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雁昏迷不醒,被人扔進了大牢,沈嬋兒也跟着走了進去,只聽身後咔嚓一聲,落了鎖。
鄭白羽出現在牢門口,低聲道:“你放心,不會有事的,那兩個人要真刀實槍的對抗了,還都擔心傷了你,只能把你送到這來,名爲收押,實爲保護。”
沈嬋兒明白,默然點點頭,又擡頭瞅着鄭白羽,淡淡道。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鄭白羽忽然被她質問,一時間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能道。
“路過而已。”
沈嬋兒輕笑一聲:“那裡重重包圍,就算是路過,你也沒辦法躲過那麼多侍衛的層層把關,除非你刻意而爲。”
鄭白羽轉頭,眼神中閃着光亮,沈嬋兒忽然覺得她錯了,鄭白羽並不是她能惹的人,此刻他眼中的神色,有一種野性,跟南榮鋒的深沉相比,他多了一份不加掩飾,如果說南榮鋒是狼,那他就是狐狸。
被他的眼神震懾,沈嬋兒神色無措起來,鄭白羽看到她穿着粗布衣服,就像無知的小丫頭,受到驚嚇一般無助的站在那裡,心中一軟,收回眼底的神色,眯着眼睛笑道。
“我說了,是路過,就是路過。”
說完,他又囑咐沈嬋兒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傷了身子,沈嬋兒只是乖乖的答應,不敢再多說話,鄭白羽心中一痛,她怕了他麼?他不想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莫名其妙有這種感覺。
鄭白羽無聲的嘆口氣,轉身走了,他走後,沈嬋兒抱着膝蓋坐了下來,下頜抵在膝蓋上,呆呆的想事情。
鄭白羽絕對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月華初瀉,透過牢房頂部的小小天窗,瀉下一窗光輝,投射在地上,她忽然想起了兩人六年後的初見,他也是出現在月華之中,夜風吹拂,不僅吹開了他的衣襟,也吹動了她的心。
若說六年前的南榮鋒只是精明中透着惡毒,那麼六年後的南榮鋒就已經將那份真實的自己沉澱,讓別人看不見,但從那嚴嚴實實的保護層的夾縫中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愛意,卻讓她受之不起,對她的愛要有多麼強大,才能讓這樣的一個男人變得十分糾結,他本不該有這份愛,如果有了,必定是致命的軟肋。
恍恍惚惚到了半夜,忽然被一陣輕微的嗑動聲驚醒,她本來眠淺,剛剛驚動,就已經徹底清醒。
映着月輝,忽然看到小秋雁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小鋸條,在撬動大鎖,沈嬋兒悄悄的起身,低聲問。
“你跑不出去的。”
小秋雁轉回頭瞅了她一眼,不甘心的瞪圓了眼睛,惡狠狠的道。
“少廢話。”
沈嬋兒也明顯感覺到,這個女人是瘋了,就算她打開鎖頭,也沒辦法打敗外面的守衛,更讓人對她們起了戒備之心,嚴加看管,她就更沒有機會了。
“是他把你扔進大獄,爲什麼還要飛蛾撲火?”
沈嬋兒躺在草墊子上,瞅着她靜靜的問。小秋雁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住,愣了一刻鐘,然後又撬動起來。
“大家閨秀無法想象。”
沈嬋兒無奈的搖搖頭,她爲什麼總叫她大家閨秀,她爲什麼總拒絕別人的好意,拒人於千里之外,用強大的階級觀念束縛自己。
可能是撬了太長時間都沒能成功,小秋雁憤然地嘆口氣,回身倒在墊子上,擺成大字型,喘着粗氣。
“九親王要七少爺的什麼?”
沈嬋兒終於問出自己的疑問,鄭白羽臨走之前讓她好好回想一下南榮鋒有沒有交給她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有了這個東西,或許能救南榮鋒一命,但是沈嬋兒想了半宿也沒想到南榮鋒最近給了她什麼,除了給她收拾的那一包金銀細軟……
她留了心眼,擔心那一包金銀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知道南榮鋒有沒有收拾起來。
小秋雁擡頭瞅了她一眼,又重新倒了回去,沒好氣的道。
“一份四國聯合的軍事部署機密文件。”
沈嬋兒渾身一冷,只覺得草墊子下的冷氣一股腦衝了上來,包圍了她。戰場上最注重軍事部署,不管是誰拿到這一份文件,都有可能所向披靡了,不知道南榮鋒是怎麼截獲,又怎麼保證不讓外界知道他已經知道了這份部署圖。
她緊接着悄聲問:“這個東西現在到底在誰身上?”
