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子璟當即就站了起來,他人本就高大,氣場強悍,此時臉上隱約帶着憤怒,這麼一站起來,瞬間就讓人感覺彷彿有種壓迫感排山倒海地襲來,他幾步地走到了前面,習武之人無需交手,只一對上眼神,便能本能地察覺到對方的強弱,那些個黑衣人一看他那個架勢,全部繃緊了身體,空氣中流露出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柳仁賢走到雨子璟的身邊,說道:“算了,帶着女人孩子,就不要跟他們計較了。”
喬喬被金鑫哄得安靜了些,揉着自己的眼睛,抽噎着問道:“娘,他們是誰啊?”
十幾個黑衣人站在那邊,黑壓壓一片,手裡還亮着明晃晃的刀劍,看着怪嚇人的,喬喬有點瑟縮地往金鑫的懷裡躲了躲。
金鑫安撫道:“喬喬,沒事的,有爹孃在,不用怕。”
喬喬眨巴着大眼睛,點了點頭。
雨子璟看了眼柳仁賢,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還打算就這麼算了,卻沒想,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老大,怎麼辦?”
“娘,那邊流血了!”還沒等那個黑衣老大回話,蕾蕾先扯了扯金鑫的衣角,指着麻袋的方向。
金鑫順着蕾蕾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橫放在地面上的麻袋裡滲着血跡,這是原本沒有的,此時此刻看過去,發現血是正在流的過程中,不一會兒,地面便被染溼了。
金鑫他們幾個的臉色都變了。
緊接着,就聽到那名黑衣人老大應道:“主子吩咐了,事情要做得隱秘。以防萬一,不要留活口!”
話音才落,其餘的黑衣人齊齊地應了一聲,就揚着手中的刀劍衝了上來。
金鑫他們幾個一見,趕緊將幾個孩子護在了最後面。
雨子璟迅速地反應過來,沉着眸光,幾步上前一躍,主動出擊將人踢飛了幾個,他的動作氣勢磅礴有力,輕鬆地就將那些人踢到了後面的舊桌上,將桌子都給弄斷了。
柳仁賢將手中的摺扇一收,神色戒備,倒是沒有動手,而是退了幾步,擋在了金鑫他們的前面。
不多時,劉勝等暗衛就露面了。
不過,那些黑衣人看着身手都不很高,並不好打發,金鑫見狀,皺了下眉頭,喊道:“黑蛛,七及!”
話音才落,兩個身影飛躍進來,加入了這場打鬥中,本來雨子璟他們就把對方給牽制住了,礙於對方難纏,拖了點時間,現在黑蛛和七及一加入,不多時,就順利地將那些人全部給打得節節敗退。
黑衣老大見要輸陣了,忙吩咐下去讓人帶着那個麻袋逃掉。
文殷叫了起來:“把那個麻袋留下!”
