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當中,隨着羅漢摔門離去,楊東看着滿地的玻璃碎片,久久無言。
“東子,追不追?”林天馳看着羅漢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抿着嘴脣問道。
“你說呢?”楊東捏着手裡的煙,輕聲反問道。
“唉……”
林天馳一聲嘆息,邁步向門外跑去。
“天馳!”
楊東在林天馳跑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張嘴又叫了他一句。
“怎麼了?”林天馳隨即轉身。
“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狠了?”楊東擡起頭,與林天馳對視着問道。
“我聽過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壞人沒有羞恥,所以幹了壞事,也不受良心的譴責,而好人就是規矩多,遇事愛思慮,思慮過度就成疾了!至少在我看來,你的做法沒問題,錯就錯在說的太直白,如果你委婉一些,或許會好很多。”林天馳認真迴應道。
“老柴跟我說過,他說人越成功,接觸的人物也會越來越奸詐,因爲善良的人,是爬不到頂層的,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楊東頓了一下:“我不是不會委婉,而是我做不到對你們進行欺騙。”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錯了事,我也不會失望的,我會跟你一起承擔。”林天馳重重點頭。
“跟他說,我不選擇跟朱勇順合作了。”楊東擺了擺手,在利益和友情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友情。
“好!”林天馳語罷,身影消失在了門前。
“啪!”
楊東等林天馳走後,將手裡的菸頭摔在了地上,掏出了止痛藥的瓶子,吞下一把藥片後,就靠在了被子上,盯着滿是蒼蠅屎的天花板久久無言。
……
林天馳跑出倉儲區之後,一路小跑,最終在馬路邊緣看見了坐在路肩石頭上抽菸的羅漢。
“哎,你不是要走嗎,咋沒走呢?”林天馳看見羅漢,笑着問了一句。
“滾!”羅漢張嘴罵了一句。
“怎麼了,你還真生大傻東的氣了?”林天馳莞爾一笑:“你蹲在這沒走,是怕他真跟朱勇順整起來,沒人護着他,對吧?”
羅漢嘬着煙沒吱聲。
“東子的選擇確實極端了一些,但他這麼做,是爲了大家,這個大家,也包括你。”林天馳拍着羅漢的肩膀,輕聲迴應道。
“別他媽在這裝好人,你也不是啥好東西!”羅漢嗆聲。
“三合公司,雖然已經名存實亡了,但它畢竟是咱們哥仨的產業,你這時候退出去,東子心裡得多不是滋味啊。”林天馳坐在羅漢身邊,把他手裡的煙拽了過來,叼在了自己嘴裡:“老柴沒了之後,他的性格確實發生了一些改變,這種事你或許不能體會,但是得理解,站在你的角度上,可以講道義和信譽,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上,道義已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不是嗎?”
“我他媽擔心的不是常寬的死活!我擔心的是楊東!你懂嗎!”羅漢聽見這話,有些情緒失控的吼了一句:“我不信你沒看出來,現在他不僅思維偏激!而且走的路也越來越極端!林天馳!我真的很怕!我怕楊東這麼下去,會讓自己走到一條絕路上,你明白嗎!”
林天馳嘴角抽動了兩下,沒吱聲。
“現在楊東的想法很簡單,他想不惜一切代價的往上爬,爬到足夠跟老柴復仇的高度上去,只要能抓住機會,他已經不再顧及自己的名聲和信譽了,可是就算這個江湖再髒!再沒有規則!但它也絕對無法容忍一個毫無底線的人,不是嗎?”羅漢的胸口劇烈起伏:“楊東這次可以用這種手段對付常寬,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繼續這麼下去,他早晚也會像光耀吞掉聚鼎一樣,去吃掉別人!他想殺白沐陽!可你怎麼就能保證,將來有一天,別人不會也帶着滿腔仇恨想殺了他?!”
