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到姑蘇並不是很遠,但是也不算近,大約不到四百里的樣子,趙顯一行人坐着馬車,行程並不是很快,想在元宵節趕到姑蘇,基本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們連夜趕路,纔有可能在第二天夜裡趕到姑蘇,不過那樣人困馬乏,到了姑蘇也沒有什麼意思。
去姑蘇看燈會本就是他們從謝府脫身的一個藉口,趙顯當然不會爲了一個所謂的燈會,緊趕慢趕的跑到姑蘇去。
再加上一路奔波,原本病情已經轉好的項櫻,風寒又有些惡化的跡象,雖然不再發熱,可是一直咳嗽,趙顯只能讓迴歸的趙慷就近找了一家小縣城落腳,給她熬藥。
在醫療環境並不發達的古代,雖然對於感冒已經有了治療的手段,但是因爲感冒致死的人絕不在少數。
而且項櫻元氣大傷,身子已經虛弱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趙顯絲毫不敢怠慢。
只是很可惜,這個小縣城很是簡陋,連丁靈丹藥方里的藥也配不全,沒有辦法,只能用幾味中性藥草替代。
給項櫻餵了藥之後,趙顯坐在牀邊緊皺眉頭:“要不咱們不去姑蘇了,回肅州老家算了,你這個樣子,實在不適合到處瞎跑。”
項櫻咳嗽了一聲,然後白了一眼趙顯,低哼道:“你現在回肅州,你身上的差事怎麼辦?”
“反正也沒想着認真給他辦差,等回了肅州府,那幾家綢商肯定要來見我,到時候一人罰他們一百萬二百萬兩銀子交到臨安去,皇兄他也不能說我些什麼。”
“對,就這麼辦。”
趙顯一拍手掌,輕笑道:“長公主你病了,咱們回肅州老家躲到老宅子裡去養病,順便當一當烏龜,誰叫咱們也不出來了!”
項櫻又咳嗽了兩聲,有些虛弱了點了點頭:“我這副樣子,的確不能跟着你到處跑了,反正你準備在兩浙打醬油,咱們回肅州去也好。”
她臉色有些發白,微微一笑道:“說起來本宮這個肅親王妃,統共只在肅王府裡住了幾天工夫,連公公婆婆的陵寢都沒有去拜過……”
她這麼一說,趙顯不禁滿頭大汗。
因爲自打成爲趙顯以來,他也只是拜過趙長恭的靈牌,並沒有親自去墳上拜祭過。
“等你病好了,一起去拜一拜父王他們吧。”
兩個人在這個小縣城的客棧裡商量了一會兒,夜幕緩緩降臨,趙顯摟着項櫻正要睡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琴聲。
琴聲並不是很大,彈奏的也是古曲,聲音悠揚動聽,在夜幕裡久久飄揚。
這首古曲趙顯認得,這也是他唯一認得的曲子。
他目光一冷,隨即披着衣服從牀上起身。
一旁的項櫻被他驚醒,疑惑的看着他。
“我出去有些事情,你安心歇息。”
項櫻微微咳嗽了一聲,低聲道:“有事?”
“沒事。”
趙顯拍了拍她的腦袋,轉身走出了房門。
菩薩蠻!琴姑娘!
南明教的陰影,曾經一直縈繞在趙顯心中經久不散,好在他進京的這大半年裡,南明教從未聯繫過他,他也漸漸的把這個邪門的教派忘在腦後。
一直到前些天在瑤山城,趙顯才重新拾起了對南明教的印象,一想到那個慈眉善目的衛道人,他心裡有種莫名的忿怒。
當時的趙宗顯,手無縛雞之力,身邊更是沒有半個可用之人,如今大不一樣了,他身邊有整整三百青衣衛,而且各個是青衣衛中的精銳!
電視劇裡,那些反賊一個人打幾十號官兵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可是在現實世界裡,這種情況往往是反過來的!
別的不說,就說趙蒼那個可以開神臂弩的兒子趙希,今年才十六歲,只他一個人,帶着把神臂弩,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狙殺衛道人這種武道大高手!
趙顯披着衣服走出了客棧,低喝道:“趙慷!”
