人家，該幹嘛幹嘛去了。
沐白則是一臉被shok到的表情，最初的驚嚇過去之後情緒上又接受不了了。
這樣一來，最熱情的人反倒成了安小佳。十項全能的小家碧玉自來熟的在廚房開始煎炒烹炸，安小佳在裡面忙着搞亂，大呼小叫“好香好香！娟娟你太強了！！”
還娟娟…安南翻個白眼，這小不要臉的…
沐白蜷在沙發裡一言不發，挺沒風度的樣子。說起韓娟小姐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馬，家長眼裡的天賜良緣。人家以女朋友自居，沐白也不反駁。沉默在很多時候並不等於默認。他不是喜歡只是怕麻煩，而且也有種認命般的無奈。
沐白的人生本應該順着乖小孩，優等生，金玉良緣，好老公，老爸爸…這樣一條康莊大道往前發展，如果他沒有遇上安南的話。其實就大衆的價值觀來着，這條路可是條光燦燦的坦途，通向更光明的前程。可是，它有那麼個如果爲前提。
現在這個如果先生正吊着嘴角，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喂，沐白。人家可追來了喔。”
沐白不理他，安南只得過去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得啦，就算有什麼想法也別在這個時候。”
安南是意有所指的，就在這裡，大約一年以前，沐白曾試圖跟她說清楚過。那個勇敢嘗試的後果就是，娟小姐蹲在門邊來了個水漫金山，哭到暈倒。跟據moku大人的獵豔經驗，此類大小姐最是難以搞定，二十幾年的錦衣玉食造就了她們無以倫比的能鑽牛角尖，而且自我感覺良好。
沐白麪無表情，可胸中沉鬱的情緒又升起來，那個溼潤如玉帶着書卷氣息的少年己經許久未見了。
安小佳正拿着又筷子幫忙打蛋，忙的不亦樂乎。安南把他手上的東西丟下，攬了他往外走“今天出去吃。”
小安同學莫名其妙“可是，做了很多耶…”
自己的愛人竟然與智障只有一線之隔，moku大人極度無奈“昨天有人在夢裡嚷嚷大蝦大魚的，不是你麼？”
安南真帶安小佳去吃海鮮了，雜雜拉拉點了一大堆，安小佳挺憂慮“夠啦，別點太多了…會不會害你破產呀？”嘴上這麼說着，吃起來卻一點不含糊，左手螃蟹右手蝦，吃相相當猙獰。
“慢點吃。還要不要形象…”安南拿只蝦來細細剝了餵給他。小安同學含着moku大人的手指，發現地位陡增的感覺實在良好，乾脆扯了張紙巾擦乾淨手，美美的張大嘴等人餵了。
吃完出來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兩人不緊不慢在街上晃。
香香的烤玉米，炸豆腐串，熱騰騰的包子餡餅，金燦燦的大串香蕉，各自散發着誘人的香氣，混合成一種微薰的難以言喻的味道。
夜市總是人很多，安步佳走在安南左邊，手輕輕的撫在他肘彎處，人潮擁擠需要躲閃時倒緊走半步替他擋了，並不刻意，自然的好像呼吸一樣。
安南的左眼看不到，只有一片寂寂的冰藍色。雖然不會造成難以自理的困難，但視野會比以前狹窄許多，確有不便。安南己經習慣了微微側頭的姿勢，其實沒什麼所謂。Moku大人從不覺得自己是殘缺的，也從不接受別人的特意照顧，但是由安小佳作出來，他卻一點也不排斥，甚至心有暖意。
不是照顧，是種由內而外的極其自然的關切。
安小佳都什麼都好奇，攔着安南東指西指說的天花墜地。安南時不時點點頭，嘴角總是微有笑意。
這一對兒一路行來吸引了無數目光。安小佳穿個綠黑格相間的套頭衫，肥一碼的牛仔褲有許多折皺，搖晃着毛刺頭，右耳邊單鑽閃亮，是一派嬉哈少年的範兒。安南穿的很簡單，寶藍色的襯衣是綢緞質地的，折皺處有碎銀般的光，黑色低腰褲利落而簡約只顯得雙腿更爲修長，精緻到略顯陰柔的五官配上蒼白的膚色呈現出一種近乎妖邪的俊美。
“啊”安小佳發現新大陸跑走，不一會兒跳回來遞給安南一個紙包，現寶一樣的“超香！小心燙…”
是荷葉八寶飯。熱氣騰騰讓安南眼裡都起了霧“不是剛吃過飯嗎？”
“你又沒吃多少！”安小佳就着安南的手咬了一口飯，嘴裡含糊的說“你小時最愛吃這個了。還騙我說吃了會長高…”
“我確實是比你高啊。”moku大人摸摸人家頭頂。
呸，安小佳同學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撲過去一陣搖“婑怎麼了婑怎麼了！！”大眼亮晶晶的，映着安南寶藍色的身影…只有那抹寶藍色的身影…
莫名其妙的安小佳被扯進了路邊一條黑洞洞的小巷子，後背頂上巷裡的青磚牆，安南的吻便壓了下來。
發什麼神經…大街上呢！！安小佳捶他，這也太無法無天了。要是不幸被街委會任職的小腳老太太們發現，非被亂棍打死不可。可這人手勁奇大，安小佳被掐的腰都要斷，掙扎是不可能的。
Moku的吻從脣上游弋到眉角眉梢，略帶沙啞的嗓音細語着“安小佳，你還從來沒說過愛我…”
安小佳心裡忽的一擰，呼吸都忘了。安南卻不放過他，手裡緊了又緊，整個人都壓上來“快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