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嘆了一聲,又接道:“我師傅和我師叔公我是不怎麼擔心啦,那兩人基本就是神,已經脫離了凡人的境界,沒人能掌控得了。可是我們家小四還有四姨娘她們……唉,李君逸詭計多端,心又狠,我真寧願他直接衝我來。”
古璟瑄放下公文,覆上她的手:“碧瑤,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會讓你有事。”
沈碧瑤覺得古璟瑄手暖和,又幹脆把另一隻手也從袖子裡伸了出來,一同塞進了古璟瑄的手裡。古璟瑄索性把公文扔桌上,兩隻大手包着沈碧瑤的小手,給她捂暖。
沈碧瑤本身便是虛寒體質,在這種大冷天,穿再多也不暖。整天包得像個糉子似的裡三層外三層,走路都費勁,可任何時候伸出手來,都是冰冰涼涼的。
古璟瑄心疼她受寒,一邊給她暖着手,一邊道:“趙延平這會兒應該快到京城了,待他一回京,皇兄便會派鎮遠侯前來接管三軍,暫代疆北總兵一職。待鎮遠侯一到,我們便可回京城去了。”
想到來北地之前,京城也飄了雪,沈碧瑤小嘴一撇,道:“京城也冷。”
古璟瑄道:“今年沒個防備,待開了春,我便着人從北山挖一道暗渠,引些熱泉水到府中,待到了來年冬天,便可如沐陽宮那般,時時能泡熱泉。”
“熱泉?你是說,可以引個溫泉?”沈碧瑤一聽到溫泉就兩眼放光了。在這種凍得發抖的季節,有一個溫泉,那簡直是天大的享受啊。光是想想都覺得幸福。
“真的能弄嗎?真的可以把溫泉引到王府裡去?如果瑄王府裡有溫泉,那冬天我賴也要賴在那裡。”沈碧瑤已經開始幸福滿滿地幻想着每天泡溫泉的美好生活了。
古璟瑄本來是想把熱泉水直接引到郡主府中去,可聽了沈碧瑤這話,卻又忽然改變了主意。既然碧瑤誤以爲他是要引到瑄王府,那他便將錯就錯罷。若是碧瑤因着這一角溫泉而住進瑄王府,那不正好全了他這一寸私心?
京城無事之後,太后與太子妃火速從江南趕回在京中。趙延平回了京城,就即刻被皇上任命爲禁軍首領,統領着京城禁軍,負責京城安危。
趙延平尚且年輕,本不應受此重任。可是皇上以趙延平江南一行護送有功爲由,執意如此。一道聖旨,將大臣們的反對聲全堵回去了。
趙延平一走馬上任,鎮遠侯隨後就離開了京城,帶着他的幾千親兵去了疆北接任疆北大軍。
趙家一門父子皆手握兵權,受到重用,朝廷之上,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少朝中大臣子皆進言,擔心趙家會成爲第二個郭家。
這些摺子,皇上看也沒看,全讓人給扔到一邊去了,並對一旁的太子說道:“這羣人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朕若是手中還有人可用,會專撿趙家人辦事嗎?璟瑄那處傳來了消息,李君逸還在外逃竄,他手裡又有那甚麼怪蠱,能操控人。這朝中大臣指不定哪位就是他的人。此時此刻,朕對朝臣防都防不及,哪裡還敢亂用。”
太子回道:“父皇說得是。可大臣們說得也有理,自古人心難測,鎮遠侯父子雖然忠心耿耿,可手握兵權,實力頗大。若是時日一久,保不齊就會擁兵自重。”
“這些,朕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你看看郭家,打祖皇帝開國起,便從未虧待過半分,現在都給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一說起這郭家,皇帝心中便是又氣又心寒。
幾代的情義,共享江山的承諾,在皇位的誘惑面前,竟然破碎得這般輕易,可見人心之善變。如此看來,他這個皇帝,究竟還有何人可信?
