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縉雲的聲音堅定,慶曆帝聽到他這樣說,心中是這纔算是安然了一些,他的心中卻還是帶了一點希望的,希望老三不至於如這個逆子說的那樣真的是已經沒命了,不然的話,他們應當還是有機會的。
應該是有機會的。
慶曆帝這樣想着,他閉上了眼睛,他不敢睡去,就怕自己這般一睡之後便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百里縉雲看了一眼慶曆帝,往常的時候,只要他見到了自己無不破口大罵逆子,今日這般安靜倒是叫他有些不大適應了,轉念一想之後,百里縉雲倒是覺得他老子這般的開不了口說不出話來倒也可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在瞧見宋珩的時候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即便是他想說,宋珩只怕也是聽不懂的。
百里縉雲雖說對慶曆帝心中有不少的不滿,但是畢竟還是他的父皇,即便這父皇心中原本就是沒有自己的,但是從那孝道上來說,他到底還是會讓父皇頤養天年的,只要他能夠交出虎符,讓自己登基的話。
這出了養心殿,阮碧蘭那一張原本就拉長的臉色是越發的難看了起來,她瞪向百里縉雲,那聲音之中充滿着斥責的味道,“你說過,宋珩會交給我,你會讓我殺了她的!”
阮碧蘭的面容因爲出離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她看向百里縉雲,雖說她早就已經領會到男人的話並不可信,但是,“你不要忘記,你有今日如此,我也是出了力的。宋珩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了她不可!”
阮碧蘭只要一想到宋珩,心中就有着無限的仇恨,她終於是等到了現在這一天,那個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女人,她說什麼都是不會放過的,當初她同百里縉雲的合作,原本就是商定好了,只要他掌控了全局之後,便是將宋珩的性命交託在了她的手上。不管她是做些什麼,他都是不會理會的,可現在,他竟然是要讓宋珩去見慶曆帝?若是見了慶曆帝之後,這其中產生一些變故那又是當如何是好,她是絕對不允許這一切的發生,而宋珩,也應當是要交給她處理了。
“啪”
百里縉雲反手就是給了阮碧蘭一巴掌,扇得她腳步不穩,往後退了好幾步之後方纔站穩了腳步,百里縉雲棲身上前,他用右手緊緊地扣住阮碧藍的臉,手指和食指緊緊地扣住了她的下巴,那力度幾乎是將她的下巴給捏碎了,阮碧蘭覺得自己幾乎是能夠聽到骨頭承受不住那力度而發出的咯咯聲,那疼痛幾乎是要讓她落下了眼淚來,但是這身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她心裡上的疼痛。
“你這是在教我要怎麼做不是?恩?”百里縉雲看着阮碧蘭,他的眼眸之中沒有半點的憐惜之情,冰冷無比。
在百里縉雲的眼中,阮碧蘭不過就是一顆棋子而已,在用不到的時候,隨時都是能夠放棄的,也虧得她是能夠將自己看的這般的重要。
“你當你還是當年的阮碧蘭不成,人人都是將你捧在手掌心上的?!”百里縉雲鬆開了手,他掏出了自己袖子裡頭的帕子,擦了擦手之後又道了一句,“若不是你現在還有些用處,本王這一眼也是不會想看的,腌臢東西!”
百里縉雲的那一番話分明說的就是過河拆橋的意思,阮碧蘭也不惱,她的確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人捧着哄着的阮丞相府上的千金了,腌臢麼,是的,她也覺得現在的自己是髒的厲害,甚至於每天她都能夠聞到從自己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腐朽的味道,她知道她是在潰爛,從內部一點一滴地在潰爛着,從她父親是死去的那一瞬間,她便是也跟着一併死了,現在所活着的自己不過就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早晚是要死了爛在泥土之中的。但是在死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了宋珩那個女人的,即便是要下地獄,她也是要拖着那個女人一起下的,黃泉路上她怎麼是能夠不一起來的。
阮碧蘭想到當年的自己第一眼所瞧見宋珩的時候,只是一眼而已,她就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女人,有些時候那些個直覺真的是沒有半點的錯處的,正是因爲不喜歡,所以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是註定了結局,她和宋珩之間便是如此。
阮碧蘭擦去了自己脣角的血跡,半點也是不在意的,也沒有往昔那因爲受了委屈就開始哭鬧不休,想要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的做法,她早就已經麻木了,因爲不管她再怎麼哭鬧,這最愛她的兩個人已經是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會管她了。
“剛剛是奴婢逾矩了,”阮碧蘭低下了頭,她的聲音恭敬無比,就像是宮殿之中隨處可見的那些個宮女一般的乖巧懂事,“還望殿下恕罪,奴婢只是想,若是宋珩對於殿下已經沒有半點用處的話,殿下可不可以將那個人賞給奴婢,由奴婢來處置了?!”
