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郡主府沒了主,下人當初也早就被遣散了。 只留下一個看門的老頭。那老頭見外頭打殺得厲害,躲在屋裡不敢出。沈碧瑤她們直接輕功進來,也沒驚動他。
古璟瑄本就有傷在身,加之又不吃不喝被吊了兩天,現在已經是又餓又累,疲倦不堪。等沈碧瑤發呆過後,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已經靠在旁邊睡着了。
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砰”地一聲,房門被推開,趙延平急吼吼地就衝了進來。
易聞跟在他身後,神色懊惱,顯然是想攔沒攔住。
古璟瑄被突然驚醒,殺氣徒然就冒了出來,待看清來人之後,才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不悅地按了按眉心,黑着臉沉着嗓子問了句:“何事?”
被眼前景象驚着的了趙延平回過神來,立刻彙報戰況。
“回王爺,叛軍已盡數被擒拿,只是那主謀李君逸……逃了。”
“此事我已知曉。這京城之中的事,找太子便可,不必再與我彙報。”
“是。”趙延平又道:“此次屬下乃是奉命來營救瑄王,皇上吩咐,王爺留在京城怕是不安全,讓屬下護送王爺去江南。”
古璟瑄又開始皺眉。
易聞搶過話來道:“即便是去,也要先讓王爺休息一晚吧。不吃不喝地吊了兩天,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說的是,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去安排。”趙延平說完,就飛快地退了出去。
要不是萬不得已,要來稟報皇上的聖諭,他一刻也不會在那屋裡多呆。小王爺和沈三姑娘久別重逢之際,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去驚擾啊。若是知道那屋裡只有他二人,他打死也不會闖進去的。
接下來,郡主府就燈火通明的忙活起來了。在下人的伺候下,古璟瑄沐浴更衣,喝了半碗清粥,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到日上三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沈碧瑤。
沈碧瑤倒是早就睡醒了。她又沒被吊兩天,也不累,哪裡睡得了那麼久。但自打吃了那藥之後,她整個人既沒力氣,又沒精神,睡又睡不着,只能在牀上無聊地翻來覆去。
府外,趙延平早就整隊待發,只等着小王爺起身,就啓程去江南了。隨行的還有太子,太子妃,與太子的長子,古煦宸。
宮月與祁風他們昨日已連夜趕回去了。李君逸逃了,聽風攬月樓也該忙起來了。
這回出行,沈碧瑤可算是體驗了一回什麼叫高級享受,什麼叫皇家待遇。而且此次一行人之中,古璟瑄的身份最高,輩分最高,所以待遇自然也是最好了。
車裡,雕窗軟座,薰香茶果,一應俱全,裡面的一切設施華貴精美,用沈碧瑤的話來說,那就是:透着一股濃濃地土豪風。
這種環境下出行,簡直是享受,而沈碧瑤也確實懶洋洋地靠坐在車裡享受着。這會兒她藥效未除,體力最多支撐散幾分鐘步,坐着還好,站着都不能站久了。
古璟瑄和她同坐在一架馬車裡,還是和以前一個,喝喝茶,看看書,閉目養神,偶爾,看看她。
沈碧瑤剛開始還覺得這樣安靜華麗的氛圍挺享受的,可沒多久,她就膩味了,頓時,就覺得無聊了起來。
“欸,古璟瑄?”
“嗯?”古璟瑄從書中擡起頭來。
“看什麼書呢?”沈碧瑤湊過腦袋去瞧。
古璟瑄直接把書遞了過來:“《山水志》。”
沈碧瑤拿過來看了一眼,翻了兩頁,見通篇文字,沒斷句,更沒插圖,就一臉嫌棄地扔了回去。
“這書好看嗎?”沈碧瑤一臉狐疑地問。
“尚可。”
沈碧瑤不由翻了個白眼,無趣地說道:“那你繼續看吧。”
古璟瑄遲疑了一陣,把書放下,問她:“可是覺得無聊了?”
沈碧瑤點頭。
古璟瑄皺了皺眉,開始想着解悶的法子。他本不善言辭,更無與人閒聊的習慣,忽而想到對面椅下櫃子裡似乎有個棋盤,便問道:“可要下棋?”
沈碧瑤瞪了他一眼:“明知道我不會……”
古璟瑄頓時默然。他確實忘了,琴棋書畫這些,碧瑤全都不會。
可坐在馬車裡,除了這些,也無甚好打發時間的了。
沈碧瑤撩起簾子看了眼窗外,此時已經行出京城幾裡地了,還沒到鎮上,官道兩側什麼都沒有,也沒什麼風景可看。無奈地放下簾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沈碧瑤一不開心,古璟瑄也跟着不開心,更沒心思看書了。
瞥了眼被拋棄在桌角的《山水志》,沈碧瑤問:“你只有這一本書嗎?”
