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獠答應了,扶她坐起來,在背後放了軟墊子,端來杯溫水,叫她漱了口,又端來臉盆用溫水給她擦擦臉。
趙雩精神好了些,又就着秦獠的手裡喝了杯水。
小招幾個丫鬟在旁邊站着,看着爺服侍夫人,也搭不上手,只能接接痰盂什麼的。小招叫翠妞去廚房催一催。
廚房溫着燕窩粥,一會兒端來了,秦獠親手喂她吃了半碗,又漱了口,扶着她躺下了,看到趙雩閉上眼睛對自己說了一聲:“你也去睡覺。”
秦獠這才笑了。丫鬟收拾了屋子,因着奶孃要睡在這邊,秦獠便回了臥房。
第二天,定遠侯府那邊先來人問生沒生,男孩還是女孩,得知順利生了位小姐,來打聽的下人忙忙的道喜,又忙忙的回去稟報。
一切準備都有婆子們,趙雩醒了抱着小妞兒,崢哥兒倚在她身上,低頭也在看妹妹,不停的問着:“妹妹在幹什麼?”
“睡覺。”
“她什麼時候睡醒?”
“下午。”
“睡醒了就能和崢哥兒玩了。”
“不行,妹妹還小。”
“爲什麼?崢哥兒想和妹妹玩。”說着伸出小胖手戳了戳妹妹的胖臉蛋,想把她戳醒。
秦獠忙過來將崢哥兒抱走,崢哥兒吱吱叫:“不走不走。”秦獠只好抱着他在屋裡轉悠,警告他:“妹妹還小,不能動,不能戳,不能碰。只能看着,說話也要小聲。”
崢哥兒忙忙的點了點頭:“我不,不,不碰她……”雖然崢哥兒說話已經比較利索了,但是說這些如口令一般的話還是有些磕絆,最後便全成了‘不不’,將餘下一時說不出來的字全省略了:“我想叫娘抱着崢哥兒。”說着雙手伸向了牀上坐着的趙雩。
趙雩笑,秦獠也笑了,抱着崢哥兒道:“爹抱着你好了,你娘身子還沒恢復呢,還有些累,過一陣子才行……崢哥兒,咱們給妹妹取個名字吧?”爲了避免崢哥兒胡攪蠻纏,問道。
果然崢哥兒的注意力被引開了,馬上眨巴眼睛:“什麼名字?”
秦獠去看趙雩,趙雩笑着看他:“是啊,取什麼名字?不過我聽穩婆說,先不取大名,取個小名先叫着,到了一兩歲之後在取大名。”
秦獠點頭:“是有着說話,只不過之前沒講究……小名叫……”拖長了音,琢磨。
崢哥兒也皺着小臉冥思苦想,好像他能想出來一樣。
趙雩笑,過了一會兒道:“綺字如何?紈綺絲繡。”
秦獠還沒說話,崢哥兒什麼都不懂卻已經拍着手叫:“好啊,好啊。”其實他連哪個字都沒有弄明白。
“你如今滿腦子都是綺羅絲綢啊,”秦獠失笑,想了想點頭:“好,就叫綺姐兒。”
崢哥兒馬上又拍手:“妹妹叫綺姐兒,綺姐兒!”
一會兒,李赫親自過來賀喜,三嫂因爲妊娠反應的厲害,根本出不了門所以沒來。秦獠忙抱着崢哥兒去前面,趙雩叫來了奶孃,依然是照着之前的規矩吩咐了一番,這規矩小招、芹婆子並崢哥兒的奶孃已經跟奶孃說過了,奶孃知道這裡是侯府規矩大,自然是連連的點頭答應。
趙雩看着綺姐兒吃了奶睡在自己身邊,她便也躺下睡覺,一直到晚上才醒,起來用熱水洗漱了一下,吃了些東西。
“爺還在前面呢,三爺去了之後,來了好些人呢。”小招給趙雩遞過來一杯水,輕聲道:“宮裡都來人了,好像是德妃娘娘都派人來問了,因着您昨天是去了宮裡回來生的,聽說德妃娘娘還不安了呢。”
趙雩點頭,並沒說什麼,倒是問道:“崢哥兒在前面?”
“嗯,一直在前面玩,三爺帶着四少爺,跟崢哥兒在前面玩的都不走。”
李赫有福氣,兒子都四個了,三嫂還在給他添丁呢。趙雩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噗嗤’笑了一下。
小招忙問:“怎麼了夫人?”
“沒什麼……孩子多了,這婚事也發愁,若是年紀在差不多,算一算能有多少門當戶對的,這麼一算,差不多朝廷裡的人都成了他的親家了。”趙雩是想起那位安國公了。
小招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不過想想定遠侯府的孩子也不少,以爲說的是定遠侯府,也笑了。
趙雩笑,好在李家沒那麼多講究,不會只看門第,五姐嫁的韓家就沒什麼門第,但也能和李家結親。這麼一想,不知不覺就想到了崢哥兒和綺姐兒的婚事,呆呆想了一會兒,姐兒醒了,哇哇的哭,這才把趙雩從冥想中拉回來,看了看,才生下來的嬰孩兒呢!自己居然就已經琢磨起婚事來,真真好笑起來。
……
趙雩斜倚在牀上看着睡覺的綺姐兒,綺姐兒嘴巴不時的動一動,好像吃飽了很滿足。前天過的滿月酒,小傢伙經過這一個月,越發的肥嘟嘟了。
崢哥兒趴在旁邊,不時的動一動綺姐兒的小手,又學着母親平常的樣子,輕輕的在厚厚的襁褓上拍一拍。
秦獠進來了,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將身上的長袍脫了,這個屋子十月中旬就燒上了地龍,秦獠是最受苦的一個,在屋裡經常熱的呆不住。
“你怎麼在屋裡?”秦獠進來了看到趙雩居然還奇怪的問了一句。
趙雩失笑,剛剛三奶奶來找她,秦獠必定以爲她和三奶奶要說好一陣子呢:“三嫂也沒什麼事,只是告訴我那作坊的事情,今年第三批、第四批出的絲綢品質都不錯,內造辦的買了幾百匹去對比了,宮裡定下了明年要一些,有些商人聽到了消息,也去找管事的打聽價格,三嫂這些全都不知道怎麼定,找我來問問。”
“不是說反應的厲害?”
