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回到了忍冬閣之中,先看了看葉青的病勢。葉青的樣子實在是不容樂觀,燒得渾身發燙,目光渾濁迷茫,快要人事不省了。這樣子冷玉真害怕葉青會熬不下去,現在冷玉只能希望自己所配的治療風寒降燒的藥劑可以起些效果。
但是治得了葉青的風寒,也治不了她心中的傷痛。
冷玉爲葉青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將藥劑都拿到了後院之中去熬煮,只想着儘快弄好藥劑喂葉青服下,爲她退退燒,至少讓她的情況不那麼危險。
程安青蜷在臥榻之上,渾身發冷,卻在不斷地冒着汗。她微睜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那扇窗戶裡透進來的一絲光亮,就如天堂之光一般,似乎在召喚她向那邊去。她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清醒,根本沒有燒糊塗。她覺得身體上的痛苦反倒讓她思維清晰了起來,她甚至享受這種折磨。因爲當身體無比難受的時候,似乎心痛也好了許多。
程安青默默地感受着身體上強烈的痛楚,好像自己身上每一處,無論是肌膚和器官,都在叫囂着要罷工一般,無處不再疼痛。她並不覺得煎熬,反而覺得,這比慕容子騫對自己所說得那些話,傷害要小太多了。
她強忍着又要流下的眼淚,咬緊了牙關,瞪着窗戶上那絲微弱的光亮,只覺得解脫已經近在眼前了。
忍冬閣之中,程安青的性命危在旦夕,原本高燒已是非常危險了,加上她又沒有了求生的意識,快要熬不過這關了。而另一邊,小雀也已經回到了王府,往赤猊苑走去,心中盤算着到底怎樣懇求王爺,成功的機率會更大一些。
小雀邊走邊想,進了赤猊苑之中,發現王爺並不在赤猊苑之中,便只好出來,心想着王爺會在哪裡。
慕容子騫一月的休養之期還遠遠都沒有用完。自迎娶了新王妃之後,便一直呆在慕容王府之中休息,也不去上朝,整日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閉門在赤猊苑中,不見任何來客,有什麼事便會吩咐晨風或者周放去辦,好像也只有這二人見得到他了。所以小雀要尋王爺,自然便來這赤猊苑了。
這慕容王爺大婚的第二日原本應是新王妃進宮謝皇上冊封的日子,順便也認識一下皇上的后妃,後宮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畢竟以後,新王妃也少不了要進宮伴伴這些后妃喝喝茶聊聊天的。但是第二日一大早,新王妃就被打入了忍冬閣之中,變成了棄妃一般的人物,更別提進宮覲見了。這皇宮之中來了幾撥人來催,都被王爺派晨風擋了回去,對外一致的說法便是新王妃身染重病,在府內休養,無法見客,更別提入宮了。
這也算是慕容王府對外的官方說法了。不過自然也是沒有幾個人相信,因爲這流言早就滿天飛了。
傳遍了皇城的流言,又怎會不傳到皇上夏玠的耳朵裡呢。皇上一直念着葉青,又豈能坐得住呢。只不過慕容王府纔剛迎娶了新王妃,這又只是第一天,慕容子騫還什麼都沒說,他更不好過於關心慕容
王府的私事了。
小雀在王府之中漫無目的地閒逛着,正想着爲何不見了王爺之時,卻聽見一旁的園子中傳來了兩個人談話的聲音,剛想去看,便驚訝地發現園子之中站了兩個人,正是王爺和大公子,而一邊一個僕人或隨從都沒有,怕是早已被遣開了。
小雀心想這可不是什麼懇求的好時機,剛想走開,二人的對話便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裡,讓她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我就不該讓你娶青兒,沒想到你會這樣對待她!”毫無疑問是慕容子墨的聲音,原本溫柔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又有些咄咄逼人,一時讓小雀無法適應,還覺得非常吃驚。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你們二人之間是有過一段舊情了?”慕容子騫氣勢十足又十分鎮定地說道,好像一點也沒有受到慕容子墨的影響一般。
這件事,雖說已經有了定論,但這是大公子第一次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因爲這個問題和王爺短兵相接,小雀不禁產生了一些好奇心,想從大公子嘴中聽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便悄悄轉身,躲在了牆後偷聽。雖然知道自己此舉不對,但是好奇心戰勝了害怕,小雀還是留了下來。
“我是否承認又有什麼關係,你已經將青兒打入了忍冬閣之中,如此對待她,難道不是表明了你已經相信了我與她之間存在着什麼嗎。”慕容子墨毫不示弱,此時他就站在慕容子騫的面前,毫不畏懼地用質問甚至是憤恨的目光直視着慕容子騫。他就知道,上次自己就不應該輕易退縮,而自己也不應該讓這樁婚事成行,給予慕容子騫傷害葉青的機會。