古璟瑄搖了下頭,從座椅之下掏出一疊書來。他時常出門,該備哪些東西,福貴心裡清楚得很。此時福貴也隨行來伺候,自然準備得樣樣周全。
沈碧瑤接過那一疊書來,翻來翻去地挑挑揀揀,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年代的書,都特麼沒什麼插圖。至今爲止,她見過最多插圖的書,就是師叔公的《本草集》了。全是講草藥的,插圖也全是草藥……
沒圖又全是繁體字,這讓她怎麼看啦?繁體字也就算了,就算不習慣,至少還能看得懂。可繁體字再不斷句,沈碧瑤就徹底沒轍了,只能把它們拋到一邊,悻悻地嘆了聲說:“都看不懂。”
古璟瑄也很無奈,看不懂,他也沒辦法。看碧瑤這樣子,即便他說要教,怕是她也不樂意學這些。
最後,他只能道:“若是你覺得看書吃力,不如,我念給你聽吧。”
沈碧瑤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這些書裡,有沒有講故事的?”
古璟瑄見她笑了,也跟着多了一抹笑意,拿起一本《經史集》道:“此書乃是記錄歷朝史事,裡面或有些故事。”
“那就念這個吧。”
沈碧瑤興沖沖地喚福貴泡了壺新茶,又拿出了點心果脯,最後脫了鞋子,光着腳盤腿坐好,以一種窩着的姿勢,舒舒服服地抱着點心,然後才催促古璟瑄開念。
古璟瑄頗有些好笑地看她做完這些,並沒有制止。若是從前,他定會覺得沈碧瑤如此行爲,十分不雅,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可如今,無論她做什麼,他都覺得嬌俏可愛,只想慣着,寵着。
頭一回看書的時候誦讀出聲,多少有些不習慣,可是念給沈碧瑤聽,他甘之如飴。
沈碧瑤本以爲,自己看不懂這書,就是因爲不會斷句,只要有人幫她斷了句,那她這個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人,即便是理科生,看個八分懂,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吧。
可事實證明,她太高估自己了。
自以爲能聽懂古人講話,就能懂看古人寫的書。此刻,沈碧瑤真的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太好笑了。
古人惜字如金,寫書全是人工手寫,一支毛筆,一字一句一筆一畫的寫,費時費力。所以,通常能兩個字來表述的,絕對不會用三個字。於是,這書面語和口頭語就大大的不同了。
古璟瑄唸的前兩三句,沈碧瑤還能聽得懂,聽到第四句第五句的時候,腦內自主翻譯速度就開始跟不上了。往往是她剛把這句話聽進腦子裡,還沒翻譯成現代文口頭語,古璟瑄就把下一句都念完了。
古璟瑄唸的語速並不快,但還沒到念一句停幾分鐘的地步,所以,沈碧瑤一頁還沒聽完,就已經一頭霧水了。
“停停停。”沈碧瑤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連忙叫停。
古璟瑄一臉疑惑地朝她看來,問道:“可是不喜這書中內容?”
沈碧瑤不好意思地汗了一個。還不喜呢,她壓根連這書中內容都沒聽明白。
“別光念啊,順便,解釋解釋唄。你知道我沒什麼文化,所以……聽不大懂……”說到後面,沈碧瑤自己都覺得臊得慌。
堂堂一個二十一世紀學霸,到了古代竟然成了一個沒文化的人,真特麼是有委屈也說不出。
古璟瑄這回是真有些傻眼了。
忽然,外頭傳來一聲猝不及防地嗤笑。沈碧瑤頓時臊得一張臉通紅。
顯然,在外頭騎馬的易聞,全聽到了……
真太特麼丟臉了。
古璟瑄見她難堪了,便笑着寬慰道:“無妨,我說與你聽便是。”
然後,開始邊念邊解釋起來。
第三天,沈碧瑤的藥效終於過了,終於不必整天窩在馬車裡不能動彈了,終於可以自己找些樂子來找發時間了。
又過了兩天,到了俞州,見到了皇上。
雖然趙延平早有傳信過來,可親眼見到沈碧瑤還活着,皇上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搖着頭笑道:“沈碧瑤啊沈碧瑤,你當真是……沉江不死,可以從江底逃了,可這鶴頂紅是劇毒,你喝下去竟然也沒死,你究竟有幾條命啊?”
沈碧瑤挑了下眉毛,一本正經地答道:“九條啊。狐狸精不都有九條命嗎?您不知道?”
皇上聽了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剛回完話站在一旁的趙延平倒是先驚呼出聲。
“什麼?你當真是狐,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