柳仁賢本來是站在那邊不參與打鬥的,聽到文殷的那話,瞬間就做出了反應,握着手中的摺扇直指着麻袋所在的方向,步履輕易,身形便輕而易舉地從那許多黑衣人中間穿梭而過。
已有一人扛起了麻袋,他握緊了扇子,拿扇柄迅速地在對方的幾個關節處打了幾下,動作之快讓人眼花繚亂,那人只覺得手臂一陣發酸,便被迫鬆開了麻袋。
麻袋應聲落地,裡面發出了一聲悶哼。
柳仁賢聽見了,眉頭一皺,纔要低頭看,便有刀光劍影從眼前晃過,他眼疾手快地躲過了幾下攻擊,退開了些距離,卻並不作逃,而是一個旋身,主動出手。
爭執中,黑衣老大看中了金鑫他們這邊,要過來拿他們。
金鑫看着對方來勢洶洶的樣子,臉色微沉。
文殷閃到了她前面,明明是纖瘦的身形,此時看着卻十分可靠。
只見她手臂一擡罷了,就聽咻咻幾聲,袖口有銀針飛出,凌厲的氣勢逼得那黑衣老大不停地躲閃,後退開了些。
黑衣老大才站穩腳跟,還要上前,就感到後頸被什麼人一抓,然後便被拽着扔到了後面,受力過猛的緣故,整個後背重重地撞到了牆上,隱約能聽到哐噹一聲,牆便在身後碎裂,磚塊不斷掉落,殘留了一個破洞,外面,冷風冷雨不停地吹進來,瞬間將人淋溼,黑衣老大掙扎着要站起來,怎奈雙腿虛軟,才站了沒多久,人便雙膝跪地,感到胸口有什麼東西涌上來,悶疼得難受,轉瞬,便有一口血噴了出來,滿嘴的血腥味還未來得及品味,便兩眼向上一翻,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再沒有動彈。
其餘的黑衣人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這麼幹掉了,都很吃驚的樣子,陣腳頓時就亂了,沒片刻,便都落了下風。
雨子璟吩咐劉勝:“控制住。”
哪想,關鍵時刻,那些黑衣人竟無一例外地選擇了自盡。
金鑫子琴和文殷三個人早就將三個孩子轉過身去,沒讓他們看那血腥殘酷的畫面。
喬喬不停地轉過頭來要看發生了什麼事,金鑫強硬地阻止着:“喬喬,聽話!”
“娘,我想看爹爹打贏了沒有?”
有腳步聲靠近,一隻大手覆上了喬喬的小腦袋。
喬喬向後仰起頭,就看到雨子璟高大的身影,他臉色沉靜地說道:“看什麼。你爹不會輸。”
喬喬一看到他,立刻高興的笑眯起了眼睛,兩手不停地拍着。
雨子璟看了眼金鑫:“先把孩子們帶到馬車上去待着吧。”
“蕾蕾過來。”
那邊,傳來了文殷的聲音。
金鑫錯愕地回頭,就看到文殷半蹲在那麻袋邊,麻袋解開了,有半個身子從裡面探了出來,血色的衣衫,烏黑的雲發披散着遮蓋了大半張臉,也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但是,那裸露的肌膚上滿身的傷痕,尤其是血肉模糊的後背,簡直觸目驚心。
金鑫的眉頭忍不住地皺了下,文殷說道:“金姐姐,蕾蕾雖小,卻也是個行醫者。”
金鑫擔憂地看了眼蕾蕾,卻見蕾蕾沉着着臉色,毫無懼色地朝文殷那邊走了過去,看到滿地躺着的屍體,竟是連半點退怯之意都沒有。
在場的其他大人看着,都忍不住讚歎,覺得這女娃娃膽量太驚人了。
雨子璟勾脣笑了:“不愧是我雨子璟的女兒。”
金鑫白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示意了子琴一眼,先和子琴把揹着身的其他幾個孩子帶到了外面馬車上。
到了馬車上,陳家老大陳明之說道:“夫人,我想進去。”
金鑫笑道:“你還小,裡面的場面不適合你看。”
“夫人,我已經十三歲了!我爹十三歲的時候就跟着將軍上戰場去了!”
金鑫詫異地看着陳明之,還想說什麼,就見陳明之繼續說道:“何況,蕾蕾妹妹都不怕,我比她大那麼多,我怎麼能怕?”
金鑫看着陳明之那無懼而堅定的眼神,這孩子許是身爲長兄的原因,素來是沉靜穩重的,很會照顧弟弟們,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此時看他那眼神,金鑫卻是對他的認識更深了,這孩子,不止性格沉穩持重,還頗有志氣。
她笑了:“不愧是陳護衛教導出來的孩子。既如此,你便隨我進去吧。”
老二陳明磊見狀,也要進去,被金鑫勸住了:“你哥哥進去就好,你看,明曦和喬喬都還小,你留下照顧他們好不好?”
