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莊裡,沈嬋兒的兩個丫頭都是操着當地的口音,很多都聽不懂,幸虧她是喜靜的人,就算一整日無人說話也不覺得多憋悶,這裡的天氣太過悶熱,她還要再適應一段時間,一動就是一身的汗,她也懶得動,只是歪在樹蔭底下,翻看閒書。
南榮鋒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丫頭將一盤涼果冰羹放在沈嬋兒身邊的桌子上,又躬身退了出去,沈嬋兒全身躺在貴妃椅上,上身靠在靠背上,太陽已經落山,起了微風,微風吹動她落在兩鬢的髮絲,飄飄揚揚,撩撥在脣邊,倒是撩的南榮鋒心裡癢癢的。
沈嬋兒只覺得一股又一股熱浪涌過來,眼睛落在書頁上,伸手去拿冰羹,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嚇她一跳。
“不要多吃,傷胃。”
沈嬋兒猛一擡頭,正好看到南榮鋒端走了她的冰羹,她不饒道。
“不讓我吃冰羹,我會熱死的。”
南榮鋒將冰羹放在丫頭的托盤上,轉身走到她身邊,沈嬋兒將雙腳往後縮了縮,南榮鋒坐在了她對面,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那也不許吃,想些別的降暑辦法。”
沈嬋兒無奈的嘆口氣,這一動又是一身汗,感覺粘膩膩的,渾身不自在,便將書放了下來,起身道。
“那就去洗澡吧。”
南榮鋒也正好想回來洗個澡,當即站起身道:“一起吧。”
沈嬋兒一驚,立馬推開他:“不行。”
南榮鋒難得看她嬌嗔的樣子,當即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橫抱起她,快步朝別莊屋裡走去,丫頭們不敢擡頭亂看,只聽南榮鋒吩咐一聲。
“開門,備水。”
因爲沈嬋兒隨時準備洗澡,所以屋裡屏風後面一直放着一隻大木桶,只要放上水就可以洗了,沈嬋兒掙脫不開他,又不好在下人面前大喊大叫,只能嗔怒着瞅着他,沒想到南榮鋒卻當做沒瞅見,進門就將她扔進了水桶裡,只聽嘩啦一聲,沈嬋兒便渾身浸在水中,她氣的不輕,當即站起身拍打水面,嗔道。
“哪有個當將軍的樣子。”
南榮鋒將她從上打量到下,摸了摸下巴,笑的很邪惡。
沈嬋兒才猛然發現,自己渾身都溼透,在這裡又穿的輕薄,這沾上水可就精彩了,衣服貼在身子上,隱隱約約全都顯露了出來,她臉上一陣燥熱,趕緊又縮了回去。
兩人纏了很久,南榮鋒纔將渾身綿軟的沈嬋兒抱上牀,讓她好好睡一覺,他卻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輕輕推門走了出去。
可能因爲被折騰慘了,沈嬋兒難得睡了一個踏實的好覺,睡的久了,自己也會睡的煩起來,隱隱約約聽到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纏纏綿綿打在芭蕉葉上,傳來高低不一的聲響,嘩嘩啦,嘩啦啦,夢裡迷迷糊糊又回到了沈府,看到了沈家人,正當她開心之際,沈將軍的臉猛然出現在眼前,大聲吼道:從此沈府再無六小姐!
沈嬋兒被夢魘住,喊不出聲,跑不動步,忽然聽到一連串敲門聲,斷斷續續聽到有人大叫。
“……全軍覆沒……五千人……咱們該殺了他……”
她猛然抽了一口涼氣,慌張的彈坐起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看到房門似乎沒有關嚴,像是有人進門之後又慌忙走了出去,走廊裡傳來吵鬧的聲音,她恍惚回了神,擦了擦頭臉上的汗,下牀穿上鞋子,走到門口開門,走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的吵鬧聲漸漸清晰了些,有些清晰有些模糊的傳進她的耳朵。
“沈將軍已經下馬,留着他的部下有何用!”
“少爺,您從來不是這樣心慈手軟。”
“你想造反嗎?!”
“屬下不敢……”
沈嬋兒沿着廊外的芭蕉葉,轉過了一個走廊拐角,慢慢看到了那吵鬧的兩個人,呆呆的立在原地,那兩人中正面對她方向的那一個猛然看到了她,將眼睛落在了她身上,停下了吵鬧。背對着她的那人也轉過身,看到她,走到她身邊將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問道。
“吵醒你了?”