“如今好了,三哥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廚娘,做的飯對三嫂的胃口,好歹比之前好多了。”
秦獠點點頭,又問道:“你怎麼給定的?”
“價格方面定了三檔,高中低,大約摸的價格跟她說了,三嫂覺着可以。”
秦獠道:“你現在是全然的幫忙,還是這裡面有你的股?”
“沒有啊,我沒有在裡面投股,完全是幫忙……”趙雩說着轉頭看秦獠笑:“你們現在可以啊!生意上的事情全都懂了很多啊,前一陣子三嫂倒是跟我提了股的事情,要分給我些呢,我什麼都不用出。我還在推……”
秦獠一下就笑了:“爲什麼推啊?”
“當初純粹是爲了幫忙,不爲別的,股不股的就算了。”趙雩看着他笑:“你難道想讓我在裡面佔股份?”
秦獠笑了:“不是,佔不佔股全看你自己,我哪裡管那些。我知道這個也是因爲前些天李赫跟我說了這事,還正經的很叫我替你去籤什麼,或者勸你去簽了。我只說我全然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而且大約的你應該是已經佔了股的,李赫便也糊塗了,又說他媳婦糊塗,都已經和你說好了,怎麼還叫他出面說?”
趙雩聽得‘噗嗤’笑了:“你們倆人一個比一個糊塗!”又看着秦獠抿嘴笑:“你其實也懂一些的,故意攪合吧?三哥說出來了,你不知道怎麼推,就欺負三哥不懂生意,故意混淆他?”
秦獠一下就笑了:“也有這意思……我嘴笨,這種推來讓去的客氣話實在說的不順暢。”
趙雩笑了,靠在他身上揉額頭又嘆氣:“前天才出了月子,昨天內造辦那位王夫人就來了,說內造辦明年在通州要建個織造局,叫我幫忙呢……我給自己找了多少事?”
秦獠好笑,伸手幫她揉太陽穴,道:“你既然是喜歡這個,做做也是可以的,只要別太累了,覺着累就休息……”
趙雩笑着閉上眼睛答應:“嗯。”
“這麼說那幾個作坊還不錯?生意挺好的?”
趙雩點頭:“是啊,挺好的,當然其實還不能和宮裡內造辦的絲綢比,宮裡今年特別照顧這幾個作坊,也是因爲看重這個。皇太孫那邊一直想着叫通州多一些百姓人家種桑養蠶,因此格外看重。”
說着趙雩睜開眼睛:“嘴裡一直說着不着急,卻又問我明年估計能有多少百姓養蠶?到底年輕,沉不住氣。”
秦獠給她揉着太陽穴,噗的笑了。
“笑什麼?”
秦獠低頭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趙雩:“朝裡的人都說皇太孫少年老成,我只聽你一個人說他太年輕沉不住氣。”
“那就是這件事着急?皇上都不急,太子也不急,皇太孫急什麼?”
“也許是爲了太廟的緣故吧,”秦獠搖頭:“具體原因不清楚,皇家的事情,咱們也不用鬧得那麼明白。”
趙雩點點頭,閉上眼睛享受着,秦獠這一點其實非常聰明,皇家的很多事情,他不去多想,也不去揣摩,有仗打的時候,他是朝廷必須倚重的將軍。但是沒仗可打,他就成了閒散侯爺了,朝廷的糾紛,朝臣們的糾葛他很少參與,除非皇上叫他參與的。也不用上朝,每天悠悠閒閒的。
太子和皇太孫在需要的時候會倚重他,不需要的時候,也不會覺着他攙和的事情太多。
有些人覺着他這樣傻,現在皇上器重他,正是他如日中天的時候,權利只需要擡擡手就能得到,而得到了權利,什麼都可以有!權勢熏天,誰不想這樣?
偏秦獠不想,大紅大紫的機會就這樣放過去了,權勢已經到了他的手裡,他卻偏要翻轉手心把權勢放走。
不過這一點上面,秦獠和趙雩真真的是夫妻同心,很明白,權勢得到容易,失去也很容易,權勢養人,卻也傷人,而傷人的時候,怕是更厲害呢!
所以,沒有仗打了,秦獠就會每天在家陪着妻子兒女,寧可在家沉溺於娘子的溫柔窩,兒女的天倫樂中,也不去外面結交什麼權勢熏天的勳貴高官。有人說他英雄氣短,也有人說他沒有雄心壯志,但是秦獠卻只淡淡一笑而已。
他的雄心壯志在戰場上,不在朝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