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8醜事
天矇矇亮,已近卯時,鎮門開啓,三輛馬車由僕役簇擁着出了康溪鎮。
走在最前邊的馬車是縣輔夫人白夫人的馬車,她帶着兩名貼身丫鬟、一個婆子、一個粗使丫鬟、六名家丁及兩名衙役。
走在中間的馬車是白慶豐白老爺的夫人的馬車,她帶着兩名貼身丫鬟、一個婆子、四名家丁。
走在最後邊的是古府的馬車,車裡坐的除了古葉氏和青舒,還有關婆子、小魚、小娟。車外跟隨的,是由古強帶領的六名家丁。
卯時出發的她們,直到巳時纔到達康德鎮的寧雲寺。除冬天以外,寧雲寺每到初一、十五都會辦一場法會。今日是初一,因此寺院裡的香客格外的多。
三府的馬車停在寺院指定的地點。大家下了馬車,縣輔夫人、白夫人和古葉氏走在前頭,青舒臉上蒙着輕紗緊跟在古葉氏身後,丫鬟婆子們分別跟隨在各自主子的後頭。
縣輔府上的管事,白府的管事和古管家在前引路打點,一路把她們引到了講法的地方。只見高臺上坐着一名講佛法的僧人,而臺下聽佛法的人坐成一片。雖然講法已近尾聲,但兩位白夫人和古葉氏有意坐下聽法,丫鬟們便迅速從小沙彌那裡拿了蒲團過來,伺候各自的夫人坐下聽法。
如此,聽不過兩刻鐘,講法結束,僧人口頌佛號回去休息,而聽法的衆人起身散去。接着,青舒跟着三個夫人走,先是去大雄寶殿拜佛,然後去菩薩廳,再之後是走了幾個偏殿。眼看約好的午時一刻就要到了,古葉氏明顯的注意力不集中,老是走神。
白夫人見了,親切地握住了古葉氏的手,“不舒服嗎?”
古葉氏恍惚地答,“不,我很好。”
縣輔夫人也一臉關心地看過來,“是不是累了?寺裡有供香客休憩的廂房,這就着人向師傅們要一間便是。”
古葉氏定了定神,勉強一笑,“無礙,想起故人走了會兒神,擾了兩位夫人拜佛的雅興,實在抱歉。”
聽她這麼一說,縣輔夫人和白夫人便不再勸。
這時候,青舒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站在殿前的小沙彌,“敢問小師傅,不知貴寺有沒有適合賞花賞景,並坐下小憩片刻的去處?”
小沙彌立刻告訴她,說寺後有一片梅樹林,那裡風景宜人,且有供人坐下休息的亭臺及石桌石椅等,還把亭臺及石桌石椅的位置大致講了一下。
古葉氏聽了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帕子。
青舒向小沙彌道了謝,回看古葉氏、縣輔夫人和白夫人,“齋飯還要等上片刻,不妨去那梅樹林坐下歇歇。”
古葉氏不說話,而縣輔夫人和白夫人看了眼古葉氏的臉色,便笑着說古小姐想的周到,便結伴向寺後的梅樹林的方向走。古葉氏一臉的心事重重,這讓她的臉色更差。縣輔夫人、白夫人和她說話,她都沒聽到,只管默默地走。縣輔夫人和白夫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只是往目的地走。
到了地方,青舒打量幾眼,心說這裡果然是個風景宜人的去處。雖然名字叫梅樹林,可實際上這裡生長着各種各樣的花草,自然,梅樹也有一片。邊上有幾把石墩,卻有幾名年輕女子正坐在那裡淺笑低語。
她們只得往裡走。梅樹林中有兩處涼亭,進去不大會兒便是第一處涼亭,巧的是,已有幾位夫人帶着丫鬟婆子坐在那裡。於是,她們繼續往裡走,準備到深處的那座涼亭中去。當那座涼亭已在眼前時,突然,左方的花叢深處隱隱有女子的哭聲傳出。
青舒垂下眼,安靜地跟在古葉氏身後。
衆人腳下一頓,青舒也跟着停下。而縣輔夫人蹙眉,“這裡怎麼會有女子的哭聲?去看看。”
跟隨縣輔夫人的婆子應聲,並與粗使丫鬟一道尋聲找了過去。過不多時,花叢深處傳來一聲隱約的呼喊,然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婆子與粗使丫鬟沒了聲息,哭聲也沒了。
縣輔夫人不悅,“不中用的奴才。”然後一點身邊的一名丫鬟,“小朱,去看看。”
名叫小朱的丫鬟答應一聲,就要走。
青舒忙道,“小娟,你也過去看看。”
白夫人見了,也點了身邊的一個丫鬟,而這被點的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小桃。
於是三府的丫鬟結伴去尋人,她們順着剛纔的婆子丫鬟走過的地方找,離了青舒等人視線所及之處後,她們發現了一叢剛被壓倒的花草,並在其上發現了一隻暗紅色的繡花鞋。白縣輔府上的丫鬟小朱見了,說這是她們府上婆子的鞋子。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除了小娟,另兩個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
小娟說道,“主子讓我們過來尋人,若是沒個結果就回去,定會受責罰。”
如此一來,三個人只能繼續往前走,但誰也不開口說話,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聲。隱約的哭聲又起,還有一種奇怪的聲音,似喘息又不似喘息。她們三個有點害怕,又有點好奇,小心翼翼地走近聲音的來源,便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和奇怪的對話。
“不……不要,求求大老爺放過奴家,嗯……別,別……”這是隱忍的,帶着哭腔的女子的聲音。
“阿藍,好阿藍,別怕,哥哥定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是壓抑中又帶了點興奮的男子的聲音。
小朱是新調到縣輔夫人身邊不久的丫鬟,不知男女之事。小娟是一直跟着青舒的丫鬟,自然也不知男女情事。這倆個丫鬟不明所以,而小桃卻立刻變臉。
小桃來不及阻止,小朱和小娟扒拉開了花叢。然後,扒拉開花叢的兩人尖叫出聲,下意識地急急往後退,腳被花草絆住,摔坐到了地上。即便如此,兩個人的尖叫聲仍在繼續,就跟比賽似的。
小桃轉身就跑,根本不管同來的摔坐在地上的小娟和小朱。
這時候旁邊竄出一個一臉兇相的男子,堵了小桃的去路,要抓小桃。
花叢裡,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要起身穿衣。而被他壓在身下的、赤裸着身子的女子卻夾緊了他的腰不放,淚光盈盈的眼中閃過慌亂,低泣着道,“大老爺,大老爺別走,奴怎麼辦?奴會被休的,奴要怎麼辦?”
