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賢殷篇65:新郎候選
看那家丁十萬火急的樣子,文殷以爲出了什麼大事,趕緊向尚齊道別,獨自趕回家去了。
文遠博早在書房等着了,柳仁賢說的話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在等文殷的過程中,漸漸地也算消化了這個事情,也想了很多。柳仁賢的所作所爲固然讓人生氣,可是,仔細一想,卻也不算是壞事。若真如柳仁賢所說,文殷已非完璧之身,那麼,她將來無論是嫁到哪戶人家去,她的夫君和婆家知道了事實真相,又如何能忍?若是鬧開了,傷了兩家的顏面是小,毀了文殷的名聲纔是大呢!如此一來,文殷又豈會幸福?
反觀柳仁賢,這個臭小子這次做的事情確實過分,但爲人品行也還是信得過的。小殷若是嫁給了他,一來,清白名聲可以保全。二來,再看柳仁賢對小殷的態度,同樣作爲男人也看得出來,這小子這次是認真的,既然認真,也給出了承諾,定然會一生好好呵護疼愛小殷的,反而能讓小殷幸福。
如此想着,對於文殷這次的婚事,文遠博便有些動搖了。
只是,就是不知道小殷的心思如何……
不管,先要問清楚她和柳仁賢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文殷來了。
文殷還不知是出了什麼事,但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凝重的臉色,很少見父親如此神情,想必定是不一般的事情。不禁也跟着沉下了臉色,問道:“爹,出什麼事了嗎?”
文遠博擡頭看向她,問道:“小殷,爹問你句話,你要老實告訴我。”
見文遠博問得這麼嚴肅,文殷神色更沉重了:“爹,你要問什麼?”
“你跟柳仁賢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文殷萬萬沒想到文遠博會問這個,有些愣住了:“爹,好端端地,怎麼問這個?”
“你就老實告訴我,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柳仁賢追問道。
面對父親洞察的眼神,文殷心裡不免有些慌,但是也不過一瞬間,便鎮定下來,面上努力粉飾太平,回答道:“爹。你在說什麼呢?我和他已經沒有什麼事了。”
“真的沒什麼事了嗎?”
“已經講得很清楚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就沒有什麼事情,會影響到你日後出嫁的?”文遠博試探地問道。
文殷眼中閃過一絲動搖,面上卻努力維持平靜,笑道:“嗯。沒有。”
“小殷!”文遠博一拍桌子,突然喝道:“我說了,你要老實回答我!”
文殷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爹……你要我說什麼?”
“你柳伯父他們父子來了。現在就在我們家。現在我問你的話,你最好不要有隱瞞。我隨時都可以找柳仁賢那個臭小子覈實的!”
文殷心裡本就有些狐疑,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看這文遠博:“爹,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
文遠博大概也意識到這樣的事情由她一個姑娘的口說出來不太好,於是嘆了口氣,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和柳仁賢行做了越軌之事?”
果然!
仿若呼之欲出的答案藉由文遠博的口一吐爲快,文殷原本略顯忐忑的心不知爲何,此時竟忽然落了回去。因怕父親擔憂傷心,她一直不願讓父親知道,甚至打算瞞一輩子,卻沒想到,還是被父親知道了。有句話說得對,紙包不住火,瞞不住的到底是瞞不住。
她微微低下了頭,沒有作答。
知女莫若父,一看到文殷那個反應,文遠博就有了答案。
雖然早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在看到文殷默認的那一刻,文遠博還是忍不住涌起了滿腔情緒,有憤怒,有傷心,有打擊,還有失望……
文殷不用擡頭也能感覺到父親看這自己時那憤怒又失望的糾葛心情,她深吸了口氣,說道:“爹,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文遠博擡起手來,一陣掌風拂過面頰,眼看着掌心就要落在文殷的臉上,卻在中途倏然收住了手。
到底是最疼愛的獨女,從小陪着她的時間雖然少,但是,父女間似乎有着某種默契,感情並沒有因爲陪伴少而有所疏遠,對於這個女兒,文遠博也是看在眼裡,縱使她似乎永遠都只是安安靜靜的樣子,頂多不過是小家碧玉,並不出彩。可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是個不俗的女子,也聰慧,心思通透。言行舉止都很有分寸,所以,他一向不干涉文殷的事情,而是採取無限度的信任和包容。始料不及的是,就是這個讓他無比信任和驕傲的女兒,竟然會做出這樣失格的事情。
然而,文遠博就算再氣再失望,到底是自己最愛的女兒,如何下得去手呢?
他握緊了拳頭,咬着牙收了回來。
文殷本以爲巴掌會落在自己臉上,事實卻沒有,這讓她有些意外,她擡起頭來:“爹……”
文遠博的眼神中透露這無奈和不解:“你從來不是個做事出格的人。到底是爲什麼?”
當初之所以會那樣做,全是爲了救柳仁賢,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若說了,定然又牽扯出許多前因後果來,文殷想,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也不必多做脣舌,反倒讓父親擔心了。
見文殷不言,文遠博只得嘆了口氣:“你的性子我清楚,既不願說,我怎麼問也是沒用了。”
“爹,是女兒對不起你。”
文殷直接跪了下來。
文遠博趕緊給扶起來了:“行了行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他擔憂地看着文殷:“倒是你,你已非完璧。如何能再嫁到尚家去?”