百里縉雲看着這樣低聲下氣的阮碧蘭,不由的心中那剛剛的惱怒情緒一掃而空,他總算是可以明白自己的父皇爲什麼在面對阮碧蘭的時候會是完全轉變了一個模樣,各種殘忍的手段都是能夠使用出來的,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兩個字——爽快!有誰可以想象得到,當初那一個高高在上,連衆家皇子都是可以不屑一顧的阮大小姐如今竟然是可以像是一個卑賤的奴婢一樣匍匐在自己的腳下,這樣的姿態,哪裡還是有半點的不痛快的?!
百里縉雲笑了一聲:“看在你這般乖巧伶俐的份上,那便是遂了你這個心願,只要宋珩和藏劍山莊再是沒有半點的利用價值,那麼我便是將宋珩給了你,要殺要剮,隨便你!”
阮碧蘭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些,像是很滿意聽到這樣的一個回答,她的姿態越發的恭敬:“奴婢在先謝過殿下了。”
百里縉雲又是一聲哈哈大笑,他邁開了步伐,走了出去,阮碧蘭擡起了頭,看向在月色下行走着的百里縉雲,她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幽然色的光芒、
笑吧,笑吧,很快你便是一聲也笑不出來了。
百里紹宇是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醒過來的,說是醒,其實也不算是太確切,他知道自己已經清醒了,能夠聽到一些聲音,也能夠嗅到一些個味道,空氣之中有着若有似無的一些個藥味,他的胸口泛着疼痛,但是卻是感覺不到鮮血在流淌出自己身體的那一種感覺,他想,自己應當是已經得救了的。這救他的人是誰,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宋珩,她果然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百里紹宇努力想要睜開了眼睛來,卻只覺得自己疲憊的厲害,有一陣一陣的暈眩襲來。
宋珩知道百里紹宇已經是有一點點的知覺了,剛剛她便是瞧見了他的眼皮不停地在動着,像是要睜開了眼睛來似的,而她也是在等着這個人睜開了眼睛來的,但是等了良久卻還是沒有瞧見他睜開了眼來,那老大夫說的也是,這人失血那麼多,能夠勉力支撐到了藏劍山莊來已經算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百里紹宇醒不醒來,對於宋珩來說也不算是眼前最是緊要的事情,這最是緊要的事情是今日一早,宮中來了百里縉雲的口信,是陛下的口諭,要她入了宮覲見。
宋珩想,這大約是慶曆帝的意思。自打慶曆帝病再也沒有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這所有的一切命令全都是出自百里縉雲之手,百里縉雲那樣奮力地追捕着百里紹宇,三軍未動,想必這百里縉雲調動三軍的虎符還是沒有拿到手的,若是慶曆帝沒死,雖然是被掌控住了,有些東西百里縉雲想要得到卻得不到,那的確還是有這個可能迫得是百里縉雲就範的。
“別去。”沈從墨有一種感覺,覺得一旦宋珩入了宮之後,一定是會遭遇到一些個風險的,他覺得必然是不能讓宋珩這樣貿貿然地去的,且進宮的時候不能夠帶着兵刃一同進去的,饒是宋珩功夫再俊,只怕也是受不住的。
“抗旨不準是死罪。”宋珩對着沈從墨道,她知道現在的皇宮如果有可能的話,儘量還是不要去的好,但是卻沒有辦法,在這個聖旨大過天的年代之中,她一旦抗旨,後果很是嚴重。
沈從墨很想告訴宋珩,即便是死罪,他們手上也是有聖祖爺賜下的免死金牌,但是他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宋珩便是已經先將話說出了口:“免死金牌總不能一直用着,這免死了一次,下一次呢,總不能次次都是仰仗着免死金牌的。”
雖說是聖祖爺賜下的稀罕物,但是到底也是皇家的東西,要是哪一日說不算就不算了,藏劍山莊就真的完了。
“沒什麼事情的,眼下百里縉雲身邊沒有什麼大人物,倒也不是什麼可擔心的,我也是想去看看,陛下到底是召見我有什麼事情,很快就是能夠回來的。”宋珩道,現在既然不能同百里縉雲硬碰硬,自然的也是可以用旁的去商量的。“與其在這邊總是受制於人,不若自己想個法子來得好一些。”
沈從墨想,自己不管怎麼說,只要是宋珩打定的主意,她是說什麼也是不會更改的,即便是他擔心的要命,她也是不會在意的。
“或許,也就只有他的話,你才能夠聽上一聽吧?!”沈從墨拿了披風給宋珩一邊披上,一邊悠悠地道,“他這般,你可在意?!”
鳳血歌他連同東極西芳攻打北雍,你可在意?
鳳血歌他不顧你的安危,甚至是迫你國家,你可在意?
有些話,屯在沈從墨的胸口,不敢問不能問。
宋珩伸出了手,將兜帽罩在了自己頭上,她往者門口而去,在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她微微停頓了下來,並沒有轉過身來,只是道了一聲:“如果他想,無需聯合東極西芳二國,這些日子,三國聯軍一直以攻一城便停下,從未趁勝追擊,他也是在等,這一盤棋,本就該我同他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