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78美名揚(上)
光陰如指間的沙,轉眼間就進入了春回大地的時節。樹木的枝椏抽出嫩綠的新芽,野草野菜破土而出,遠山、大地上稀稀落落的染上一抹新綠。這意味着,熱火朝天的春耕開始了。
輝州地界上的田間地頭兒上,農人們勞作的身影三三兩兩的隨處可見。德縣的康溪鎮,歸屬於忠武侯府的六千畝良田上勞作的身影更是空前的多。這人多,勞作休息的間隙聚到一處天南海北地聊天的人也多。人多,可聊的話題自然也多。但大家聊的最多的,還是關於他們踩在腳下的這片六千畝良田的主人家的話題。
有人問,忠武侯府在康溪鎮地界的良田不是五千畝嗎?怎麼突然變成六千畝了?難道侯府小姐最近又置了千畝良田不成?
知情人士便道:侯府,侯府,這“侯”字怎是白叫的!這增加的一千畝良田是朝廷的賞賜。按大安律令,擁有侯爵者可得朝廷賞賜良田五千畝,這是底數。除了這作爲底數的五千畝的良田,根據“侯”對朝廷的功績再另行行賞,至於這另行賞賜的多寡,自是由聖上定奪。
圍在周圍聽的衆人一臉恍然狀。其中一人感慨:忠武侯雖已仙逝,但子女卻是爭氣的。小小年紀,不僅先前得了“侯”應得的五千畝的良田,如今又得了這一千畝良田的賞賜,不簡單啊!
一名身穿舊綢長袍、頭戴舊書生帽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鬍子,以看白癡的目光看着出言者,說道:不知情就不要亂說話。先前的五千畝良田,是侯府小少爺將冬麥種植術呈給了朝廷後,聖上特意賞給侯府小少爺以示嘉獎的。不僅如此,聖上言仙逝的忠武將軍生了個好兒子,便追封了忠武將軍爲忠武侯。數百年來,整個德縣只出了這麼一位將軍,也只出了這麼一位侯爺!
有那消息靈通的,不住點頭,附和說就是這樣。有那不明就裡的,聽了此話很是困惑。
一個莊稼漢子代表提問:照你這麼說,侯爺至少得五千畝良田的賞賜,忠武侯府怎麼才得了一千畝?而且還是今春才得的?
古元寶就站在這些人斜後方不足六米遠的地方。此刻,他正在差遣手底下的人做事。這些人聚在一起談論的話題他聽的分明,卻沒有過來阻止的意思。
那名身穿舊綢長袍、頭戴舊書生帽的中年男子偷覷了古元寶一眼。他見古元寶臉色無異,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心下大安。於是,他立刻挺直腰板,摸着下巴上稀疏的鬍子,咳嗽一聲。
他見成功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力,心下暗自得意,並大聲爲好奇者們解惑:大家且聽黃某細細道來。咳……忠武將軍追封爲侯的當下,朝廷並未賞下侯爺應得賞的五千畝良田,只賞了侯府少爺的那五千畝。只因忠武侯已仙逝,侯位又是後追封的,這五千畝良田賞還是不賞,因朝中沒有此等先例,便懸在那裡了。據聞,今年正月中旬之時,侯府少爺拜見了於縣輔,言明願在耕種之時請父老鄉親前來觀看侯府的苞谷是如何種植的。兩石,畝產兩石吶!黃某走過不少地方,何曾見過畝產兩石的苞谷!可侯府的苞谷去年的確種出了畝產兩石的數。
衆人不住點頭,可不是麼!大家會聚到此處,可不就是衝着侯府苞谷畝產兩石的種植法來的麼!不少人心中滿滿的都是對侯府小姐、少爺的感激之情。當然,哪裡都少不得懷有別樣心思的人在。但在這當下,有別樣心思的人自然不敢讓人看出來。
一箇中等個子、皮相細白的青年擠進來。他把手中摺扇拍拍甩了兩下,搶了黃姓中年男子的話頭,聲音高亢地道:於縣輔聽了大喜,便將此事稟明瞭知縣大人。知縣大人得信兒,又稟明瞭知府大人。這一級一級往上走,聖上便知曉了。聖上龍心大悅,這懸而未決的承侯位便得的五千畝良田的賞賜就下來了。
