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低着頭,看着雪地上伏着的葉青的屍體,面上掛着笑容。她伸出一隻腳來將葉青的屍身翻來過來,看着她慘白得已沒有了人色的臉蛋,嘴角還帶着一絲血跡。夏瑤微微頷首示意珠兒過來,珠兒便來到了夏瑤公主的身邊聽候吩咐。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夏瑤淡淡地說道。葉青着實是一個狡猾之徒,和葉青幾次交鋒都沒有嚐到甜頭,夏瑤現在已經學會了對她慎之又慎了。雖然葉青此刻看起來已經中毒身亡了,但夏瑤還是不放心,她必須聽到珠兒親口證實葉青已經死亡才行。
珠兒蹲伏在了地上,探了探葉青的鼻息和頸上的脈搏,然後宣佈道:“慕容王妃已薨逝了。”
“哈哈哈哈,記住,從今天起,沒有什麼慕容王妃了!”夏瑤公主放肆地大笑道,笑了一陣後才道,“來人,將葉青的屍體帶回皇宮交差。”
“是。”齊暉說道,說着便要抱起葉青的身體。
“放肆。”慕容子墨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目中噙着淚,但是目光卻十分地冷冽,是夏瑤從未在慕容子墨臉上見過的決絕與冷酷。
夏瑤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有些凝滯,看着慕容子墨,本以爲他會頹廢地坐在那裡不敢多發一語,沒想到慕容子墨卻變得如此強硬了。夏瑤便道:“慕容子墨,你想幹什麼?竟然敢對本公主說‘放肆’二字!”
“我不是對公主您說。”慕容子墨的聲音裡有些虛弱,明顯就是在強撐着,但是他一點也不甘心在這幾人面前退縮,必須維護的,他一定要維護。“我是對齊侍衛說。這慕容王妃的貴體,也是他可以觸碰的麼。”
“我說過了,從今以後沒有慕容王妃了,只有葉青。”夏瑤冷冷地說道。她素來不喜歡慕容子墨,本也是因爲見他軟弱溫柔,但是現在慕容子墨就算變得強硬起來,但和自己對着幹,夏瑤還是不喜歡,反而更加生氣了。慕容子墨的幾句話,就讓她的好心情微微有些下降。
“皇上口諭上並沒有說要剝奪葉青慕容王妃的身份,只是以敗壞門風不守婦道之由賜死,死後仍是慕容王妃,遺體必須由慕容王府來處理,葬入慕容王氏的祖墳。少說,也得等慕容王爺回來再做決定,又豈可任公主您莫名其妙地帶回宮中去呢。”
慕容子墨向來機智善變,這些話錚錚有聲,有理有據,爲的就是保下葉青的屍身。也許他保不住葉青的性命,已經對此愧疚無比了,但是他不能允許別人再褻瀆葉青的遺體了。葉青既然進到了慕容王府,就已是慕容王府的人了。不管是爲自己,還是爲慕容子騫,他也應該留下葉青的身體,否則怎麼嚮慕容子騫交代呢。
“她既然不守婦道,又被賜死,又豈可保留慕容王妃的稱號,葬入慕容王氏的祖墳!”夏瑤公主不滿地說道,這口諭也是席淵擬的,沒想到他竟然遺漏了這一點,真是氣人。夏瑤現在是越發懷疑席淵的辦事能力了。“況且本公主也
得回宮交差,若是沒有葉青的屍身,皇上憑什麼相信我完成了任務呢。”
“公主殿下,您這話可就沒道理了啊。”夏瑤的話又被反駁了過去,不過這次說話的不是慕容子墨,而是另一個人。
夏瑤皺眉看向了從赤猊苑之中走進來的一男一女,很快便認出了其中一個來者是誰。那個正攜着一個美麗女子翩翩而來的男人,不正是慕容子騫的那個極爲倚重的小堂弟,現在已是夏王朝最爲年輕的將軍慕容子勳麼。
不過縱然是年輕又孩子氣十足的將軍,慕容子勳也要比夏瑤公主大上幾歲了。而且夏瑤公主也記得,在幼時若是每逢佳節之時前往慕容王府與慕容子騫玩耍的時候,常常能看見有條小尾巴跟在慕容子騫的後面,那便是慕容子勳了。夏瑤公主一直都挺無視這條小尾巴,自顧自與慕容子騫玩樂的,當時又何曾料到,這條小尾巴會追隨着慕容子騫的腳步,創下巨大的功業,並且還長得如此英俊,舉手投足之間頗有慕容子騫之風,只是個性上與慕容子騫相差太多罷了。
但總而言之,夏瑤公主對這位慕容家族的人沒有那麼排斥,至少沒有向對慕容子墨那樣討厭。慕容子勳在某些方面來說,征戰沙場,豪放不羈,都是頗合夏瑤心目中男子的條件的。她倒希望慕容子勳也傾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可惜慕容子勳一直都不爲所動。
後來慕容子勳一直跟着慕容子騫征戰沙場,等天下太平了,又被派往牧州駐守,夏瑤就沒再見過慕容子勳了。但是在新春的時候她倒是聽到夏玠又偶然提起一句,說慕容子勳被慕容子騫調入了皇城之中,大概要停留一年半載的了。夏瑤當時就想着要見一見慕容子勳了,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在這樣一個狀況之下。
