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強打精神,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喊着千萬不能睡過去。儘管有絲絲寒氣順着她的手臂在全身蔓延開來,試圖爲她驅趕走睡魔,然而這是百級高手的夢魔咒,遠沒有那樣好對付。
“咦?居然還能支撐這麼久。”見幽靜仍然小雞啄米般一下又一下點着頭,卻並未睡去,慕容楓曠輕咦一聲,手裡的光芒愈發濃郁。
“不行了……真的好想睡……”幽靜死死咬着嘴脣,希望疼痛能夠讓她清醒些。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滑下,滴落在扇面上,但幽靜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
朦朧間,她好像聽到慕容楓曠在驚叫,隨後便有一抹銀色的身影出現在自己視線中。慕容楓曠還又驚又怒地說了些什麼,而那人則是輕輕搖起手裡的粉色扇子,神色淡然。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幽靜最終還是不爭氣地仰面倒下,沉沉睡去。
……
當幽靜醒來時已到了傍晚,是落日的餘暉照在她臉上,這才把她從睡夢中喚醒。
幽靜撐起身,恍惚了好久才下得了牀。鼻中忽聞到一絲絲苦澀的藥味,這才恍然明白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
捂着依然發脹的腦袋,幽靜只依稀記得睡過去之前,自己還被慕容楓曠緊緊逼着,可是現在他人呢?走了麼?
“醒了?”慕容齊不知是何時出現在幽靜面前。
“慕……慕容哥哥?”幽靜這纔回過神來,卻是忍不住問道,“那老傢伙走了嗎?”
“嗯,走了。”慕容齊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幸好正大哥及時趕到,把那叛徒嚇得屁滾尿流,帶着他那三個手下夾着尾巴就逃。”
慕容齊的措辭極爲不雅,對於一個叛徒,他是要多厭惡有多厭惡。
這話逗得幽靜忍俊不禁,但聽他提到正大哥,幽靜腦中立刻想起與自己有過三日約定的“公正”,心裡不覺暗讚一聲,來的可真巧。
“那,那位正大哥呢?”幽靜想要往藥房深處看去,但目光受限,只好再次問道,“他上次在通天塔答應過我,說是三日後要來慕容酒樓爲雪嬿姐治療的。”
慕容齊聽罷又是淡淡一笑,“他正在爲阿雪搭脈呢,既然你醒了,那我們就一起去看看阿雪。”
他的笑很是苦澀,比那藥味還要苦,連幽靜都能看出他是在強顏作笑。不等幽靜答應,慕容齊就默然轉身,徑直向藥房深處挪去。
“……齊雲,恕我直言,”見二人進來,上官正起身肅容道,“她體內的毒已經擴散至內腑,不出兩日便會因毒發攻心而死。黯雨之毒是沒有解藥的,方纔我聽你說你用以毒攻毒的辦法,暫時止住了毒素的進一步侵蝕,可是如此?”
“是。”慕容齊微微一點頭。
幽靜聽見上官正發出一聲輕嘆,“倘若用‘沉水潤心’續命,她本可以再多活些時日。可你……”
“我知道……”看着牀上眉頭緊鎖的人兒,慕容齊笑得很牽強,“可是,既然遲早都難逃一死,延長她的命,只會讓她更痛苦。我不想讓她再這樣痛苦下去!”
兩道清淚自他臉上淌下,慕容齊的眼中滿是堅毅。
“等等!”幽靜在這時卻忽然回想起陳雪嬿在通天塔昏迷前說過的一句話,“我好像記得,雪嬿姐她說她從前中過黯雨這種毒。照‘黯雨之毒沒有解藥’的說法,雪嬿姐應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啊!”
“不錯,黯雨之毒的確無解藥。”上官正沉聲點頭道,“但這種奇毒,也的確能夠被解開。”
“這……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幽靜很是不解。
上官正輕搖扇子,“方法是有,以羽族之靈氣化作靈珠,服下後再施以夢魘咒,令其忘卻心中最強的那份執念。這樣便可解開黯雨之毒。”
“可是,”他將話鋒一轉,“羽族早在數百年前就盡數隱於天空之中,天書界的羽族後代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縱使能夠尋得一位羽族後裔,又有誰願意獻出幾乎全身的靈氣,只爲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必須要羽族的靈氣麼?”慕容齊尚不死心,急急追問道。
上官正輕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房間。二人只聽得他的聲音隨着身影漸漸遠去,“除了羽族身體中的治癒之靈,任何元氣都不能夠破去黯雨之毒。”
……
待陳雪嬿悠悠轉醒,卻發現自己正半倚在慕容齊懷中。
“這些日子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可千萬別凍着。”慕容齊說着又緊了緊裹着她的被子。
疼痛從身體各處一波接着一波涌來,陳雪嬿擡起頭,勉強扯出一絲笑,“我……我快要死掉了吧?”
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大手驀地一僵,慕容齊搖頭輕笑道:“怎麼會,你死不了的。正大哥爲你探了脈,你很快就會……”
懷中的人兒卻是抽泣一聲,慕容齊只覺溫熱的淚水慢慢將自己胸前的衣服浸溼,“你不必瞞我了,方纔你們的話,我每一句都聽得真切……”
見陳雪嬿斷斷續續地說着,慕容齊沉默了許久,終是低嘆一聲,“很抱歉,我沒能夠救你……”
此言一出,二人都沒有再說話。似這般沉寂許久後,陳雪嬿的聲音輕輕響起,“你可記得七年前,你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麼?”
慕容齊彷彿一愣,隨後呵呵笑起來,“當然記得。”
七年前,慕容世家後院的某處房間。
“喂喂,醒了沒?”華服少年端着一碗藥推門進來,甫一進門便皺着眉,衝牀上的人大呼小叫,“孃親說你該喝藥啦!快起來!別浪費本公子的時間!今天我還要修習法術呢!”
見牀上那人如同蛹一般一動不動,華服少年好生疑惑。他擱下藥大步走至牀前,二話不說就將蜷縮在被中的那人翻了個身,並毫不客氣地將矇住她頭的被子掀起,“你耳朵聾了麼?還不起來喝藥!”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痛苦的少女的臉,小臉上露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紅,密密的汗珠將她的額頭佈滿。
華服少年一怔,在這之前他似乎並未想過,孃親口中的那位受傷的孩子,竟然會是位姑娘。
“對……對不起!”華服少年忙手忙腳亂將她扶起,邊扶邊道歉,“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剛纔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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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真的很短,待人還未察覺之時,已悄然來到了這一天。
似是老天也心有不忍,這一夜天降大雨。雨水打在屋檐上,順着瓦片漸漸滴下,濺起一方異樣的悲涼。
……
牀頭的殤寒劍忽然化作道道藍色的光影,而這些光影又組成了一團模糊的輪廓,在須臾之間逐漸清晰起來。
“即使那日我在,黯雨也依然會毒發。”沈寒翎的聲音響在幽靜耳邊。幽靜再度吃了一驚,擦去眼淚,只見一位藍髮素衣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那模樣以幻影出現,帶着幾分不真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