文殷說道:“爹,我剛見了尚齊回來的。這事,幾日前我已向他坦白了。他今日給了我回話,表示他不會介意的。”
“他說不介意?”文遠博有點意外,隨後想了想,不大認同地搖了搖頭:”你怎麼就跟他說了呢?“
文殷點了點頭:“爹,我不想瞞他。”
“我知道你不想瞞他。但是,你這事做得太冒險了。他介意,取消了婚事倒也罷了,就怕他惱羞成怒,把這是抖摟出去,壞了你的名聲。”
“他應該不會的。而且,他也表示過,不介意。”文殷自然知道這樣做的風險,可是,他也想賭一把。哪怕尚齊這人真的信不過,還把事情到處張揚,她也願意承擔這個後果。現如今,嫁不嫁人她並不在意。好在父親心性豁達,外面就算有風言風語,也不會太在意。
文遠博卻皺起眉頭,不太樂觀地說道:“怕是言不由衷。哪怕他現在真的是不介意,那以後呢?你能確保他以後不後悔嗎?到時,你已嫁入他們家,是他們家的人了,木已成舟,他若待你不好,你又如何?你不會幸福的。”
“……”
文遠博看着她沉默的樣子,說道:“我知道你的念頭,你心底裡壓根就不想嫁人,現在會同意婚事,全是爲了對我盡孝心,想滿足我的要求。但是,小殷,既然答應嫁人了,那就要讓自己幸福。否則,你以爲父親爲什麼這麼操心你的婚事?”
“爹……”
文殷的鼻子有些發酸。
文遠博頓了頓,提議道:“既然發展到了這一步,依我的意思,尚家的婚就退了。你還是嫁給仁賢吧。”
“爹……”
文殷驚訝,想說什麼,文遠博擺了擺手:“小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這次,你還是乖乖聽爹的話比較好。我也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你放心,爹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仁賢現在對你是認真的,他是真心想要娶你。你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
“……”文殷低着頭,默然不語。
“好了。爹也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至於尚家的婚事,你也再斟酌斟酌。”
文殷回自己閨房的時候,經過東院,正好碰到柳仁賢在那裡賞花。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都怔住了。
文名和小青識相地選擇迴避,給他們兩個談話的方便。
柳仁賢隨手摺了一枝月季走過來,衝她笑着:“你們這的花開得真好。”
文殷低頭看了看他握着的月季,顏色粉嫩,上面還綴着水珠,看起來鮮妍欲滴,十分漂亮:“開得好好的,爲什麼折下來?”
柳仁賢低頭看了眼,笑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若不把握機會,有些美好就會錯過。我不想再後悔。”
說着,他溫柔的目光靜靜地落在了文殷的臉上。
文殷擡頭看向他:“爲什麼要跟我爹說那件事情?”
“問得還真直接。”他將手中的月季輕輕地插在文殷的發間,人花相襯,卻是人更美。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很卑鄙吧?”
“嗯。不配你素來君子的稱號。”
文殷不留情地說道。
柳仁賢又笑了:“狗急了還跳牆呢。我也是被你逼急了。我想過放棄,像你當初放開我那樣的,但是——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柳仁賢,一切都晚了。”文殷無奈地說道,自從秦淮樓之後,她就知道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爲什麼你一定覺得晚了?”柳仁賢伸手撫着她的面頰,眼睛裡的溫柔簡直要把人融化了,卻又於溫柔中透着堅定,“我知道。秦淮樓那一次,讓你如鯁在喉。不管我怎麼表現,在你眼裡,你總會忍不住覺得這是我出於愧疚才那樣做。我關心你,你覺得是愧疚。我照顧你,你覺得是愧疚。我追求你,你仍舊覺得是愧疚。就算我告訴你,這一切並非出於愧疚,可你心裡還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的這句話,也是出於愧疚,不想讓你傷心才說的。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並不純粹,夾雜着愧疚,不是嗎?”
文殷平靜的臉色總算有了絲鬆動,卻仍舊強裝淡定:“既然都知道,又何苦一次又一次地來讓我困擾。”
“因爲我不想看你屬於別的男人。”
柳仁賢鄭重無比地回答道。
文殷看着他認真得幾乎讓人無法質疑的眼神,心裡不禁一陣觸動,多久了,她等他這份情意等多久了?她不知道,也不願回頭去數那些個時光,如今總算聽到,心底裡一股溫熱便無法控制地如浪潮般翻涌。不知何時眼眶溼了,不知何時,淚流滿面。而她,始終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柳仁賢見她如梨花帶雨的的樣子,神色中透着心疼,雙手並用地捧住她的臉,拇指給她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然而,文殷卻忽然推開了他。
就在他不解的時候,她瞪着他,帶淚微笑,聲音很輕,輕得像風,卻重重地打在了柳仁賢的心上,她說:“你這話又讓我如何相信?”
言畢,她取下發間的月季花,扔到了地上,越過他身邊就快步走掉了。
留他一個人,呆呆地看着地上被她踩扁的月季花,苦笑……
不遠處走廊邊忍不住偷偷觀望着的文名和小青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一時着急起來。
文名道:“哎呀,這可怎麼辦?你家小姐怎麼這麼狠心?我們公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怎麼還那麼冷漠無情啊!”
小青一聽,不高興了:“你說誰冷漠無情呢?哼。就算我們小姐冷漠無情,那也是你家公子活該,當初我家小姐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的時候,他幹嘛去了?他當初對我家小姐何嘗不冷漠無情?我家小姐現在的做法跟他那時比起來,可算輕太多了!”
說着,小青丟下文名就跑開,追文殷去了。
文名被噎得無話可說,看着小青跑遠的身影,只得無奈地嘆息搖頭,起身走向了柳仁賢:“公子。你還好吧?”
柳仁賢沒有回頭,只是彎下腰將那朵月季撿了起來,拿一塊帕子給包住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衣襟內,而後,轉身對文名道:“找個地方喝杯酒吧。”
文名看着他自顧自往外走的樣子,想勸也勸不住,只得默默跟上了。
蘄州第一酒樓。
柳仁賢進門,就有夥計過來招呼,正說話着,有一個人在後面叫他:“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