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幽靜悠悠轉醒,卻驀然發覺自己所處的地方並不是慕容酒樓門口。
她又晃了晃腦袋,滿臉的困惑。明明記得自己是被人一掌拍暈過去的,怎麼會在房間裡?
“醒了?感覺好些沒有?”在這時,蕭龍皊淡淡的聲音幽幽傳入耳中。
幽靜剛擡起頭來,對上的就是蕭龍皊琥珀色的眸子,只不過那眼眸中的神色很是複雜。
聽見他的問話,幽靜忙小雞啄米般點頭道:“挺好的,除了還有點暈乎……”
隨後她便自顧自回想了一陣,片刻後忽然驚道:“啊!我記得在被偷襲前,好像還聽到小久在叫我,一定是然姐姐醒來了!”
蕭龍皊只見她從牀上躍下,欣喜地就要向門口跑去,當下直接伸出手將她一把攔住,沉聲道:“你待在這,哪也不許去!”
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幽靜着實一愣,下意識地問道:“爲什麼?”
“我問你,你是不是救過柳小然?”蕭龍皊並未回答,而是直接拋出一個問題,“就是你口中所言的‘然姐姐’。”
幽靜點點頭,“是啊,我和泠綾在古道的時候碰巧看見然姐姐。那時候然姐姐中了一支箭,昏迷不醒,我們就把她帶回來了。”
回憶着有關柳影軒座下各路殺手的信息,蕭龍皊輕嘆道,“原來是這樣,也無怪她會把你當恩人看待。那,你應當不知道她是奉命前來殺你的。”
幽靜瞪大了眼,直勾勾地注視着他,半晌後忍不住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飄零,你這裡沒有進水吧?爲什麼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蕭龍皊沒好氣道:“你的才進水了。柳小然是魔軍護法座下排名第一的王牌殺手,一般都在邊陲執行任務。上回我告訴過你,這幾日也許魔軍護法會派人前來刺殺你。”
幽靜的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個拳頭,她吃吃地道:“那麼,然姐姐就是……”
“我不知道,爲什麼這次他會直接派這種級別的殺手,”蕭龍皊先是點點頭,而後又搖頭道,“莫不成是因爲前幾次無不鎩羽而歸,如今覺得太鬱悶了麼?”
幽靜,“……”
啊喂,就算鬱悶也不用拿我出氣吧!
“不過……”蕭龍皊話鋒一轉,“據我所知,柳小然從來不會對自己的恩人下手。另外,她也應該還不知道你就是她的目標吧?”
幽靜嗯了一聲,“因爲飄零你上次給我提過醒,我……我沒有告訴然姐姐自己真正的名字。”
蕭龍皊的臉上終於顯出一絲笑意,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雖然不能夠一直瞞下去……”
“其實,你就算告訴了她你真正的名字,她也同樣不會害你。”他接下去的話卻是讓幽靜一頭霧水,“那是除了恩人之外,第二件可以作爲羈絆的身份。”
……
次日,幽靜照例出去接任務。蕭龍皊在明白一切來龍去脈後,也就放了心。
反正,在左護法那兒最厲害的角色,也就只有柳小然了,再者便是柳影軒本人。不過以他對柳影軒的瞭解,此人若要出手,基本是建立於自己所有手下完全落敗的情況之下。
因而只要柳小然沒有完成任務,柳影軒也斷然不會派遣其他高手前來刺殺。
當兩人路過雜貨商曹雪的鋪子時,卻聽得其中亂哄哄一片。眼尖的幽靜一眼就發現有許多人正圍在一處最隱蔽的房間外,而曹雪則站在那房間門口,不停地喊道:“請諸位客官莫要再看了!這女孩的後事,曹雪自會處理妥當的!”
立即有人起鬨道:“我說曹老闆,這女孩心地可是好的緊,卻不明不白地慘死在你這兒。這件事要是抖出去,到時候看誰還敢來住你的店!”
曹雪聞言急道:“我哪兒知道她會被人這樣殺掉!我敢以我的性命作擔保——”
“裡面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人擋着門,幽靜連着跳了數次都未能成功看見房間內的情形,當下擡頭問道。
蕭龍皊聞言拉着她徑直走將過去,越靠近那房間,他越是覺得鼻中嗅到的血腥味濃郁無比。他運起元氣,輕輕將人羣震開,不顧圍觀之人又驚又怒的罵聲,他往房間中只一掃,眉頭便擰成了疙瘩。
“啊!她是……是泠綾!”望着地上倒在血泊裡的黃衣女孩,幽靜失聲驚叫起來。
泠綾死得很慘,她這時正伏在地上,手腕上以紅領繫着的一塊藍色碧玉被一枚銀鏢擊碎爲兩半。有兩支漆黑的長箭穿透了她的胸口,已變成暗紅色的血流了一地,而空氣中則是飄着夾雜了淡淡腐爛氣息的血腥味。
那雙曾靈動可人的眼睛,這時完全無了一絲神采。泠綾渙散的瞳孔裡是無法掩飾的驚恐,死不瞑目。
“泠綾!泠綾!”幽靜甩下蕭龍皊的手,不顧一切地衝將過去,跪在地上,抱着泠綾哭起來,“這是這麼回事啊!昨日你還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突然……”
“等等!”蕭龍皊的聲音彷彿怒雷,他驀地掠至幽靜身旁,手裡劍光大作,啪的一聲將泠綾的屍體掃開去。
“飄零!”見那一劍直接把泠綾的肩頭劃出一個大口子,幽靜難以置信地望着蕭龍皊,她不明白爲什麼他會突然發怒。
“門外的各位,此事由我來處理便可。”蕭龍皊對那些遲遲未走的圍觀者傳音道。
衆人雖是議論紛紛,但還是知趣地散去。唯有曹雪依然不依不饒地道:“這位公子,曹雪已說過,這女孩的後事……”
“由我處理。”蕭龍皊不溫不火道。
“……是,公子請便。”
“靜兒,她死得很蹊蹺。”聽得曹雪的腳步逐漸遠去,蕭龍皊這纔開口道,“你看這箭,一般的殺手是斷然不會動用弓箭來暗殺,並且也不會在箭上塗抹諸如這‘浮華蝕骨’之劇毒。除非……”
琥珀色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奇光,“除非是魔軍之人。”
幽靜早已哭得滿臉是淚,聽罷他的話,幽靜不禁詫異道:“可是泠綾她脾氣真的很好!她從來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更不用說招惹魔軍之人了!”
蕭龍皊小心地走去,將自己的手靠近泠綾的胸口,一輪紅光自他手心射出,瞬間把泠綾籠罩在其中。
待紅光完全散去,泠綾的肉身也隨之化爲灰燼,徒留下兩支帶血的利箭。
“被魔軍追殺,除了自身的原因,還有自身以外的原因。”蕭龍皊以元氣護住手,慢慢撿起其中一支箭,“也許是因爲她親近的人得罪了魔軍,從而連帶着害了她。”
箭身以淡墨爲漆,其上以硃紅描着些古怪的紋路。蕭龍皊只覺着箭越看越熟悉,他下意識地往箭尾看去,卻見箭羽上寫着一個小小的“夕”,脫口便道:“清墨弓,令狐夜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