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瑤被琴兒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幾年沒回,房裡都蒙了厚厚一層灰,連個落坐的地方也沒有。
琴兒就在一旁看着,既不動手打掃,也不見她喚人來清理。
沈碧瑤拄着柺杖進了屋子,掏出帕子,自己擦了一張圓凳坐下,也不理會琴兒,自己坐在那裡休息。
方纔在沈夫人院裡站了那麼久,她已經有些累了。拄着柺杖本就吃力,更何況還單腿站了那麼久。
不多時,沈蓮瑤便帶着下人與工具匆匆趕來了,吩咐掃地的掃地,擦窗地擦窗,一應安排了下去。
琴兒在一旁搖着手帕說風涼話:“果然還是四小姐與三小姐感情深厚,這三小姐一回來,四小姐就叫自己的人過來伺候,還真是勞心勞力啊。”
沈蓮瑤淡淡回道:“院裡五個姐妹,如今大姐和二姐都出嫁了,五妹妹也與李將軍定了親,院裡的姐妹嫁出一個便少一個,好容易三姐姐回來,我自然得多親近親近。”
琴兒不屑地哼了一聲,冷嘲熱諷地說道:“本來夫人給她找了戶好人家,是她自己要逃婚的。既然逃了,又何必再回來,還得讓人再看一回笑話。”
沈蓮瑤聽了,拉下臉來,吩咐道:“琴兒,你若無事,便到院外呆着吧,這院裡灰大,莫髒了你的新衣裳。”
琴兒不滿地瞪了蓮瑤一眼,最後還是甩了袖子走出去了。
沈碧瑤見了,衝蓮瑤笑道:“許久不見,長本事了。竟然還敢吩咐起夫人的丫鬟來了。”
沈蓮瑤忙坐到她身邊,道:“三姐姐你就別笑話我了。我不過是抓到了琴兒的一點小尾巴,不然她哪裡會聽我的啊?”
沈碧瑤立刻來了興趣,忙問道:“什麼尾巴?說來聽聽。”
沈蓮瑤見屋裡也打掃地七七八八了,便吩咐衆人下去,把門窗戶關好,這才小聲地對沈碧瑤說:“琴兒她啊,看上了表少爺,想攀高枝兒。”
“難怪,今兒見她穿得如此鮮亮。”回想着琴兒方纔的打扮,確實比三年前要鮮豔亮麗不少。沈碧瑤還以爲她年紀到了,開始比較注重外貌了,不想竟是起了這樣的心思。
沈蓮瑤接着說道:“這事兒母親還不知道呢,是我無意中發現琴兒給表少爺送香囊,才知道了她的心思。表少爺可是母親孃家的一根獨苗,若是讓夫人知道了琴兒盯上了表少爺,還不得扒了她的皮?”
沈碧瑤不屑的說:“表少爺長得跟他爹一樣的肥頭大耳,一沒相貌二沒才情,有什麼好的。”
沈蓮瑤道:“可表少爺家有錢啊。琴兒當了一輩子丫鬟,估計做夢都想當一回主子。”
沈碧瑤鄙夷道:“她就是個心氣高的。可是,給表少爺做了小,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嗎?天真。表少爺跟他那個爹,都是一肚子壞水,沒一個好東西。”
沈蓮瑤也嘆了一口氣,顯然也認同表少爺並不是一個好歸宿。
“好了,不說琴兒了。三姐姐,你這腿,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可找大夫看過了?”
沈碧瑤說起這個就慪得慌,沉着個臉說:“看過了,就是不小心摔斷了,養幾個月就沒事了。”
沈蓮瑤舒了口氣,道:“沒事就地。好端端的,怎麼會就摔了呢?”
沈碧瑤翻了個白眼,心道:還不是爲了救那個混蛋。姐拼着斷腿救了他一命,結果他卻恩將仇報,特麼根本就是個白眼狼。
這時,沈蓮瑤的貼身丫鬟翠蘭敲了門,在門外喊道:“小姐,三小姐的熱水好了。”
沈蓮瑤忙起聲喚了聲:“送進來。”
不一會兒,洗澡水便搬到了房裡。
沈碧瑤對沈蓮瑤笑了笑,道:“還是四妹妹貼心,這整個沈府,也只有你對我好了。若不是你還在這府裡,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回來的。”
沈蓮瑤一邊把房門合上,一邊回道:“我又何嘗不知道三姐姐也是最關心我的?自打去年你回來看過我一回,我就一直掛念就姐姐,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過得怎麼樣。”
“我在外面,自己過得好好的。”沈碧瑤淡淡地說。
沈蓮瑤笑道:“好就好。一個女兒家孤身在外頭,我總怕你受了委屈。”
這話一說完,沈碧瑤就紅了眼眶。孤身在外三年,哪能不受委屈,只是那些委屈,都藏在了心裡,沒人可說罷了。
怕沈碧瑤腿傷不方便,沈蓮瑤特意留下來幫沈碧瑤沐浴。沈碧瑤也想多與四妹妹相處一會兒,便也沒拒絕。
可衣裳一解,沈蓮瑤就驚訝地捂住了嘴。
“三姐姐,你身上這傷是……”
沈碧瑤低頭一看,身上一些地方竟然還能隱約看到一些淤痕,心中不禁暗罵那個混蛋竟然下手那麼狠,都好幾天了,這淤痕還沒消乾淨。
沈蓮瑤又慌忙地抓起了她的胳膊看了看,問道:“三姐,你的守宮砂呢?怎麼不見了?”