“你想多了,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林天馳開口就要解釋。
“這種事,就是大壩上的一個洞!如果不把它堵住,早晚是會決堤的!我也知道這種不擇手段的方式,能讓咱們以最快的角度立住腳!可是我更擔心的是,如果這羣人連一個堅守底線的自制力都沒有,等咱們真的站穩腳跟的那一天,楊東就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楊東了。”羅漢看着面前街道上往來的貨車,語氣中包含了太多無奈:“關於公司的決策,我以前從未發聲,是因爲我相信楊東可以做出正確的選擇,但現在的楊東,我看不懂,也看不透。”
“老柴在的時候,可以爲咱們遮風擋雨,現在老柴沒了,楊東自己就得是那個屋檐,許多咱們不願意面對的陰暗面,他避無可避,不是嗎?在江湖上闖蕩了好幾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沒有背景,沒有機遇,沒有貴人,想成功真的太難了,所謂的成功,絕對不是靠幾句雞湯就能達成的。”林天馳做了個深呼吸,起身拍了拍羅漢的肩膀:“回去吧,小東不準備跟朱勇順合作了。”
羅漢聽見這話,登時愣住。
“他現在確實很看重利益,但更看重感情,或許楊東處事的風格確實變得功利了一些,但他還是他,至少他在滿身黑暗的時候,還想着能給身邊人帶來一點溫暖。”林天馳語罷,邁步就向倉庫大院那邊走了過去,而羅漢在原地沉默了接近五分鐘的時間,才緩緩起身,也跟了上去。
……
翌日清晨,楊東早早的起牀之後,與羅漢和林天馳一同乘車,前往了孝信酒廠,在常寬手裡簽下了孝信啤酒爲期五年的總代理權,並且在把渾南的一塊土地轉讓給常寬之後,順利拿到了孝信酒廠百分之十的股份。
而這兩份協議的簽署,也就意味着楊東已經徹徹底底的將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給投進了孝信酒廠,而且他們這夥人,也徹底在沈Y落腳紮根,不論最終的成敗與否,都已經覆水難收。
當天中午,常寬特意吩咐人在酒廠食堂備了一桌好酒好菜,而且還找了酒廠的幾個高層一同陪酒,同時也是爲了讓楊東這個股東,對孝信酒廠的管理層有一個基本的瞭解。
……
與此同時,皇朝萬豪的餐廳包房內,朱勇順正帶着海風宴請趙磊吃飯,飯桌上除了趙磊,還有他的堂弟趙宗寶。
“小磊,你嚐嚐這個神戶牛肉,他們家的鐵板燒,做的相當不錯。”飯桌上,朱勇順緊挨着趙磊落座,過程中始終在幫他倒酒、夾菜,自己卻一口沒吃。
“好。”趙磊微微點頭,輕咂了一口紅酒,靠在了椅子上:“我讓你拿下孝信酒廠,你辦的咋樣了?”
“你放心吧,這事我正在辦呢,估計快了。”朱勇順呲牙一笑:“我都盤算好了,等酒廠到手之後,給你拿四成乾股,呵呵。”
“我就算了吧,我手裡的錢夠花,但是宗寶最近挺渴的,你要是願意玩,就帶他一個吧。”趙磊語氣隨意的迴應道。
“行,那就等酒廠拿下以後,我把那四成股份轉給大寶。”朱勇順聞言,十分痛快的點了點頭。
“嗯,酒廠拿下來之後,你就先幹着吧,最近這段時間,經濟不太好,也確實沒有什麼賺錢的行當,先幹兩年酒廠,等你手裡有點底子了,我再找機會拉你一把,帶你接觸接觸我們公司內部的業務。”趙磊微微一笑,聲音不大的迴應道。
“哎呦,那感情好,憑你在沈城的能量,只要隨便拉我一把,我不立刻就能起飛了嘛!就奔你這句話,我說啥都得敬你一杯!”朱勇順聽見這句承諾,臉上霎時綻開了一道笑容,畢竟在沈Y這個地方,趙磊他們這種有背景的關係,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搭上的。
“好好幹吧,我們公司內部,現在也是狼多肉少,但是有什麼合適的項目,我會想着你。”趙磊微微點頭,與朱勇順碰了下杯,而朱勇順將一杯紅酒一飲而盡,趙磊只是沾了下嘴脣。
“磊哥,我聽說最近你們集團內部,內鬥也斗的挺兇啊,外界都在傳,說史一剛你們倆可是鬧得挺不愉快的!”海風坐在旁邊,十分八卦的問道。
“刷!”
趙磊聽見這話,面色一凜,登時向海風投去了一道目光。
“你他媽喝多了吧,瞎嘞嘞啥呢!”朱勇順感受到趙磊不悅的情緒,張嘴就罵了一句,隨後轉頭看着趙磊,賠笑道:“小磊,海風蹲大獄蹲傻了,不怎麼會說話,你別跟他一樣的!不管外面怎麼傳,但是大家都知道,你在萬總心裡的地位,誰也比不了!”
“呵呵,沒事。”趙磊微微一笑:“我們公司內部的人,相處的都不錯,但總有些好事的人,喜歡四處傳謠,這事誰也管不住。”
“磊哥,我嘴欠,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裡去!我敬你一杯!給你道歉!”海風悻悻咧嘴,直接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而趙磊則端坐原位,連杯都沒碰。
“小磊,來,我跟你和大寶,一起喝一個!”朱勇順看見氣氛略微有點冷,再次端杯,活躍起了氣氛。
就在三人喝酒的時候,一邊的海風也接到了一個電話,簡單聊了幾句以後,面色陡然一僵,聲音也隨之大了起來:“你他媽整準了!你能確定嗎?!”
“海風,你幹啥呢!”朱勇順聽見海風在邊上嚎了一嗓子,再次皺眉呵斥。
“大哥,酒廠那邊出問題了!”海風掛點電話以後,同樣面色嚴肅的看着朱勇順:“剛纔咱們插在酒廠的人給我來電話,說常寬跟楊東簽了合同,不僅把酒廠的總代理權給了他,而且還給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條件是孝信酒廠在以後面對咱們的時候,直接由楊東跟咱們對話!”
“楊東跟常寬綁在一起了?”朱勇順聽見這話,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沒錯!此時此刻,他們就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呢!”海風點點頭,言之鑿鑿的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