又半月,古璟瑄與沈碧瑤押解着郭起一同回了京城。這時的郭起已經一月多沒洗澡了,又臭又噁心,完全不能看了。
皇上連召都沒召,直接一道聖旨賜死了,一刻也沒耽擱。
郭起被賜死之後,冷宮裡的容妃也被賜了一杯鳩酒。郭家一門開國世家,被流放邊關,永世不得回京。
皇上重新厚葬了郭老太爺,重起了棺槨,按舊例將他葬進了皇陵,算是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去向先皇解釋。
之後,皇上親自去皇廟祭祖,將此事與先祖交待清楚。
至此,郭家叛國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郭家被滅了族,但李君逸卻仍然在逃,隱患仍未剔除乾淨。
李君逸如今沒了下落,只得慢慢查探,急也急不來。不過,另一事,卻是已經查出了苗頭了。
除了李君逸一事之個,還有一件事情是一直被沈碧瑤記掛在身上的。那便是當初說書先生說她叛國之事。
利用說書散播謠言造勢的法子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沒想到卻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個徹底。沈碧瑤挖空心思想了關天,也沒想出那人到底是誰。
這種寫啊編啊的事情,當初便都是分到了紀太傅的手中。紀太傅雖然看她不順眼吧,可卻是一個爲人正直,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要說這樣的人會公報私仇,沈碧瑤是絕對不信的。
有心之人也不是沒有,但是,雖然造謠不是大事,可這卻是大事中的重要一環。按說,像紀太傅這般謹慎的人,也斷不可能讓心懷詭異的人來插手這樣的國家大事。
所以,沈碧瑤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只不過,要想查出是誰利用造謠這事來污衊她,必然是要從紀太傅這裡查的。紀太傅在朝中聲望頗高,皇上也對紀太傅尊敬有加,讓沈碧瑤自己去查,是斷然不行的。要查這事,只得讓皇上出面。
幸好皇上早就攬下了這件事情。現在大事已了,這件事情皇上也開始着手去查了。並且,沒費太多功夫,就查出了罪魁禍首來。
借勢造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紀太傅之子,紀倫。
知道真相的沈碧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特麼走了眼。本來以爲這個紀倫就算是個直男癌,但好歹行事也也能勉強算個君子了,畢竟紀太傅名聲那麼大,那個紀倫也平時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小人,睚眥必報,還公報私仇。
造謠潑髒水這事,本不是什麼大事,可這後果卻有些嚴重。因爲是官府讓散播的消息,所以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一點不懷疑地就相信了,並且,有人還因爲相信了這些個謠言,而致使自己送了命。如此一來,紀倫此舉,便與殺害無辜無異。
紀太傅得知了此事之後,勃然大怒。當下就請了家法,將紀倫一頓好打,之後,又把他綁到了宮裡,親自去向皇上與沈碧瑤賠罪。
沈碧瑤本來就對這個紀倫沒有什麼好感,見到他被打得不輕地被綁過來,也沒什麼愧疚的情緒,就這麼冷眼看着。
不過,當紀太傅在皇上面前鄭重又慚愧地告罪時,沈碧瑤的心中還是有些感動的。
紀太傅一大把年紀了,鬚髮皆白,一世英名,在這件事情上,不僅沒過,反而有功。就因爲攤上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就要糟這份罪,沈碧瑤看着也是覺得難受。
子女是父母一輩子的責任,即便紀倫已經冠後成年,可他犯的錯,卻依舊是紀太傅來替他擔這個罪。
當紀太傅替自己的兒子來到沈碧瑤面前作揖道歉的時候,沈碧瑤託着他的手,沒讓他拜下去。
她道:“紀太傅,這事跟您沒關係。您兒子已經成年了,早就到了該自己做事自己當的年紀,這事,不該您來道歉。”
紀太傅搖頭,仍是滿臉愧疚地道:“和豐郡主此言差矣。所謂養不孝,父之過,犬子會犯下此等大錯,全是老夫沒教好,老夫難辭其咎。”
沈碧瑤勾脣一笑,道:“紀太傅纔是此言差矣。我認爲,人不是樹,不是扔下個什麼種,就能結出個什麼果來。生下個什麼人,將來會長成什麼樣,這是不可預料的。我相信您作爲一個父親,該教的都教了,該管的也都管了。如果這樣的話紀倫還長歪了,那就不是您的錯,而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紀太傅聽完這話,滿臉不解。
“和豐郡主此言,老夫不解,還望郡主解惑。”
看沈碧瑤把博學多才的紀老先生都說迷糊了,皇上不禁欣慰一笑。看來,聽不懂沈碧瑤那稀奇古怪言論,果然不是他學識不夠,而是沈碧瑤自個兒本身就是個怪人。
沈碧瑤皺了皺眉,心裡偷偷地嘆了口氣,覺得心累。每次要跟這些個古人解釋這種比較現代化的觀念,她就覺得頭大。
“紀老先生,我的意思就是,人的思想和選擇,是不可能被掌控的。就像一個私塾的學生,同一個夫子教,可卻能教出百樣的人來。夫子教的東西肯定是一樣的,講得道理也是一樣的,可是人不一樣,所以各自聽進去的,理解的,也都是不一樣的。像我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人,總沒人教吧,可我也不會做這種公報私仇的事,你能說是因爲我被教得好麼?”
“這……”紀太傅一時語塞,不知該做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