“你一口一個青兒,叫得也太親熱了。”慕容子騫冷冷道,面不改色,似乎一點也不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愧疚或者是後悔,“我警告你,雖然她身在忍冬閣之中,但是她的身份依然是慕容王妃,於私也已經是你的弟妹了,所以你最好還是放尊重一些。”
“呵呵,你未免也太陰險了。”慕容子墨聽慕容子騫如此威脅自己,不免冷笑道,臉色已經氣得青白了,“你若是覺得葉青背叛了你,你大可以不娶她,將她貶出王府,但你偏偏暫時隱忍不言,給了葉青一場盛大的婚禮,一個空幻的幸福,又親手在新婚之夜擊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歡樂。慕容子騫,你未免也太狠了,爲了報復對你心愛的女人下此狠手,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放肆。”慕容子騫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自己的兄長,用不大但是陰狠的聲音說道,“慕容子墨,雖然你是我的兄長,但我依然是慕容王氏的掌權人,你的地位在我之下,也得叫我一聲王爺,現在竟敢直呼我的名字,真是膽子不小。我不需要你對我的所作所爲說三道四,這次我就當你一時口快,罰你閉門思過三個月。若是還有下次,便沒那麼簡單了。”
“哈哈哈哈,王爺。”慕容子墨大笑了兩聲道,“爲兄這就去閉門思過,不再出現在王爺面前,免得惹王爺您心煩。
”
“還有。”慕容子墨轉身正要走,卻聽到慕容子騫又開口了,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別讓我再看見你靠近忍冬閣。我不會罰你,但我會加倍懲罰在葉青的身上。”
慕容子墨愣了一愣,冷笑了一聲,便從另一邊離開了。
小雀聽慕容子騫這樣說,連忙擡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忍冬閣前面不遠處的各色花園之中了,大概是心中掛念着葉青,所以就這樣莫名地走到了這裡來吧。不過王爺也在此處,恐怕不只是爲了堵截想來此處看望王妃的大公子吧,說不定也是因爲心中顧念着王妃,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此處,然後恰巧碰到了也前來此處的大公子了。
小雀正這樣想着,卻聽到園子裡的慕容子騫說道:“出來吧,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小雀心中暗叫不妙,但還是硬了硬頭皮,從牆後轉了出來,堆起了笑臉走向了王爺,然後欠身施了一禮,才道:“王爺您真厲害,不過小雀真不是故意想要偷聽的,只是恰巧經過罷了……”
“既然是恰巧經過,那你可以回去了。”慕容子騫淡淡道,沒打算追究小雀的什麼責任。他只感到光是報復葉青一人,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了,他已無暇再去考慮別人了。他現在甚至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是……”小雀見慕容子騫也不怪罪她,心中欣喜,剛想轉身走人,突然想起了自己不正到處找王爺想要說葉青之事麼,現在怎麼準備什麼也不說就打算走人了呢。只不過王爺剛和大公子發生了不愉快,時機恐怕有些不太合適,但世上根本就沒有完美的時機,若是現在不說,便只能一直再等下去了,所以小雀又轉了回來,噗通一下跪在了慕容子騫的腳邊道,“王爺,小雀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你要求什麼。”慕容子騫早已預料到了小雀的心思。先是爲葉青遮掩,又爲葉青藏起證據,現在想到葉青身邊去服侍,也是情理之中。但小雀的所作所爲,無一不觸犯了自己的原則,他已經對小雀網開一面,沒有計較了,但若是小雀再如此不顧身份不識大體的話,慕容子騫便不會再留情了。“我勸你三思以後再開口。”
“小雀已經想了很久了。”小雀低頭,知道自己的請求一定會觸怒王爺,但是她還是一定要說,“小雀知道此事不妥,但小雀服侍了王爺十幾年,再沒有服侍過其他人。王爺對小雀好,小雀心裡知道,王妃剛進府的時候,被王爺派去服侍,心裡是一千一百個不情願。但是和王妃相處了半年不到,心裡卻深深地知道她的好。我向來想法也很簡單,誰對我好,我便要對她好。現在王妃她……也是時候讓我回報她了。王爺,您難道不允許小雀這樣做麼?”小雀所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說着說着,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低垂着頭任憑自己的眼淚滴落在土地上。
“不錯。我不許。”慕容子騫聽了小雀的一番話,毫不動容地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