黃姓中年男子被搶了風頭,很不高興,趕緊強硬地搶回話頭。他急道:據我媳婦孃家的堂叔家的表外甥說,這賞賜的五千畝良田分成了兩塊,一塊兒就是此地挨着侯府五千畝良田的一千畝良田,一塊兒是劃在縣城附近的四千畝良田。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起先不知內情的,大多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什麼的都有,當然都是誇讚之語。
這中間,黃姓中年男人與手持摺扇的青年互相哼了一聲,動作一致地別開臉,明顯是互相不對付。緊接着,二人與身邊人加入到了熱火朝天的對侯府主子的誇讚當中。
誇侯府小少爺聰慧,真乃神童的有之。小小年紀、又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卻精通稼穡之事,不僅種出了冬麥,還種出了畝產兩石的苞谷,了不得!
誇侯府小少爺仁義、大義之類的有之。先是將冬麥種植術呈給了朝廷不說,如今還願意將如何種出畝產兩石苞谷的妙法教給他們這些農人,沒有一點藏私之人,這胸襟、這眼界,不是他們這等凡人能比的……
期間,自有人誇讚侯府小姐教弟有方,心地善良如活菩薩云云……
最後,大家當然不忘對皇帝歌功頌德一番。
一旁的古元寶聽得差不多了,滿面笑容地大聲吆喝起來。他讓三五成羣地聚在地頭上說的口沫橫飛的人們安靜下來,然後按事先計劃好的當場給前來學習、觀摩的衆人分組。每組中兩人是侯府底下做事的,剩下的則是報名前來學習種植技術的人們。
因爲有了昨日的實際操作經驗,侯府的管理人員安排起各項事務是井井有條。人雖多(一千多號人),但場面絲毫不亂。在管理方面,古元寶在不斷學習中成長着。
古管家被幾個衣着打扮似大戶人家管事模樣的男人簇擁着,自地頭兒走過。他掃了眼兒子(古元寶)做事的模樣,心中滿意但臉上並不顯。小姐看重他的兩個兒子,他的兩個兒子也爭氣,他這個當爹的走到哪裡都臉上有光。
兩刻鐘後,古管家打發了圍在身邊的幾個農莊的管事,來到帳篷區。
小娟恰好從正中位置的主帳中走出來。見到古管家,她揚起笑臉,“您可回來了,小姐正找您呢!”
古管家一聽,不敢怠慢,忙跟着小娟走入帳篷。
帳篷內的一切很簡單。一張大方桌、幾把木凳、靠裡擺着一張木板牀,還有簡單的日常生活用具。此刻,身穿藍色布裙的青舒坐在居中的椅子上,左右是穿了藍灰色布衣的古青灝和洛小榮。
古管家問安完畢,將春耕的進展及各方各面的情況細緻地稟報了一遍。
青舒聽罷,明白地裡的事情一切順利,便不再過問,而是說起另一件緊要的事情來,“剛剛有官差前來送信,說是陳知府陳大人今日午後到達康溪鎮,明日一早會帶着二十餘名官員前來視察地裡的春耕事宜。此事馬虎不得,時間又緊,管家快些安排妥當這邊的事項,半個時辰後隨我回府準備明日的接待事宜。”
古管家聽罷吃了一驚,隨即心下大喜。接待從上邊下來的官員,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容易的差事,很多時候還會費力不討好,讓人雞蛋裡挑骨頭。但對此刻的侯府而言卻是好事。既是陳知府帶人過來的,自是沒人敢挑刺,只會幫襯着侯府作勢。這是件雙贏的事,不僅陳知府得了好官聲,就是侯府也會受益匪淺。因此,他二話不說,退出了帳篷,着急將這邊的各項注意事項囑咐給下邊的管事。
見古管家走了,青舒笑了笑,伸手揉洛小榮的腦袋,“小陽下午就能回來了,這下開心了吧?”