小秋雁用口型對她道:“七少爺。”
沈嬋兒一緊張,立馬坐起來,低聲問:“可是有人說,在我身上。”
小秋雁忽然冷笑一聲,低聲道:“你可是七爺最重視的人,那個東西能立馬讓你上西天,他怎麼會傻到放在你身上,他捨不得。”
沈嬋兒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一晚上都瞪着那一塊小天窗出神,從滿天星斗看到片片白雲,沒發現枕下的草墊已經被淚水浸溼了一片。
剛剛吃過簡單的早飯,牢門被牢頭打開,冷冰冰的對沈嬋兒道。
“出來。”
沈嬋兒搞不清楚怎麼了,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小秋雁眯着眼睛瞅着她。
牢頭並沒有帶她走出地牢,只是轉了個彎,走到地牢的另一頭的一間牢房裡,四周靜的出奇,連窗外落雪飄在窗框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進了門,裡面很暗,恍惚能看到兩個身影投在她腳邊,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低身斂衽行禮。
“大伯,父親。”
父親溫和的道:“起來吧,過來坐。”
沈嬋兒剛坐下,大伯便開口說話了,這還是沈嬋兒第一次正經的面對南榮府長子說話,不免坐直了上身,雙手握於身前。
“嬋兒,咱們現在還不能讓鋒兒抽身出來,大伯知道你這次來是想幹什麼,這裡有大伯和你父親,你不必太過擔心鋒兒的安危。”
沈嬋兒以爲南榮兩位將軍是先國家再自家的做法,雖然覺得對南榮鋒不公平,但不得不無奈的道。
“大伯,現在這裡有九親王,七少爺在這裡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要做出皇帝在這裡的樣子,七少爺再留在這裡也是多餘。”大伯和父親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滿是複雜的算計,讓沈嬋兒看不懂。
父親開口道:“就因爲有九親王,整個大周,咱們沒辦法控制的只有這位九親王,大伯和父親想,藉此機會……”
沈嬋兒心中一冷,緊接着,就感覺十分的疲憊,心灰意懶。
“什麼意思?讓七少爺當炮灰?”
“只要鋒兒能拖住九親王。”
沈嬋兒渾身漸漸變得冰冷,乏力起來,不知是今早吃的不飽,還是這四周的空氣真的不好,頭很暈。
她疲憊的道:“嬋兒知道了,容嬋兒再想想吧。”
說完,她站起身,端着小袖走到門口,推開牢房的門走了出去,對看門的牢頭道。
“帶我回牢房。”
沈嬋兒走後,牢房裡的大伯和父親相互看了看,在偌大的南榮府,兩人沒見到過沈嬋兒這樣的女人。
她走回牢房之後,小秋雁看出她的臉色不好,端了碗水給她。
“出了什麼事?”
沈嬋兒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喝,接下那碗水放在一邊,淡淡的道。
“沒什麼,我累了,想睡一會。”
其實這一覺根本沒睡着,她的腦子裡全是南榮鋒的事情,看得出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西北大營,每個人都帶着自己的目的,就着皇帝被托克國俘虜的事情,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南榮府並不是完全的衷心爲國,他們也有自己的計劃,如果南榮鋒能拖住九親王,整個營救皇上的計劃就全落在了南榮府身上,當南榮府救出皇上之後,九親王在朝堂的威信可能就要折上一折,說是可能控制九親王,實則想要進一步削弱九親王的實力,這樣南榮府就可以進一步控制大周的政權。
危機四伏,直到現在沈嬋兒才真正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迷迷糊糊中,沈嬋兒不知自己有沒有睡着,夢境裡全是緊張的鏡頭,一會兒要躲閃九親王的追捕,一會兒又要回擊南榮府的算計,忽然感覺一隻手抓住了她,嚇的她大聲叫起來,張手亂抓。
“喂!醒醒,是我!”
耳邊忽然轟進聲音,她猛然驚醒,才發現是小秋雁抓着她的胳膊猛勁搖晃,她身後還站着兩個宮女模樣的人。
她坐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秋雁見她真的清醒了,瞅了瞅身後的兩個人道。
“她們請你出去。”
沈嬋兒不知道她又要面對什麼,看着那兩個人問道:“誰要見我?”
兩個宮女只是恭敬的行禮道:“請姑娘隨我們來便是。”
姑娘?她們叫她姑娘?沈嬋兒想了想,只能站起身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跟着兩個宮女走了出去。
這回真的是走出了地牢,外面的涼風一吹,沈嬋兒抖了抖全身的疲憊,精神很多,也清爽很多,應該快到新年了吧,每一年的新年都是怎麼過的呢?趙氏集團的年會,總是精英雲集,熱鬧非凡。
“姑娘,進去吧。”
沈嬋兒還沒想完,就被兩人叫醒,她定了定神,四周的佈景很精緻,假山假樹擺出的景色猶如真正的似水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