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六章 已不再是那個少年

韓飛聽見萬崢的問話,坐在了火爐邊的一把椅子上,同樣露出了一個笑容:“怎麼,擔心我幹不動北坡的工程,想給我出謀劃策啊?”

“飛哥,你這話不是跟開玩笑一樣嘛!你混了這麼多年,是我的前輩!當年你們幹盛東礦區的時候,我連女同學胸罩的扣都還不會解呢!能有啥資格能教導你啊!”萬崢咧嘴一笑,然後單手搬着一個紙殼箱子,也坐到了火爐邊上,用爐鉤子掀開了爐子蓋,指着箱子裡面的東西對韓飛笑道:“我手下有個工頭,是甘陝人士,最近教我試了一下他們家那邊的罐罐茶,我喝着還不錯,嚐嚐啊?”

“客隨主便!”韓飛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沒動。

“飛哥,說實話哈!這次你能拿下北坡的兩條礦線,我真的挺意外的!”萬崢拿起幾枚灰棗放在爐子邊沿上烤着,同時把用六號鐵絲固定住的小茶罐放在爐火上烘烤,繼續道:“其實我相信你能看出來,不管是我還是祁賀,都不認爲你有翻身的希望了!甚至就連礦山上那些小掌櫃們,也都認爲你絕對會退出千佛山!”

“然後呢?你找我來,不是表達祝賀的!這一點咱們都清楚!我不喜歡跟陌生人繞彎子,你還是有話直說吧!”韓飛掏出煙盒,把煙懟在燒紅的爐壁上點燃。

“飛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找你過來,就是爲了北坡的礦線!”萬崢見韓飛並沒有跟他寒暄的心思,也就坐直了身體,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嗯,你繼續說!”韓飛叼着煙,面無表情。

“飛哥,我知道,最近這幾年,你在千佛山礦區始終挺穩的,只想做自己的生意,但千佛山的情況,你同樣也很瞭解!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生意場!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其實我跟祁賀之間,都想拿下千佛山礦區的控制權!之所以明爭暗鬥了這麼久,依然沒有結果,你應該也知道原因!”萬崢嘿然一笑,努力想給韓飛留下一個憨厚的印象。

“你可別這麼說!我又不是算卦的,這裡面的原因,我怎麼可能知道!”韓飛撣了撣菸灰,完全不接受萬崢的套路:“你跟祁賀有什麼恩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想安心做我的小生意!僅此而已!”

“有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話的意思,你的感觸應該比我深,有些事,不是你不表態就能躲開的,因爲你在千佛山,本身就代表着一種態度!而且還是我和祁賀既不能、也不敢忽視的態度!”萬崢頓了一下:“我跟祁賀之所以始終都在忍耐對方,而我們倆之所以沒產生什麼大規模的衝突,也是因爲你在千佛山礦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存在,確實給我和祁賀之間找到了一種平衡,但是同樣的,也遏制了我們的發展,哪怕雙方沒有什麼矛盾,但你的存在,也都是我們心裡的一根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頂帽子不可戴不起!你見過這個世界上,有人因爲其他人看自己不順眼,就把飯碗砸掉的人嗎?你們對我忌憚頗深,那是你們的事,難受的也是你們!這話不該跟我說!”韓飛已經從萬崢的語氣當中,大約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同時語氣堅定的做出了回答,表明了自己寸步不讓的立場。

“飛哥!我知道你的想法!或許你真如自己說的這樣,只想在千佛山穩穩當當的做生意,但是你認爲,這種環境,真的是一個適合經商的氛圍嗎?我不相信你看不明白,繼續留在千佛山,不管你是不是願意,但最終都要被牽涉到這一系列的紛爭當中!”萬崢一針見血的開口。

“別繞彎子了,說你想說的吧!”韓飛抽完一支菸,把菸頭扔進了火爐裡。

“我想買下你北坡的兩條礦線!”萬崢看着韓飛,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飛哥,只要你願意把礦線賣給我!價碼隨你開,哪怕傾家蕩產,我也能把它接下來!”

“如果這就是你的條件,那咱們倆這場見面,還是挺多餘的!我不管你跟祁賀都是怎麼想的,但我還是那句話,我做的是我自己的生意,不會被別人的思想左右選擇!更不會因爲你們視我爲威脅,就選擇做一個逃兵!”韓飛擡起頭,認真的跟萬崢對視着:“北坡的地,不僅是我自己的生意,還是手下那些工人的飯碗!所以這礦,我不賣!”

“飛哥,聽見你這個回答,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之所以不賣地,正是印證了我的說法,說明你對千佛山存有野心呢?否則的話,我想不出來,你爲什麼會死咬着它不鬆口!”萬崢咧嘴一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我也要對你打起幾分精神了!”