洛小榮也不躲,任姐姐揉自己的腦袋,眼睛還亮晶晶的,“晚上要和青陽哥哥一起睡。”青陽哥哥和喬江哥哥跟着盧先生出門已經有十一日了,他天天盼着青陽哥哥回來,每日裡吃飯都不香了。
青舒捏了捏他軟滑白淨的小臉,“晚上自己和哥哥說。”
洛小榮一邊點頭,一邊重重地嗯了一聲。
一旁的青灝擡起小臉,盯着青舒問道,“姐姐,彥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們?”
周伯彥啊,正月初六走的,到了今天已經走了五十七天了。這期間卻只來了一封信,之後就沒了消息,有點反常。她近來一直心緒不寧的,卻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只能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希望他一切安好。她會心緒不寧,不僅是隻收到周伯彥一封信這個理由,還有周伯彥離開時留下的意義不明的那句交待。他交待說:日後若是大哥過來取賜婚密旨,什麼都不要問,悄悄給他。
青灝見姐姐不說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提了不該提的人。他立刻捱了過來,把腦袋靠在姐姐的胳膊上,並一臉乖巧地揚臉問道,“姐姐,中午吃什麼好吃的?小灝想吃肉包子了。”
青舒剛剛也只是晃神一下,心底的擔憂自是不會帶到臉上。她摟住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灝,滿面笑容地說道,“既然小灝想吃肉包子了,中午咱們就吃肉包子吧!”
脣紅齒白的青灝笑的靦腆,“姐姐真好!”他在心裡默默爲自己的機智點贊。這話題轉的好。
洛小榮不甘人後地點菜,“我要吃紅燒肉,還要吃蘋果罐頭。”蘋果罐頭是姐姐前段時間做出來的私房小吃。因爲做出來的數量不多,姐姐五六天才讓他們吃一次。他覺得吃不過癮,天天饞蘋果罐頭。
姐姐做的蘋果罐頭,青灝表示他也嘴饞。
青舒挨個兒點他們的鼻子,“知道了!小陽和喬江回來一起吃。剩下不多,回去姐姐讓人全給你們送過去,記得分一點給盧先生。”
聽了這話,洛小榮和青灝笑的格外燦爛。
青舒也笑。她想到古管家安排好這邊的事還得一會兒,又說道,“走吧,咱們出去走走。看到野菜就挖一些,回去沾大醬吃。”
這大醬自是黃豆大醬,現代東北人愛吃的純正的黃豆大醬。府中愛吃的人不少,因而今年又多下了幾缸。現在吃的是去年剩下沒吃完的,今年下的大醬暫時還不能吃。純正的黃豆大醬放上幾年都不會壞掉,味道自也不會變。因此,雖是去年剩下的,她吃的很放心。
很快,姐弟三人站在帳篷區的邊緣地帶,看了一眼地裡勞碌的千餘人的身影轉過身去。姐弟三人輕聲交談着春耕景象,邁步向草地,尋找着可食用的野菜的蹤跡。
小娟和立春手裡提着竹籃,拿着挖野菜的工具跟了上去。
跑在最前頭的洛小榮回頭,揮手喊,“這邊,這邊野菜多。”他現在不再是五穀不分的小少爺了,不僅認得許多莊稼作物,還認得五、六種可食用的野菜。
青舒答應一聲,伸手從小娟手裡接過挖野菜的彎柄小刀,快步走過去。
此時,田間路上一陣塵土飛揚,一隊十餘騎正往此地趕來。
------題外話------
失蹤已久的青青圓潤地、悄悄地滾回來了,(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