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瞅着他,不斷的落眼淚,不禁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抹去眼淚,開口道。
“九年前,就在故事裡的男女主角定親之日,來了位表小姐,將聘禮中的玉簪拿走戴在自己頭上,被男孩發現,與之爭搶,兩人拉扯之際,被女孩撞見,因爲男孩的不解釋,女孩那時說出一句話:這輩子,我絕不會嫁給你,至死方休。”
講到這,沈嬋兒已經講不下去,原來這纔是那個故事的完整版,沈府六小姐至死也不知道原來她錯怪了南榮鋒,原來她傷錯了心,原來她不該因爲這個而死,原來……沈嬋兒突然哭出聲音,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哭,她只是傷心,原來,原來她本不該來到這,因爲這一切都是個誤會,她纔是那個無恥的第三者。
南榮鋒將最後一張紙拿出來,目光淡淡的落在那上面的娟秀的字體上:這輩子,我絕不會嫁給你,至死方休。
沈嬋兒很想知道,他當初爲什麼不解釋,就讓這二人的緣分就此錯過,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堵着一塊硬物,怎樣都張不開這個嘴,剩餘的力氣只夠她喃喃一句。
“爲什麼……”
南榮鋒忽然如清風般笑了一聲,將那些畫稿放下,背對着她道。
“這只是過去,何必糾纏,現在你仍是我南榮鋒的妻。”
沈嬋兒張了張嘴,忽然冷笑一聲,她是嗎?她不是!
她接連三聲冷笑,走出門去,南榮鋒並沒有追上來,只是緊緊皺着眉頭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月色之中。
當天晚上,院子裡靜的出奇,似乎能感覺到院子裡兩位主子的沉痛,一陣陣夜風吹過,吹動樹梢的聲音沙沙作響,天空陰森一片,無一顆星子,眼瞅着明日便是陰天。
翌日一早,果然噼裡啪啦下起大雨來,北方的雨水很爽快,說砸就砸了下來,不給旁人留下一絲躲避的機會,幼柳高舉着雙手,快步跑進來,竟然已經澆了個半身溼。
幼柳一邊拍打自己身上的水珠一邊對沈嬋兒道:“主子,周小姐又來了,今兒已經是七天以來第三次來府上了。”
沈嬋兒放下手裡的印信,上次與九親王在南關一別,到現在也不曾見面,她又轉頭看向另一個盒子,裡面放着她那日一氣之下與九親王割袍斷義的衣角,想到這她不禁笑出聲,真是捉摸不透九親王的性子,君臨天下之時那般威風凜凜,青山寺的蘇小九又那般厚着臉皮,她還記得當日九親王的隨從送來這方衣角時說的話。
“我家王爺叫屬下帶來話,此乃蘇小九蘇公子送與七少夫人的禮物。”
看她失神,幼柳又重複了走到她身前,輕聲叫一聲:“小姐。”
沈嬋兒忽然回過神來,擡頭瞅着她,問。
“何事?”
幼柳嘆口氣,跺跺腳道:“我的小姐啊!人家都擺明了自己的的目的了,就只有您還後知後覺,周小姐又來了。”
沈嬋兒這纔回想起周娉婷來,這段日子她隔三差五的就往府裡跑,而且趕巧的是,她來的時候南榮鋒肯定在府裡,她不是看不出周娉婷的意思,只是懶得對待,南榮鋒不是那種拼命抓就能抓住的人,若是他對自己無意,就算她去爭去搶,也無用。
她想了想起身道:“她若是來院子裡,便說我在休息。”
幼柳瞪圓了眼睛,小姐這樣做不是明擺着將那個周小姐往七爺那裡推嘛!她乾着急也說不上話,也只能作罷,悻悻然的撐了把傘走出門去。
沈嬋兒站起身,慢慢走到窗邊,憑窗而望,外面的雨水如一道密密的珠簾攔在眼前,將窗外的水汽隔在外面,一花一草浸透在水裡,猶如清洗過一樣,驅走秋陽的炙熱,北方的秋日過的很快,應該轉眼就要入冬,又是一年。
她靜靜的想,眼睛隨意而動,忽然落在一盆植物上一動不動。
白蘭?窗臺上怎麼會放着白蘭?誰放上去的?
