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施施沒在神侯府,不是所有人都整日無事,顧小年想了想,給門房留了口信,等她回來告訴一聲。
少頃,天牢門前。
顧小年現在自然不是錦衣衛指揮使,當日只不過是諸葛伯昭用的一點計策罷了,算是一種利用,當然現在他也不甚在乎了。
“來人止步!”
面容冷淡的官差一手按刀,一手伸出阻攔。
顧小年並未再拿出那枚腰牌,因爲他看到了不遠處聽見聲音看過來的一個人。
“嗝?”本是拎了驢肉打算去牢房喝酒的褚遊蛟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擡袖擦了擦雙眼,十幾丈外,真是那道深存於腦海中的身影。
着紅錦,冷酷無情。
他喉間嚥了咽,見對方面無表情地看向這邊,已然是知道避不開了,索性便走了過去。
“褚大人。”值守的捕快抱了抱拳。
褚遊蛟沒理他們。
“您,您怎麼來了?”褚遊蛟小心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臉賠笑。
他有些摸不準對方的來意,莫說那等神鬼莫測的武功,就是上一次來天牢鬧出的動靜,他身爲絕頂高手不是沒有察覺。
更別說那天字一等裡突然消失了一個人,他能不知道?
作爲刑部的老油子,褚遊蛟心裡驚懼到了極點,尤其是對方這般恍若天牢無人、神都無人般的隨意姿態,更是讓他忍不住去猜疑。
當然,對於對方的身份爲何,他不去想,不是不好奇,只是單純的不敢。
顧小年道:“去天牢見個人。”
“啊?”褚遊蛟一愣。
“不行?”
“不不不,自然是可以的。”褚遊蛟躬身虛引,“您請。”
顧小年點頭,而那值守的捕快便也沒有阻攔。
褚遊蛟是見過他的令牌的,但這不是他能進天牢的原因。
“天牢是隻要武功高,都能進的麼?”
通道里,顧小年隨口問了句。
一直忐忑帶路的褚遊蛟渾身一顫,連忙搖頭,“那自然不行。”
顧小年似笑非笑,褚遊蛟卻有了虛汗。
“我是六扇門的人。”他聽身邊的人說了句。
褚遊蛟心裡還是不太信的,六扇門裡的名捕他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而且公門裡還從未出現過這等高手。
諸葛伯昭所在的六扇門,不可能籠絡這麼一個人來而毫無動靜。
只不過褚遊蛟自然不會去問。
……
某處牢門外,顧小年駐足,略略屏息,無他,味道實在難聞。
“呦,蛟捕頭,您這領的是哪家的少爺啊?”
“是啊,穿的這麼豔,該不會是給爺們兒用來瀉火的吧?”
“哈哈,好個冷麪的兔爺兒。”
“瞧瞧,這是聞不了咱們這的味兒啊。”
這片是關押江湖人的地方,不乏匪惡大盜,說話自然沒有顧忌。
人不少,而看樣子跟褚遊蛟也不陌生,但此刻,這位胖捕頭滿頭大汗,只是一個勁的訕笑。
他不是制不住關在裡面的這些人,只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這些人作死的話已經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說多說少都可能引起身邊這人的不悅,萬一受了牽連被一掌拍死,這可沒有說理的地方。
顧小年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問道:“苗飛是哪個?”
“找老苗頭的?”
“嘿,看樣是來請他瞧病的。”
“該不會是身上有什麼隱疾吧?”
“哈哈,難不成是上火了?”
鬨笑,嘲笑,髒話頻出,這些人話里根本不懂什麼叫分寸,而也有眼尖的,已經看出了褚遊蛟今日與往日不同,現在情形有些不對。
褚遊蛟伸手,指了對面牢房裡一個靠牆的人。
“他就是‘三不神醫’苗飛。”
三不,朝廷官員不醫、大善與大惡之人不醫、非必死之人不醫。名號很響,而的確在江湖上也享有聲譽。此人在三十年前因被藥王谷追殺而躲進了天牢,是諸葛伯昭經手的,覺得這人是個人才,不能就這麼死了,而後六扇門的一應藥物也有苗飛研發的功勞。
最主要的,是壓制柳施施體內的毒性,苗飛的藥理也是出了不少力。
顧小年仔細看了眼,這個牢間裡關的人不多,方纔倒也沒有出言不遜的。而苗飛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穿着麻衣,側對這邊,看着倒挺唬人。
他擡手一扯,勁風宣泄,坐那的苗飛本來剛擡頭看向這邊,整個人卻突然被勁力抓向了這邊。
手臂粗的精鐵牢門整個炸開,苗飛怪叫着,被顧小年一把拎住衣領,指勁掠過,自是封住了他經脈穴位。
褚遊蛟呆愣地看着,而就連牢房中的其他人此時都愣住了,鴉雀無聲。
“這些人,都是死囚吧?”顧小年忽而問了句。
褚遊蛟心神一跳,下意識點了點頭。
然後,有人臉色大變,可不等開口,便有細微的嗤響而生,如同壓低的風聲,來自場間的那個人,傳向四面八方。
陣陣慘叫急促而短暫,劍氣如蝗,顧小年卻已經拎着人走了出去。
褚遊蛟看着離去的那人和場間混亂,欲哭無淚。
……
神侯府。
苗飛端茶坐着,只是忍不住擡眼看向對面那人,身子還有些不經意的發顫。
他當然是不想死的,要不然也不會躲進天牢裡去,而他見多識廣,方纔這人的手段他看得門兒清,那可是實打實的武道罡氣。
也就是說,對面這人是宗師,很年輕的武道宗師。而現在既然是在神侯府,那或許,對方真的跟那諸葛老兒有些關係,所以苗飛對自己的安全也是稍稍放心了。
可沒聽說過朝廷或是諸葛這邊出了這麼年輕的宗師啊?他自是好奇。
“你是朝廷的人?”苗飛忍不住問道。
顧小年點頭,“以前是。”
苗飛沒有多問,只是喝了口熱茶,然後道:“你這把老夫弄出來,是想讓老夫給誰瞧病?”
顧小年眉頭微皺,心下略有失望,這麼久了,對方竟然沒有看出自己身上的問題。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或許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其實自己現在並沒有什麼蹊蹺。
苗飛看到了他眼中神情的變化,不由好奇,便將茶杯放下,大着膽子仔細瞧了瞧眼前的這人,可一看之下,臉色微變。
顧小年不用眼看,氣機便自然感應到了對方的變化,當即心底也是一沉。
“看出什麼了?”他問道。
苗飛動了動嘴,臉色微僵,“你這是,惹了什麼凶煞?”
“凶煞?”顧小年搖頭,便將昨夜見到的經畫之事說了說,當然,雖然沒說斬了清淨那位天人,但也是說了是在白馬寺的後山發現的異變。
苗飛臉色一白,嘴皮子哆嗦了哆嗦,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有先天絕頂的修爲,而又一生行醫近百載,傳承久遠,又自困天牢,跟諸葛伯昭交好,自然是知曉一些隱秘的。
比方說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