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沈碧瑤坐在一邊,沈鳳瑤與丈夫裘正安坐在一邊,古璟瑄坐在中間。
打一見着沈碧瑤起,沈鳳瑤的眼淚就沒停過,裘正安在她身邊小聲勸着,溫聲細語得,比聽得嘴角直抽的沈碧瑤耐心好太多了。
“大姐,您就別哭了。您看我這不好好的麼?”
沈鳳瑤瞪了她一眼,罵道:“你倒是好好的,可有想過我這個大姐?說死就死,說活就活的,可有想過我這個大姐還在替你傷心難過?”
“大姐我錯了。”沈碧瑤毫不猶豫地低頭認錯,態度端正,表情誠懇。
然而,沈鳳瑤無動於衷,依舊哭着。
“大姐,您這麼哭得我心裡好難受啊。我一難過,待會兒蠱毒又要發作了。”認錯不管用,沈碧瑤就開始一本正經地裝可憐。古璟瑄聞言,立刻朝她看來,卻見她低頭着,面上難過着,可眼睛卻似蒙了層薄霧一般,帶着些許飄忽,看不透她真情緒。顯然是正轉着小心思,並非真的難過。
於是,剛起的擔心,盡數消散了開來。
沈鳳瑤聽得一愣,皺了眉頭問:“蠱毒?什麼蠱毒?莫非你又在外頭惹了什麼亂子不成?”
“沒有沒有,怎麼會?”沈碧瑤連忙否認。
“那你口中所說蠱毒是如何一回事?快與我說清楚。”沈鳳瑤拿出了大姐的架子,開始逼問起來。
“就是一點小毒,死不了,病不了,但只要一傷心難過啊,大悲大喜啊,就疼,全身疼,難受。”沈碧瑤苦着一張臉揉着胸口,彷彿正疼着似的。
沈鳳瑤一聽不會病不會死,只是有些疼,也就不如何擔心了。啐了她一口,道:“該!叫你總讓人替你瞎擔心,是該讓你長些教訓了。該疼!”
話題扯開了,大姐不打哭了,沈碧瑤立刻順勢問道:“姐,你和姐夫不在京城呆着,怎麼就跑到江南來了?虎子呢?”
沈鳳瑤嘆息了口氣,道:“虎子婆婆帶着呢。我與你姐夫這次來江南,其實是到江南看看情況,我們想到江南開個鋪子,把京城的生意,移一些到江南來。”
“哦,開分店啊。”沈碧瑤頓時瞭然。
說到生意,裘正安就接過了話來,他道:“我們做胭脂,最講究的便是材料,京城與江南氣候不同,做胭脂的材料也是因地制宜。此次來江南,一是想到江南開個鋪子,二是想看看江南的胭脂與江南的花草,能不能研製一些新的胭脂水粉出來。”
“江南的粉好,比京城的細多了,又白又香。”一說到打扮,沈碧瑤可是有心得的很。作爲一個現代人,她會的公妝手法,可比這裡的古人強多了。自然,拗妝的化妝品也是搜刮了個遍,各地的化妝品,早就被她各種試過了。
“哦?三妹可知江南用何物做粉?”一說到專業問題,裘正安的神色就變得嚴肅認真了起來。
“用米啊。”沈碧瑤道:“江南是水米之鄉,米好,做出來的粉也好。用上好的江南大米浸泡發酵之後再磨成細漿晾乾,最後拌上珍珠粉和香粉。”
裘正安一邊聽一邊思索着。
北地做粉,常用粟米,做出來的粉自有粘性,偏黃。即便加了珍珠粉與茯苓粉等調白,也多少會些泛黃。且珍珠粉在北地珍貴得很,加多了成本便高了,不合算。若是用江南稻米來做的話,確是可以讓粉白細不少。
想着,裘正安更覺得,江南此行是非去不可了。
“三妹怎麼知道這些?莫非郡主也對做胭脂水粉感興趣不成?”
“當然不是,我只對胭脂水粉有興趣,對做這些,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到底是擦在臉上的東西,還是把底摸清楚了比較好。鉛粉也白,但那個我可不敢往臉上擦,擦多了以後長一臉麻子。”沈碧瑤煞有介事地說道。
大姐忍不住笑了一聲,笑罵道:“又在胡說,白的粉擦在臉上,怎會長麻子呢?”
沈碧瑤心裡直叫冤枉。這可是科學大道理啊,到這裡竟然成胡說了。
中午時分,在路邊的茶寮裡用飯。一羣人浩浩蕩蕩的來,很快就把茶寮裡爲數不多的幾張桌子坐滿了。隨行的護衛們不夠坐,只能或蹲或坐在地上。
太后和皇上也下了車,來到茶寮坐下歇腳。古璟瑄在這一大羣人中身份地位算高的,自然有得坐。他坐下了,沈碧瑤就不可能站着。沈碧瑤坐了,自然不會落下自己的大姐姐夫。
沈碧瑤坐得心安理得的,可沈鳳瑤卻不知道沈碧瑤這郡主的身份還在,坐得是誠惶誠恐。忍不住好奇地朝皇上太后那桌瞟了兩眼,卻沒敢細看。
茶寮裡的吃食有限,最多不過饅頭包子。李英給了茶寮老頭幾兩銀子,叫他想辦法炒了些小菜,於是,皇上與古璟瑄坐的這兩桌,就多了兩小碟熱菜。至於其他人的桌上,就只有饅頭鹹菜了。
太后大半輩子在宮裡,從來沒出過宮,沒見識過平民百姓的生活。這會兒倒是什麼都覺得新鮮,吃着這些粗食竟然也沒有一絲怨言。可是安平卻沒那麼好脾氣了,只吃了一口炒野菜,就皺起了眉頭放下了筷子,沒好氣地說:“這麼苦,怎麼吃啊?”