她心裡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擡手摸在白蘭的葉子上,似乎好久都沒見到鄭白羽了,今天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過往的故人一個又一個的涌進腦海。
“哎呦呦……美人思念,鄙人深感榮幸。”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線涌進耳朵,沈嬋兒勾起嘴角,這個腔調這個語氣,真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她揚起笑臉轉過身,還沒看清眼前人,眼前猛然一黑,渾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去,她心中一緊,剛剛的警惕性猛然提高,卻也抵不住黑暗的侵蝕,直到完全失去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頭上一陣眩暈,太陽穴突突猛跳,沈嬋兒吃力的睜開眼睛,稍微動了動腦袋,冷不防吸了一口涼氣,頭上宿醉一般的疼。
她勉強支撐自己起來,右手剛剛落在牀上,忽然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她渾身一激靈,立馬朝身邊看去,這一看不啻于晴天霹靂,一聲尖叫還沒有衝出口,便已經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和熱度,眼前一黑,險些又暈過去。
同樣迷迷糊糊躺在牀上的鄭白羽似乎被她吵醒,擡手拍在額頭上,很疼的模樣,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立時便看到渾身無力縮在牀角的沈嬋兒,當即嚇的彈坐起來,兩步躥到地上,赤腳站在地攤上。
“這……這……怎麼回事……”
沈嬋兒堪堪回過神來,兩人的外衣都被人扒了下去,扔在地上,只穿着白色裡衣,這個樣子被人看到,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勉強開口道:“你快走。”
鄭白羽着實有一種陰溝裡翻船的感覺,他懊惱地猛然一掌拍在牀沿上,整個牀傳出吱嘎吱嘎的哀鳴。
沈嬋兒絕望的閉上眼睛,有氣無力的低聲道:“快走。”
鄭白羽反應靈敏,抓起地上的衣服便要去推窗子,卻發現窗子被人鎖死,當即便傻了眼。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幼柳的聲音,眼瞅着就要走到門口,未進門先張嘴叫道。
“夫人,周小姐與吉慶小姐過來了。”
三人在門外等了一小會兒,便聽到屋裡傳出沈嬋兒的聲音。
“進來吧。”
幼柳輕輕推開門,三人進到屋子裡來,入眼看到沈嬋兒在穿外衣,牀幔朦朦朧朧遮在眼前,叫人看不清裡面人的動作。
幼柳走上前去,將牀幔拉起來,沈嬋兒已經穿好外衣走下牀來,笑着對兩人道。
“周小姐與表小姐一起過來,還真是稀客。”
吉慶是個脫跳的性子,進了門先環顧一圈,眨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笑道。
“早就聽說七嫂子是個精緻的女人,果真不假呦。”
沈嬋兒失笑一聲:“過獎了,都是些常見的玩意。”
周娉婷笑道:“表小姐嘴巴會討人喜歡,娉婷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
吉慶轉了轉眼睛,瞅着周娉婷笑道:“周小姐可是大家閨秀,說起話來這般刻薄,書香門第也不過如此呢。”
沈嬋兒淡然的看着這兩人相互擠兌,心中卻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看似這兩人不像是來捉姦的,到底是誰要陷害她與鄭白羽?那盆白蘭到底是誰擺上去的?
現在應該裝作順其自然還是應該早些支開兩人?這兩人的其中一個會不會是幕後主使?沈嬋兒一邊聽着兩人的話,一邊心裡琢磨,但是到底要如何支開兩人,又沒有好的說辭,這一想又急出了一身冷汗。
周娉婷不欲與吉慶計較,看了眼沈嬋兒,道。
“七少夫人不舒服?”
沈嬋兒回神,微笑道:“剛剛睡醒,還沒緩過神來,無事,你們聊,我去叫幼柳吩咐茶來。”
沈嬋兒剛剛邁出步去,只見從眼前慢慢飄下一方絲帕,就在三個女人的中間,緩緩落在地上,周娉婷與吉慶兩人本能的向上看去,沈嬋兒只覺得天昏地暗,一切都空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