陳明磊聞言,看着剛從驚嚇中緩過來的喬喬和陳明曦,點了點頭。
金鑫笑了,讓子琴好好照看他們,又叫了兩個暗衛守在馬車邊,這才領着陳明之進去了。
裡面,文殷將那名受傷的女子整個從麻袋中解脫了出來,金鑫走過去,聽文殷說道:“蕾蕾,把藥箱拿來。”
蕾蕾聞言,就要出去馬車上拿藥箱。
陳明之說道:“我去拿!”
說着,就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陳明之就拎着藥箱回來了。
文殷說道:“我現在要給她檢查傷口,因爲她現在血肉模糊,方便檢查,我要用剪刀將她的衣服剪開。你們轉過身去吧。”
這話是對在場的男人說的。
雨子璟淡淡道:“既如此,你們把人挪到角落去處理吧。這邊也不適合給人治療吧。何況,這些人的來歷,我們也得研究研究。”
文殷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同意了。
有暗衛上來,小心翼翼地將受傷的女子抱到了角落裡去,金鑫文殷和蕾蕾跟過去。
大家便分兩處各做各的。
文殷將女子的身體轉過去,剪開了後背的衣料,看着那傷口,許是見多了,甚至見過比這更糟糕的傷口,所以她的眉頭都不動一下,而是淡然地問着蕾蕾:“這個傷,你覺得如何?”
蕾蕾仔細地湊上去研究,若有所思地作答着。
金鑫卻是看着女子歪過去的側臉,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她上前,伸手撥開了女子臉上散開的發,待看到那張畫着別樣圖紋的豔美容顏時,徹底驚呆了:“怎麼是她?”
文殷聽到她的低呼,不由得看過來:“怎麼?金姐姐,你認識她?”
“曾見過。”
金鑫看着重傷昏迷的女子,眉頭蹙得更緊,她忽然回頭,看向還站在那裡看雨子璟他們處理情形的黑蛛,叫道:“黑蛛!”
黑蛛看過來,不解地看向她。
金鑫說道:“你知道這女子是誰嗎?”
“……”
“是胡媚!”
金鑫的話音才落,黑蛛的眉頭便擰了起來,眸光沉得看不到底似的。
雨子璟和柳仁賢也被她突然的這番表現給吸引了,紛紛看了過來,眼中透着幾分探究,對眼前的情形有些不理解。
金鑫認真地看着黑蛛,說道:“真的是胡媚!”
七及率先走了過來,問道:“沒有看錯嗎?”
金鑫點頭,說道:“雖然才見過幾面,但是她長相本就出衆,讓人過目難忘,我不會記錯的。”
七及又走了幾步,想去親眼確認下,但想到對方現在的情況特殊,頓了下腳步。
他的腳步才停下來,後面卻傳來連串的腳步聲,就看到黑蛛直接越過了他身邊,又繞過了金鑫,直接就盯着看向了重傷女子的容顏,他沒有看別的地方,一眼就是盯住了她的容顏,然後,看到那張美極卻蒼白的臉時,呆住了。
他向來不苟言笑的臉色抽搐着,像是極力在隱忍着什麼似的,目光移向了別處,看到她滿身傷痕累累的樣子,好看的眉毛都要擰到一塊去了。
金鑫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個樣子,有點意外,她是不太清楚黑蛛和這個胡媚之間有過什麼樣的過去,但是看兩人這相處的種種,總覺得他們的關係匪淺,肯定有着特殊的故事,之前看黑蛛對於胡媚總是冷漠無情的態度,現在再看他這樣渾身散發着戾氣,像是要殺人一般的樣子,她意識到,或許黑蛛對這個胡媚,並不是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毫不在乎。
否則的話,他現在的憤怒又是爲什麼?
七及看到黑蛛周遭的氣氛,也是相信了金鑫所說,在後面說道:“之前咱們離開雅風客棧的時候她不是失蹤了嗎?那個黃渠和仡佬不是出動了不少人找她嗎?他們的勢力可不簡單,我還以爲早把她找到了,怎麼現在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金鑫沉着臉色,說道:“而且,還是這麼一副重傷的樣子。”
黑蛛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似的,只問着文殷:“她的傷怎樣?”