沈碧瑤也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果然胳膊上的那個紅點不見了,不由地心中大爲驚詫。
臥槽,原來那個紅點就是傳說中的守宮砂,她還以爲那是一個紅痣。這幾天渾渾噩噩的,竟然沒發現它已經不見了。原來這個東西竟然真的這麼神奇。
“這,這個……不見了就不見了,有什麼好稀奇的。”沈碧瑤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它,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沈蓮瑤立刻就紅了眼眶,哽咽着嗓子拉着她問:“三姐,你告訴我,你在外面,到底是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可是,可是有人逼你,逼你……”
沈碧瑤連忙打斷她的話,道:“好了小四,你別亂猜了。若真有人逼我去做那些事,我能這麼輕易說回來就回來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就別擔心了。”
“可是你這……”
“這只是個意外。”沈碧瑤道:“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其他的,你也別多問了。”
說罷,沈碧瑤就撐着浴桶邊緣,想邁進去。
沈蓮瑤忙上前去扶她,一邊落淚一邊道:“三姐,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躲在房外不小心偷聽到這一切的沈心瑤頓時心驚不已。她本來只是想悄悄地來探探沈碧瑤的口風,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在天香園與李君逸私會的事。於是,隻身一人悄悄地走到了沈碧瑤的房間,不敢弄出一點聲響,生怕被人瞧見。
纔到房門口,還沒推門,就聽到了方纔那一番對話,立刻又驚又喜。
原來沈碧瑤也早已不是處子之身,那她還有什麼資格說她的不是?她至少還是和自己的未婚夫在一起的,就算別人說起,她終歸是要嫁到李府的,也沒人敢多說什麼。可是沈碧瑤就不一樣了,不知道外子之身失於哪個男人,那與青樓妓子有何不同?
一想到這裡,沈心瑤便心滿意足地回去了。她如今已經不必在乎沈碧瑤是否知道她與李君逸的事了。就算沈碧瑤把這事抖了出來,母親最多是責罵她幾句,可是沈碧瑤卻萬萬不同,以爹爹的脾氣,怕是打死都有可能。
沈蓮瑤細細地幫沈碧瑤擦着身子,一臉擔憂地道:“三姐,這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若是母親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把你怎樣?逐出家門,都是輕的。”
沈碧瑤卻道:“我根本不在意這個。她要逐我出家門,逐便是了,反正我壓根就不想當這沈府的三小姐。離了沈府,我反倒輕鬆自在。倒小四,我更擔心的是你。如今你也十六了,沈夫人可有逼你成婚?”
沈心瑤沉默半晌,最終苦着臉點了點頭。她道:“我私底下逼問過琴兒。她說,母親想把我嫁給舅老爺家的表親,說是親上加親……”
“呸,我親她妹,要真想親上加親,怎麼不讓自己的親女兒嫁去?”沈碧瑤聽完便罵。
沈蓮瑤嘆道:“如今五妹妹與李將軍定了親,一家大小都當她是個寶貝,爹爹就指着她光耀門楣。我還聽琴兒說,自打五妹妹與李將軍定了親之後,父親的應酬就愈發多了起來。今日早晨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沈碧瑤萬分鄙夷地哼了一聲,道:“靠女婿升官,跟吃軟飯有什麼兩樣?”
“噓!”沈心瑤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收拾,責罵道:“三姐姐,你怎麼可以在府裡說這種話?要是被人聽到,傳到了爹的耳裡,少不得又是一頓重責。”
沈碧瑤小聲嘀咕道:“他也就是責罰女兒的本事。”
沈蓮瑤又道:“等會兒爹爹回來,你先好好認個錯,爹每回應酬回來,心情都會好些,你好好與他說話,說不定爹一高興,就不責罰你了。”
沈碧瑤輕嗤一聲,道:“怎麼可能,你少安慰我了。反正我是打定不注意不出去的。要是他要罵,就讓他來我房裡罵好了。”
沈蓮瑤一臉擔憂地繞到她面前,勸道:“三姐姐,你性子怎麼還這麼犟呢?母親那樣的人,你還犟得過她不成?跟爹和母親對着幹,不會有好下場。你既然回來了,就服個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