自從上次趙顯遇刺之後,趙慷一直兢兢業業,平日裡守夜都是他親自來守,聞言立刻站在趙顯身後,低聲道:“王爺吩咐。”
“帶上人,跟我來。”
趙慷愣了愣:“帶多少人?”
“留下五十個保護王妃,其餘所有人,都跟我來!”
說着,趙顯補充道:“帶上趙希還有神臂弩!”
趙顯目光中蘊含殺氣,這次是南明教自己找上門來的,不管對方來多少人,自己這隨身的幾百親衛,儘可以收拾了!
這是一種強大的自信,雷震子對付那種靈動的騎兵或者重甲的步兵或許沒什麼大用,但是對付起這些“布甲”的,喜歡抱團衝鋒的江湖人士,可以說是一炸一大片!
趙慷聞言精神一振,低吼道:“是!”
夜色之下,青丘刀的聲音微微響動,趙顯一馬當先,朝着琴音傳來的地方走去,衆人轉了兩三個巷子,走到一座池塘邊上,池塘邊上有個木亭子,亭子中央坐着一個白衣女子,正在夜色中撫琴,夜風吹拂過她的白衣,顯得飄然獨立。
仿若仙人。
趙顯閉目沉思了片刻,冷聲吩咐道:“戒備四周,有可疑人等就近射殺!”
“是。”
趙慷揮了揮手,這二百青衣衛頓時行動起來,在小亭周圍四處戒備,把各個關口,統統把守了起來。
整整兩百多把輕弩,不管是誰闖進這個包圍圈,都是一個死字!
趙顯深吸了一口氣,邁步朝着池塘中間走去,身手極好的少年趙希,手按在青丘刀柄上,亦步亦趨的跟在趙顯身後,少年人目光凌厲,死死的盯着亭子中的白衣女子,只要那女子有半點異動,鋒利狹長的青丘刀就會毫不猶豫的出鞘殺人。
這是趙顯吩咐的,他不止吃過一次女人的虧了,那個女刺客鍾璃,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趙希家裡,世世代代都是在青衣衛裡供職,他父親趙蒼,三十歲出頭就做到了青衣衛甲字衛副統領,可惜命隕在江寧戰場。
趙希從五歲開始習武,今年雖然才十六歲,但是已經盡得其父真傳。
兩個人慢慢逼近亭子,距離亭子還有不到十步的時候,趙顯停下步子,對着白衣女子拱了拱手:“衛姑娘,好久不見了。”
琴音戛然而止。
琴姑娘從亭子裡的石凳上起身,有些哀傷的看了一眼趙顯身後的趙希,勉強一笑:“趙公子,在肅州的時候,您尚且單獨與賤妾會面,怎麼這會兒,身後還帶了個兇狠的少年人?”
“那是因爲在肅州府的時候,本王身邊無人可帶。”
趙顯眯了眯眼睛,冷哼道:“你們父女在攬月樓裡威脅本王,事後還把你扔進了肅王府監督本王,當時本王身邊若有這些宗衛府的親兵,你們一個也活不成!”
琴姑娘聽他一口一個“本王”,心中不免有些悽楚,又聽到他語氣不善,不由眼中流下淚來,悽聲到:“現在也不晚,王爺殺了妾身罷!”
趙顯不理會她,只是冷聲問道:“你父親呢?你們南明教的數十萬教衆呢?”
趙顯本以爲,這次是衛道人要見自己,沒想到只有琴姑娘一個人。
“只有妾身一個人來的。”
琴姑娘低頭道:“妾身知曉公子你到了紹興,就從紹興一路跟着你們,今天是看到了公子的夫人病重,這小縣城裡藥材又不全,所以想在半夜給公子送些藥來。”
“妾身以琴音相邀,本以爲公子會聞琴知雅意,來這裡與妾身一會。”
說到這裡,琴姑娘轉臉看了看四周密佈的青衣衛,自嘲一笑:“誰想到,妾身不過撫琴一曲,就招來這麼多磨刀霍霍的官爺,如此,妾身死的也不算冤枉了。”
她閉上了眼睛。
“公子既然如此憎惡妾身,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