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女子面色微微作嗔,輕言責備道:“靈珠,你又胡鬧呢!”
說話間,披風輕擺,女子己邁步走進庭院,脆聲叫道:“江南故人‘血劍門’顧七娘專程來訪,請南宮幫主不吝相見。”語音柔柔傳進庭院,各屋皆聞。
庭院中間,立着一男一女兩人。那青年白袍勝雪,俊面潮紅;那少女看不清長相,唯見一襲綵衣飄飄。
在那妙齡姑娘靈珠的叫聲甫起之時,少女的人就如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躲到了青年的身後邊,一雙小手死死拽着青年的衣角,頭垂的幾乎都要趴在了青年的後背上。
這個高挑的女子內功不淺,鐵青衣一驚之下,立刻鎮定心神,自無窮的美妙滋味裡掙扎出來,感覺衣服都要被少女扯掉了,輕笑道:“姑娘莫要在拉扯啦。”
李妍“嚶嚀”一聲,恨不能地上裂個大洞,一頭鑽進去,咬着嘴脣輕聲低語:“你這臭惡賊,傻笑作甚?怎生想個法兒帶我走出去纔是!”聲音細如蚊蟻,幾不可聞,和鐵青衣在天香酒樓上的千里傳音有得一拼。
鐵青衣眨眨眼,低聲笑道:“小子尊命,馬上就帶姑娘出去,尋一處僻靜所在……”
李妍臉如火熾,滾燙灼熱。鐵青衣言雖未盡,但少女似乎明瞭他話中之意,小心臟“呯呯”亂跳,有羞惱,竟還有一點點期待。
鐵青衣爽朗一笑,俯身拾起少女的銀鞭,突然返身打橫抱起李妍,身形展動,在少女羞惱期待的複雜心情中,拔身越牆而出。
人在空中還不忘在少女粉妝玉琢的臉蛋上,輕輕呵了一口氣。少女緊緊蜷曲在青年的懷中,把臉深深埋進他臂彎裡。
這惡賊,一股陽光般的剛強氣息,真叫人意亂情迷。
這個白袍小子的輕功不低,“血劍門”顧七娘扭頭瞧那英俊青年懷抱一人翩然如鳥,飛過牆頭不見,暗暗喝聲彩,待轉過頭時。
只見大廳門口站着一人,一身襤褸卻掩飾不住他那張熟悉的大耳方面上,一種慣於發號施令的威嚴,頜下一蓬虎鬚微微輕顫,不知是被微風吹拂,還是太過於激動所致。
顧七娘剎那呆住,面對着眼前的粗豪男兒,十年間的縈繞和苦楚,她只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那遙遠而無助的歲月,心中所有的悽婉和幽怨俱都驟然消失,淚眼模糊。
昔年她遵奉師父遺命,接掌血劍門門戶。當時門中弟子分爲兩派,一派以大師兄邱俊爲首,因反對師父遺命師妹接掌門戶,兩派爲此而大打出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幸虧南宮鶴以南宮世家家主的身份出面調解主持公道,方避免血劍門同室操戈,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顧七娘感恩深重,好在血劍門總舵座落在距離金陵百里之遙的渚牛山下,便時常來金陵城裡的南宮世家走動。
時間一長,顧七娘和南宮鶴兩人,竟都對彼此情愫暗生。後來南宮世家一夜生變,南宮鶴亦突然間消失武林,是那樣的絕情徹底。
自此以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外人,看過她的淑美容貌,再也沒有人聽到過她發自內心的歡笑。
“唉……”女子輕嘆,緩緩摘下黑紗帷帽,顯露出一張略有些蒼白的秀美面靨,窈窕的身段在清風中曼妙多姿,楚楚動人。
爲君藏顏,爲君心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繫君兮君不知?
南宮鶴如癡如醉,多少個孤獨無眠的夜晚,在寂寞與痛苦裡不勝清怨,早已經以爲歲月的風吹散了那過去的香塵。
可當這朝思夢想的女人站在面前時,隱藏在他內心深處那根最脆弱的弦,轟然被那些甜蜜的往事撥彈,戳疼了百鍊成鐵的肝腸。
兩個人靜靜的站着,空氣中流淌着如膠似漆的過往,往事如煙似幻在兩個怨侶的腦海裡翻滾盤旋,那些失去的青澀年華,曾經海誓山盟的花前月下……
那時不懂歲月無情,當歷盡滄桑時再回首前塵,恍然若夢,滋味紛雜。顧七娘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痠痛,潸然淚下。
南宮鶴癡癡的望,那嬌美秀氣的容顏已經沾染了歲月的風霜,那柳眉間深鎖着縷縷絲絲的惆悵,恍惚間就好比一把把鋒利的劍,刺入了他的靈魂深處,附着十年相思的寒涼。
白袍兒郎都已經勇敢的吻了下去,抱得美人歸,他還等待什麼呢?人生中又有幾個十年,任其墜落?
南宮鶴大步上前,張臂緊緊摟住啜泣的女人,顫聲道:“七娘……七娘……真的是你嗎?”
語音凝噎,虎目淚落,別時容易見時難,此刻英雄應有淚,便縱有千萬種風情,不須說!
“啪啪”兩響,顧七娘使足了勁,掄圓了手臂,摑了男人兩巴掌,伏在男人懷裡放聲痛哭:“南宮鶴,你……你混蛋!”
這哪裡還是纖手退敵,嬌聲一叱令人魂飛膽喪,英氣勃發的凜凜女俠?這嬌嗔惹人憐愛的神情,分明就似一個弱不禁風、心裡憧憬着無限美好愛情的平凡女人。
打開的窗戶又悄悄的關上,大門也輕輕的緊閉。雖然門外的妙齡少女奇怪,一向冰冰冷冷高高在上的師傅爲什麼會伏在這個髒髒的男人懷裡哭,卻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眼圈也紅紅的想哭。
也許將來的某一天,等她領悟了人生易老的無情,恐怕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
這個陽光美美的早晨,承載了太多的想不到。有喜有悲,孰敵?孰友?
劇情翻轉的太快,令冷青撲朔迷離,大廳門旁露出的小臉蛋上一片茫然:“蔡大哥,那大姐姐爲什麼揍南宮大哥呢?幹嘛還罵他?”
蔡一耳兩眼發紅,鼻子酸酸,不願理會他,敷衍道:“你自己猜。”
冷青福至心靈,豁然開竅:“沒親嘴唄。”
近朱者赤,自從結交了鐵青衣之後,沾染上了大英雄大豪傑的俠氣,這小孩變得特別古道熱腸,立馬叫道:“南宮大哥,小情人之間的矛盾沒有一個親嘴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親兩個。還解決不了,就一直親,親到解決爲止。”
這一次,蔡一耳沒有捂他的嘴,也沒有拽他走。
畢竟自己沒嘴可親,有時候看別人親嘴,也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