“這是你的事,我沒有義務勸說你!至於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態度,說真的,我無所謂!如果你真認爲我的存在,對於你而言是個威脅的話,那我也謝謝你的坦誠!”韓飛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全然沒有把萬崢話鋒當中的威脅看在眼裡。

“飛哥,咱們倆之間的談話,怎麼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了呢!”萬崢以前並沒有跟韓飛打過交道,此刻發現他這個人居然這麼難以接觸,氣勢上便矮了一截:“你別誤會,我找你過來,不是想要跟你積怨的,只是想跟你淺嘗輒止的聊一聊,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這事就算你不答應,咱們能坐在一起喝喝茶,這不是也挺好的嗎!”

語罷,萬崢端起已經沸騰的小罐茶,倒在了韓飛面前的茶杯裡:“既然這事你暫時沒有想法,那咱們就不提了,哈哈!”

“這事不僅我現在沒有想法,以後也不會有想法!我這個人,性格太倔!認定的事情也很難改變,現在該給你的回答,我已經給完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韓飛語罷,準備起身離開。

“飛哥!你這個性格也太急了!這大冷天的,來了我這連杯茶都不喝就要走,這要是傳出去,別人得怎麼看我啊!”萬崢假惺惺的開口子。

“嗤啦!”

韓飛聽完萬崢的話,端起面前的茶杯,直接潑進了火爐當中:“道不同,不相與謀!你這茶,我喝起來燙嘴!”

“你是老江湖,這一點我承認!但也不至於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吧!”萬崢始終掛着笑容的臉頰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受到屈辱後的憤怒。

“既然本身就是狐狸,那就別在這跟我演聊齋了!時間久了,你也裝不下去,對嗎?”韓飛見萬崢情緒失控,從椅子上起身:“我不是你口中說的老江湖,也不認爲這個江湖跟我有關係!但你給我聽好,我不管你有多大的勢力!多少的能力!敢動我的晚飯,剁你手!”

“踏踏!”

韓飛對着萬崢扔下一句話,拎着手包轉身就走。

“韓飛!你等一下!”萬崢看着韓飛的背影,徹底卸去了身上的僞裝,沉聲道:“叫你來之前,我也想過我可能會勸不住你!所以找了你的一個老朋友,想讓他過來跟你聊聊!”

“老朋友?”韓飛聽見這話,腳步頓了一下,轉身看向了萬崢。

“咣噹!”

萬崢話音落,辦公室的房門被人推開,隨後中午跟袁琦一起吃飯,那個長相酷似何潤東的男子推門走進了屋內,對韓飛露出了一道笑容:“小飛,好久不見!”

“冷磊?!”韓飛看見來人,眼中迸出一抹異樣的神采:“你怎麼會在這?”

這個叫做冷磊的男子,跟韓飛是孩提時代的玩伴,兩個人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混在一起了,算起來,韓飛能夠踏入這條道路,跟冷磊還有很大的關係,兩個人當年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也曾站在老街,仰望星空,吶喊着一聲兄弟一輩子。

但是等兩人真正的踏入社會之後,卻發現這一方江湖,並非是他們想象當中的模樣,彼此也在利益和衝突當中迷失本心,最終站在了對立面上,鬧到最兇的時候,這兩個人都想不遺餘力的除掉對方,發生過無數的血戰。

後來,冷磊因爲涉毒被判入獄,韓飛也因爲盛東公司的覆滅就此沉淪。

這兩個人之間的故事,當年在安壤轟動一時,成爲了大小混子口中的談資,在那種環境下,他們也都是同批混子當中的佼佼者。

時光荏苒,如今這兩名少年,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臉上的稚嫩不在,眼中也寫滿了滄桑,但結局卻是一樣的,不管是當年心狠手辣,讓人談之色變的冷磊,還是那個性格仗義,讓所有人聊起他都會豎大拇指的韓飛,他們都已經被後浪拍在了沙灘上,遠離了江湖的核心,已不再是那個滿腔熱血,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少年。

“別誤會!我今天過來,沒有什麼惡意!”冷磊感受到韓飛目光中的疏離,聳肩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知道你心裡對我的怨氣挺大,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不是嗎?”

“有些事情烙印在心裡,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卻的!”韓飛臉色飲酒陰沉。

“是啊!但那又能怎麼樣呢?房鬼子倒了,甘楚東也沒了!我們無非都是走卒而已!”冷磊提起這事,眼中同樣不勝唏噓:“至少我哥救過你!還因此搭上了一條命,對嗎?”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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