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別生我氣啊!”當看見少女的眼中淌下兩行眼淚時,華服少年頓時心慌起來。他忙不迭地用衣袖爲少女拭去眼淚,“別哭啊……別……”
他的手無意中觸碰到少女滾燙的額頭,這才明白她並不是因爲自己的失禮落淚,當下舒了一口氣。但他很快便伸出手,在少女肩上快速揉捏着,“你發燒了!千萬別動啊,我這就給你退燒!”
華服少年動作還不是很熟練,毛手毛腳地想把少女肩上的衣物往下翻,不料卻因爲用力過頭,竟將她的上衣盡數拉下,少女的背部頓時顯露在自己面前。他連忙又道了數聲不是,赤紅着臉正要把衣服蓋上去時,卻赫然發現一道深深的劍痕正盤踞在少女右肋下方。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少女嗚嗚泣着,“刺向我的那把劍上有毒!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華服少年呸了一聲,“死你個頭啊!我孃親醫術可好了,有毒又怎麼了?我慕容皇族的藥庫裡什麼藥都有!還愁解不了毒嗎?”
……
“那天,我以爲我真的要死了。”回憶起七年前的景象,陳雪嬿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淺笑。
慕容齊輕哼一聲,“後來還不是活得挺好,讓你瞎說死!”
陳雪嬿苦笑,“可這次是真的……”
慕容齊笑罵道:“你又來了!我說了你不會死,別忘了我還要娶你爲妻呢!本公子總共會做五樣美味的糕點,還等着天天做給你吃……”
陳雪嬿聞言不由得笑起來,慕容齊也跟着笑,然而兩人最終都笑出了眼淚。
……
兩日真的很短,待人還未察覺之時,已悄然來到了這一天。
似是老天也心有不忍,這一夜天降大雨。雨水打在屋檐上,順着瓦片漸漸滴下,濺起一方異樣的悲涼。
吱呀一聲,藥房的門被推開。幽靜輕聲轉入門中,將手裡所執的油紙傘收起放好,接着便徑直走向藥房深處。
躡手躡腳地走到牀旁,幽靜解下背在身後的殤寒劍,擱在牀頭,接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不願讓陳雪嬿孤獨一人離去。
“雪嬿姐,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謝謝你……”幽靜似是在自言自語,又想是在對陳雪嬿訴說一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你答應了寂哥哥,答應他要一直保護我,所以你才每次都這麼拼命地救我。有好幾次,看着你明明受了很重的傷,卻還是堅持擋在我面前,我真的很想哭……”
“我什麼都做不到,慕容哥哥還能變着法子安慰你,給你做好吃的糕餅……”幽靜說着便泣不成聲,“我只能這樣陪你,靜靜地看着你死去……”
“我把殤寒劍放在牀頭了,我知道那是雪嬿姐最捨不得的東西。”淚水很快就模糊了她的雙眼,“要是那天寒翎哥哥現身,黯雨或許就不會發作……”
一聲輕嘆在寂靜的藥房中驀然響起,幽靜一驚,起身下意識地問道:“是誰躲在這裡?”
牀頭的殤寒劍忽然化作道道藍色的光影,而這些光影又組成了一團模糊的輪廓,在須臾之間逐漸清晰起來。
“即使那日我在,黯雨也依然會毒發。”沈寒翎的聲音響在幽靜耳邊。幽靜再度吃了一驚,擦去眼淚,只見一位藍髮素衣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那模樣以幻影出現,帶着幾分不真實。
“你你你……”幽靜被嚇了一跳,指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又覺得自己這樣指着別人不禮貌,忙尷尬地放下手。
沈寒翎沒有在意這些,他俯下身探了探陳雪嬿的鼻息。未了,幽靜只聽得他長吁一口氣,“還好,還來得及。”
翻手將一粒晶瑩剔透的藍色珠子取出,沈寒翎小心撬開陳雪嬿的嘴,將那珠子送進去。
“寒翎……寒翎哥哥?”幽靜看着他的舉動不由得愣住,“這是……”
“以我羽族之靈氣凝聚而成的‘冰魄幻珠’。”沈寒翎擡起頭,淡淡一笑,“我現在只是一個靈魂,如果放在那時,根本不需要凝聚這麼久。”
幽靜這才明白過來,她又驚又喜地問道:“那……那這麼說,雪嬿姐有救了?”
沈寒翎嗯了一聲,“快的話,明天就可以醒來。”
他凝出一片冰刃,往自己手掌中央一劃,又伸手擠了擠。殷紅的鮮血很快自劃痕處滲出,將他的整個手掌染紅。
“寒翎哥哥,以後……以後黯雨還會不會毒發?”猶豫再三後,幽靜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抹苦澀自少年清澈的雙眼裡一閃即逝,沈寒翎淡然一笑,“不會,她再也不會記起我,永遠都不會。”
隨後他輕輕一掌印在陳雪嬿的額頭,口中念起一段古怪的咒語。而他手掌印着的地方則泛起淡淡的青光,是夢魘咒。
“這是……消去她對你的記憶嗎?”幽靜愕然,她吃吃地道,“雪嬿姐那麼想見到你,爲什麼不讓她見你一面,再……再……”
“我不想讓她心裡再留下有關於我的任何回憶,”沈寒翎輕聲道,“一點都不要留下。”
青光終於散去,沈寒翎往手裡只一抹,柔和的藍華立即將傷口修復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轉過身面對幽靜,和善地笑了笑,“小幽靜。”
“啊?”第一次聽別人這樣稱呼自己,幽靜不覺一呆,“寒翎哥哥有事嗎?”
“凝聚‘冰魄幻珠’耗費了我大量的靈氣,”沈寒翎道,“我需要一個容器進行恢復,因此得借你的‘幻月之隱’一用。”
“幻月之隱?”幽靜一愣。
好熟悉的名字,可她現在就是想不起來這究竟爲何物。
“就是你腰間佩戴的那塊玉牌,”沈寒翎朝她腰間一指,“幻月之隱只有諸葛世家才能夠鍛造,會給佩戴者源源不斷地提供損耗掉的元氣。元氣耗盡後,只要有月光就能夠對其進行補充。”
“……”幽靜又是一愣。
怪不得先前自己發動劍訣的時候,每一次都感覺消耗的元氣特別少。有好幾次她還懷疑泠姐那番“釋放一次就會使元氣殆盡”警告的真實性,原來真正的原因是這樣啊!
“可以借我一用嗎?”沈寒翎又問道。
“嗯……可以的。”發愣歸發愣,幽靜還是馬上將玉牌取下,放在手心舉起,捧月似的送到沈寒翎面前,“我要怎麼幫你?把玉牌給你戴上嗎?”
這時她纔有機會得以看清那張俊秀的臉,比她那次在殤寒劍上見到的還要好看。幽靜心裡有些困惑,爲何葉琳嵐會說沈寒翎生性孤僻、沉默寡言,就像冰山那樣冷?他明明很平易近人、很溫和啊!
========預告=======
用過早飯,幽靜便準備出去接任務。走在街上時,她驀然回憶起昨天的那個夢,似是夢到了自己的……家。
……
此街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靈挽,在六年前算得上是慕容皇族的專屬街市。而如今的高牆將這條長街與世相隔,因而原本繁華的靈挽長街,現在無人問津、已然落寞。
如今唯有其中央的一株百年桃樹默默地伴着這條早已無人的街,它無聲開花,無聲落葉。結出的桃無人採摘,只好墜落於地,重歸一捧塵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