中年男人抓了女子夾在自己腰上的腿要掙開,但在觸及女子柔嫩的皮膚時,稍一猶豫的工夫,女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拱了腰身往上一送,中年男人倒抽一口冷氣,一下理智全無,再也顧不得其他,再次把女人壓在身下動了起來。
這時候,女人又開始哭着求饒,“老爺,老爺別這樣,奴有相公,有相公……”與之相反的是她的動作,她的雙腿緊緊地夾住這名中年男子的腰不放。
須臾間,丫鬟的尖叫聲沒了,而花叢中偷歡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中年男子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壓着身下的美麗婦人喊着“阿藍,哥哥疼你,疼你”。
簌簌的腳步聲伴着一聲蒼老的阿彌陀佛聲在旁邊響起。正陷入瘋狂歡愛中的中年男人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而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子,低泣着喊救命。
中年男子幾下從女子身上爬起來,喊了一聲“石林”,開始七手八腳地穿衣服。
迴應他的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阿彌陀佛,佛門重地,施主如此妄爲,罪過,罪過。”
中年男人穿戴好從花叢中出來,四名僧人一擁而上,四根棍子押在了中年男子的肩頭及脖子上。而他喊的石林,也就是一臉兇相的男子,此刻正昏倒在地上。再往旁邊看,地上倒着三個人事不醒的丫鬟。
這時候,一名個頭兒矮小且身形圓胖的漢子跑了過來,“大師,各位師傅,有沒有見到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說要到這邊採幾朵花回去,很快就回前頭找我一起回家。可不知怎麼回事,都兩刻鐘了也不見她的人,我着急,這才闖到這邊來看看,恕罪,恕罪。”見衆人不說話,他又說道,“哦,對了,她個子這麼高,長的漂亮,很漂亮。”
花叢後低泣的女子大聲哭喊起來,“相公,相公,奴被惡人玷污了身子,相公,奴沒臉活了,讓奴死了吧!”
漢子當場變色,喊了聲藍娘,顫顫巍巍地挪不動向前的腳。
中年男人也跟着當場變色。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八月初一,寧雲寺後邊的梅林中一名標緻娘子被權貴玷污之事,不過半天便傳的沸沸揚揚的人盡皆知。這件醜事會如此轟動的理由,不僅是它發生在聖潔的寺院之中,而且那大發獸性玷污婦人的男子居然是大安王朝的四品大員,是德縣的大家族吳家的嫡系一脈的二老爺。
此等醜事,先是被香客的丫鬟婆子撞破。而四品大員爲了滅口,讓屬下把撞破他醜事的丫鬟婆子給綁了要殺掉,卻被尋來的其他丫鬟攪和了。如此,才驚動並引來了寺裡的僧人和香客的衆多家丁。最後,犯下醜事的吳家二老爺被衙役押走,關入大牢。
客棧的食廳中,聽着食客及丫鬟婆子們的竊竊私語聲,古葉氏陰沉着一張臉坐了片刻,最後實在忍不住,叫上青舒回客房。
“是不是你乾的?”古葉氏質問道。
青舒面無表情地看向古葉氏,“什麼叫是不是我乾的?我幹了什麼了?”
古葉氏吸了一口氣,“他……今日發生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青舒慢條斯理地問,“他?誰呀?今日發生的事多了,哪一件?”
古葉氏有氣無處發,深吸一口氣,“那件醜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青舒挑眉,“今日的醜事?哼,我以女子之身,難道還能玷污了另一名女子不成?娘問的好有意思。再有,什麼叫‘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古葉氏被她大膽的言詞給氣到了,“你,你……”
青舒立馬沉了臉,逼近她,低聲說道,“我還沒問你呢?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又使了什麼手段?否則爲何約好的事情會變成這樣?約他來,我只想要回屬於古府的銀子,你明白嗎?”
古葉氏的懷疑一下就散了,“那是我的銀子,你憑什麼要?”
青舒吹了吹什麼也沒有的指甲,“那筆銀子,以前是爹的,現在是青陽的。你,什麼都沒有?因爲你就是個吃白飯的廢物,一個子兒都沒掙過的廢物,你有什麼銀子?”
古葉氏還唱老調兒,“那是我的嫁妝……”
青舒不耐煩地打斷她,“別跟我提嫁妝二字,你有什麼嫁妝,你我心知肚明。”
古葉氏語塞。
青舒哼了一聲,“你倒好眼光,居然看上了那樣一個貨色。”
古葉氏的臉青白交錯起來,卻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脾氣來。雖然不是自願,可她約了他,沒想到,他居然幹出那樣的事情來,這不是在直接扇她的嘴巴子嗎?這不是在讓她沒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