“不處理好的話,會死。”文殷說道。
金鑫看到黑蛛握劍的手緊了緊。
“她現在的情況,必須在一個地方養個兩三天,把傷口做好緊急治療,穩定了才行。不適合移動,否則的話,可能傷口會惡化,而且,引發高燒,嚴重的話,會沒命的。”文殷繼續說道。
金鑫問道:“所以,我們是不能帶着她上路,邊治療邊趕路了?”
“嗯。”文殷點了點頭。
黑蛛突然拔劍,架在文殷的脖子上:“救她。”
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給驚到了,怔怔地看着這一幕。
柳仁賢很緊張,趕緊走了過來:“黑蛛,你這是做什麼!”
文殷卻是很淡定,她擡起頭來看向黑蛛:“你確定你要拿這套威脅我嗎?你應該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認爲這樣的方法能讓我乖乖聽你的嗎?”
“……”
黑蛛黑着臉色,沒有接話。
文殷拿手指推開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劍,對上黑蛛的臉,說道:“你知道她是被什麼傷成這樣的嗎?”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
文殷笑了:“當年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我也是略有耳聞。黑蛛,我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不過,事到如今,連我都不禁同情起她來了。這個何古梅,可真是個傻女人。”
她把話說得非常隱晦,讓不知情的人聽起來只覺得一頭霧水,而黑蛛和七及身爲知情人,神色微異。
七及上前一步,問道:“文小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
文殷起身,對黑蛛說道:“你讓我救她,我原以爲是你知道了什麼,知道她的苦衷了。聽你方纔那番話,我是聽出來了,你還被矇在鼓裡。如此,你既恨她,又何必讓我救她?”
黑蛛臉色越發的陰沉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文殷輕笑了兩聲,說道:“你想知道嗎?”
黑蛛上前兩步,金鑫一看苗頭不對,趕緊攔住了他:“黑蛛,別衝動!”
她的話成功地阻止了黑蛛的腳步,他低頭,看了眼金鑫,沒說話。
文殷說道:“看剛纔綁她的那些人也不是普通人。想必,背後必然有個龐大的勢力在追着她不放。就算我現在救了她,她早晚也是要……”
“文殷,你到底救不救!”
黑蛛沒有耐性了,陡然大聲逼問道。
文殷平靜地看向他,並沒有被他的厲喝聲給嚇到,開口:“我趕着回京都。”
“師傅,她醒了!”
蕾蕾的聲音這時響了起來。
衆人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昏迷初醒的女子身上。
胡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的景,好多人影晃來晃去的,努力地眯了眯眼睛,眼中所見才逐漸清晰起來,首先看到的是蕾蕾,然後,是金鑫,接着,是文殷,以及文殷對面站着的,黑蛛。
她的視線在看到黑蛛的時候立刻就定在了他的身上,呆呆然的神色,接着,嘆了口氣,苦澀地笑了:“果然是瘋了。到死了,居然還白日做夢地想見他。”
言畢,她轉過了頭去,緩緩地將眼睛再閉上,眼尾,晶瑩的液體滑落了下來,她的臉色平靜,就好像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似的,不見痛苦。
文殷看着她那個樣子,笑了:“真是可憐。”
七及說道:“既然覺得她可憐,爲什麼不救她一把?”
文殷回頭看了七及一眼,說道:“我從不救一心求死的人。”
七及被她噎得竟回不出話來。
金鑫問道:“你說她一心求死?”
“你看她的樣子,像是有求生意念的人嗎?”文殷反問。
“……”
說話期間,閉上眼睛的胡媚重新睜開而來眼睛,這次,她眼中的神采稍微恢復了些,看着眼前的人,意識到了什麼,再次開口:“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