秦仙仙也跟着嚐了一口,有些驚訝地道:“呀,還真是苦的。”
趙延平此行出來,經歷了不少事,再另上擔着護衛皇上安全的重擔,親力親爲之事不少,見着了些民間疾苦,聽過了些百姓的無奈,現在見平民百姓吃的菜都是苦的,不由地大爲感慨。
“沒想到,在這荒涼之地,連百姓吃的菜都是苦的。真是難爲他們了。”
“噗!”他話音還沒落地,沈碧瑤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回頭嘲笑道:“我說二少,不懂就別瞎感慨。這菜之所以是苦的,是因爲這就是苦菜,能清熱解毒,消炎明目,藥食同源,是一種常見的野菜。”
那茶寮老丈上來續茶,聽了沈碧瑤這話,笑道:“看小公子衣着顯貴,氣度不凡,竟也知道這山野小菜?”
“吃過。”沈碧瑤回道:“以前大夏天去山上採藥跳樁的時候,一中暑師叔公就讓我吃這個。山坡上到處都有,我每回吃還得自己摘。”
說起那些練功的往事,沈碧瑤就不禁唏噓。每天辛苦練功,還得照顧兩個生活不能自理的長輩,回想起來,真不知道自己當年是怎麼堅持下來了。
還真得感謝系統君的進度條啊,每日增加的數據,纔是她真正堅持下來的動力。
沈鳳瑤見她竟然嘲笑鎮遠侯世子,怕她得罪人,連忙一筷子菜夾她碗裡,邊道:“就你知道得多,能解毒就多吃點,好解了你身上那勞什子蠱毒去。”
沈碧瑤頓時就苦了一張臉,盯着碗裡的那一筷子苦菜,一臉苦哈哈地道:“可我不愛吃這個,它苦……”
沈碧瑤討厭一切苦味的東西,尤其是中藥。
“能有多苦?不能挑食。”沈鳳瑤板起了臉來,拿出了大姐的架子,彷彿是把沈碧瑤當虎子來教。
沈碧瑤不願意吃,撅着嘴巴不肯動筷。
古璟瑄見了,擡手把她碗裡的苦菜夾到自己碗裡,又轉手夾了一塊鹽水蘿蔔放進她碗裡。
“吃吧。”
沈碧瑤這才笑嘻嘻地吃了。
沈鳳瑤被弄得沒脾氣了,轉頭對古璟瑄道:“王爺,可不能再慣着她了。這丫頭現在已經無法無天了,您再慣下去,還不知道會長成個什麼樣子。”
古璟瑄淡淡地道了聲:“無妨。”
沈碧瑤不樂意了:“我哪裡無法無天了?大姐,我纔是你親妹子,你怎麼淨在大夥面前說我壞話?”
沈鳳瑤沒好氣的道:“就因着你是我親妹子,纔不能再縱着你,你瞧瞧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一大姑娘家,穿着男人的衣裳。你要真是我親妹子,吃完飯就把這身衣裳給換了,好好地當個姑娘家。”
“哦。”對於女扮男裝這件事,沈碧瑤還真是無力反駁。只得唯唯諾諾地應下了。
坐在隔壁桌的皇上,見有人終於能壓得住沈碧瑤了,心裡那叫一個痛快啊。這沈碧瑤被古璟瑄給護得嚴嚴實實的,他和太后是一點法子也沒有。現在倒好,她大姐來了,這回可沒人能護着了。
於是便接道:“裘夫人說得對,可不能再慣着了,再慣着,大齊都容不下她了。”
皇上突然接話,沈鳳瑤心裡那個惶恐,緊張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半天沒說話。
沈碧瑤心裡那個委屈啊,自家大姐說她的不是也就罷了,到底是心疼自己,打是親,罵是愛嘛。可皇帝也說這話算什麼鬼,明明更無法無天的是他自己的弟弟好不好?
不服氣地瞪了古璟瑄一眼,嘴裡嘟囔着:“無法無天的又不只我一個人,憑什麼都針對我?”
皇上將她的小動作瞧得一清二楚,笑道:“誰讓你纔是那個罪魁禍首?你若是老老實實地嫁給我們古家當媳婦,自然沒人敢再說你的不是。”
得,又把罪名都推她頭上了。沈碧瑤頓時一臉委屈地望向自有大姐:“姐,看看人家多護着自家人,你也不知道爲我說說好話。”
沈鳳瑤哪裡敢說皇上的不是,只好一眼瞪了回去,低聲喝道:“吃你的飯,少耍嘴皮子。”
助攻不給力,沈碧瑤只能乖乖回去啃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