慕容子勳邊說着邊走近了竹亭外,然後向夏瑤公主施禮道:“臣慕容子勳參加公主。”而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也莊重地施禮道:“臣妾給公主請安了。”
“臣妾?”夏瑤看見慕容子勳心中涌動的小小欣喜還沒有平復,見到慕容子勳身邊有這麼一個如花似玉又得體端莊的女子,心裡免不了有些不快了。她素來就不喜歡漂亮的會搶自己風頭的女人,尤其是她所欣賞的男人喜歡的女人。
“啊,這位是我新娶的夫人。”慕容子勳搶先一步解釋道,“勳夫人。”
“是什麼風把將軍你給吹來了。”夏瑤公主看了一眼所謂的勳夫人,然後轉向了慕容子勳,臉上露出了盈盈的笑意。
“我聽說公主大駕於慕容王府,想着王兄不在府內,怕下人們怠慢了公主殿下,又想着與公主您也多年未見了,所以便立刻趕往王府之中參拜。”慕容子勳笑着說道,臉上的笑容十分明朗,好像根本沒看見,就在他們身邊,慕容王妃已身遭橫禍,死在了雪地上。“只是沒想到……”慕容子勳看了一眼旁邊的葉青,又繼續說道,“公主來此是爲了公事。”
“你剛纔說我的話沒道
理,是什麼意思。”夏瑤想起了剛纔慕容子勳老遠就說出的一句挑釁,便問道。
“公主殿下您是來傳旨的,聖上口諭怎麼說,您便要怎麼做,哪裡能說剝奪葉青慕容王妃的名號,就剝奪她的名號呢。”慕容子勳笑着說道,“況且滋事甚大,原本就應該在慕容王爺在場的時候將王妃賜死,這已經少了必要的一環,原本就已十分不妥了,所以,公主您也別急着走,稍安勿躁,等王爺回來了以後再做定奪。”
“不、不必了。”夏瑤聽慕容子勳這麼說,心中升起了幾絲慌亂。現在這種狀況,她最不想要的就是碰見慕容子騫了。席淵調虎離山不是沒有原因的,所以夏瑤根本不便在此久留,應該儘快完成此事才行。“既然本公主已經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務,那便不在此久留了。至於葉青,隨你們怎麼處理吧。”
夏瑤想着,雖然心中還是很不痛快葉青依然擁有慕容王妃的名號,但是夏瑤也知道,她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葉青已經死了,這便足夠了。而且現在,這裡站着一個仇視着自己的慕容子墨,眼中像是要噴出火來,另一邊站着一個慕容子勳還有他的夫人,雖然看起來並不敵對,但是也並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夏瑤還怕碰見慕容子騫後會無法解釋,被他給看穿自己的謊言,所以決定,還是早早地離去比較好。
“恭送公主。”慕容子勳一低頭說道。
夏瑤架子十足地揮了揮手,然後便儀態萬方地領着她所帶來的人往赤猊苑門口走去。慕容子勳跟了出去,要將她親自送出去。而薛妙言卻站在原地沒動。
她一見慕容子勳伴着公主走了出去,人影消失不見,便立刻跪倒在了地上,探試葉青的鼻息和脈搏,兩者具無,心中不由得十分緊張。雖然她已經知道了薛箴的計謀,知道葉青只不過是服下了假死之藥,陷入了一種呼吸心跳全無的昏迷狀態,但是薛妙言還是非常緊張,畢竟她以前從未處理過這樣的情況,這令人假死的藥也聽都沒聽說過。薛箴也只是在藥書上看見了此藥的記載,也沒有加以實驗過就用在葉青的身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薛妙言忍不住想,萬一葉青真的死了,那該怎麼辦。
薛妙言剛想拿出薛箴交給自己的醒香丸,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將其在蜂蜜水中化開,裝在了一個小瓶子中,但是當她準備探手入懷將小瓶子拿出來的時候,卻突然想起,慕容子墨還在這裡,她必須要將葉青帶入一個無人之處施救,除了自己、慕容子勳還有薛箴,不能有第四個知道葉青還活着了。
包括慕容子騫和慕容子墨。
薛妙言想到此處,緩緩站起身,看向了慕容子墨。他正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葉青,神色空白。薛妙言正想着該如何將慕容子墨支走,恐怕支走他也有些麻煩的時候,慕容子墨卻突然身子一歪,向一旁倒了下去,嚇得薛妙言也來不及想更多了,匆忙兩步上去扶住了慕容子墨的身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