沈嬋兒本能的擡頭瞅着南榮鋒,輕聲問道:“我父親的哪個部下?”
南榮鋒的眉頭皺了皺,似乎不太像讓她參與進這些事情,輕聲道。
“你先進屋去,我有事出去一下。”
沈嬋兒不想打擾了他,只能點點頭,眼睜睜瞅着南榮鋒揹着手走過那個跟他吵鬧的男人身邊,沈嬋兒在這裡也有幾天,認得這個人是一直跟隨在南榮鋒身邊的總參謀。南榮鋒似乎渾身帶着怒氣,負手走到走廊的臺階上,身後的侍衛趕緊撐開傘,遮在他頭上,身後的總參也撐着傘跟上,幾個人七拐八拐走出了芭蕉葉外,再也看不見了。
沈嬋兒慢慢走回到臥室,兩個丫頭正在裡面收拾牀被,見到她進門,回身跟她行禮。
“夫人。”
沈嬋兒與她們兩個接觸久了,也能大約聽懂一些,便點點頭嗯了一聲,坐在梳妝鏡前面,一個丫頭走過來幫她梳頭髮,沈嬋兒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忽然道。
“下午無事,吩咐一泓侍衛備車,去街上走走。”
另一個丫頭應了一聲,推門走了出去。一泓現在被南榮鋒分派過來專門負責沈嬋兒的後勤和保衛,只對她一個人隨叫隨到。轉過了中午,一泓準時的出現在門口,接過沈嬋兒身後丫頭的雨傘,撐在她頭頂上,送她上了馬車,一聲令下,馬車朝街上緩慢而行。
沈嬋兒靠在車壁上,看着窗簾外異鄉風情很濃郁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現在雖然正值打仗,但是都是些隔着海邊的海戰,南關的百姓們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只要不危機到他們的安定,百姓們不會管是誰帶兵,是誰指揮打仗。
她問坐在車門外的一泓道:“五千軍士怎麼會全軍覆沒?”
一泓久久都沒有聲音,似乎終於明白了少夫人今兒爲何下着雨也要出去逛街,原是打聽消息來了,就在沈嬋兒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一泓道。
“前段時間將軍派出去一支一萬人的船隊,佯攻放鳥灘,逼迫守衛放鳥灘的高副將出兵支援,但沒想到高副將遲遲按兵不動,一萬軍士只能兵分兩路,去攻打島嶼側面的五千軍士,無一人生還,全軍覆沒。”
沈嬋兒緩緩閉上了眼睛,緊緊咬着嘴脣,險些咬出血來,想起小時候的一幕幕,不禁喃喃叫出聲。
“高伯伯。”
早上聽到南榮鋒跟總參吵鬧沈將軍的老部下之時,她就隱隱覺得有事情發生,父親向來只仰仗兩個老部下,一個高伯伯,一個劉伯伯,這兩人都是從十幾歲開始就跟着父親打天下,相當於父親的左膀右臂,父親曾經說過:“若無此倆老鬼,就無我瀋海怪!”
沈將軍的鎮南軍可是大周海軍上的硬性標兵,只要沈家軍的旗幟出現在海面上,迎面來的敵人都要抖上三抖,就像看到了奪命的海怪,父親從此得一諢名:瀋海怪。
沈嬋兒正在發呆,門外一泓叫她道:“夫人,栩鳳閣到了。”
沈嬋兒回神,由一泓扶着走下車去,走進了栩鳳閣,這裡是整個大周最高檔的首飾店,因爲靠近南海,南海珍珠舉世出名。
門口迎賓的小二都是眼睛極尖,一眼見到進門來這位夫人的衣着和氣度,再加上身後有一個撐傘佩劍的侍衛,當即露出十二分的笑容來接待。
沈嬋兒在衆位店小二的陪同下鑑賞了他們店裡所有的稀世珍寶,最後挑中了一串漸變色的南海珍珠項鍊,那個店小二當即眼睛明亮起來,笑道。
“夫人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我們這裡今年唯一一款,最是配夫人高雅明豔的氣質。”
沈嬋兒沒有太多的理會這些人的奉承,因爲出門沒有帶太多的現銀,一泓只能吩咐店小二先包起來,晚上送到七將軍府。
衆人一陣抽冷氣,才知道這位出手不凡的夫人原是七將軍的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