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緩緩起身,走下牀,木然的走到桌子邊,拿起壺,倒了水,送到嘴邊,水入口之後猛然傳來滾燙的疼痛,她手一抖將杯子扔在地上,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小姐!”
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身影,進門便放下手裡的水盆,兩步躥到沈嬋兒身邊,扶她坐下,然後蹲下身翻動她的裙子,緊張的道。
“小姐!那可是我剛剛燒的熱水啊!您看這腳都燙起泡了!快來人啊!”
這時門外正巧走進來一主一僕,爲首進門的主子鎮定的轉身對身後的丫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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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喚府醫來,快去快回。”
然後轉回身對幼柳道:“趕快用冰水泡上腳,否則可要疼幾日了。”
“哦哦!這就去!”
幼柳又一疊聲的跑了出去,眨眼間便拎進來一桶冰水,剛巧在井邊有這桶備用的水,幼柳將沈嬋兒那隻燙傷的教放進冰水的那一刻,她的眉頭終於動了一動,算是有了些活氣。
幼柳嚇的不輕,站起身來查看沈嬋兒其他地方,好在除了嘴脣有些紅腫,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幼柳含着眼淚,抿了抿嘴角,輕聲道。
“小姐,您起牀下地爲何不穿鞋子呢?”
沈嬋兒這才低下頭,將目光落在自己的雙腳上,爲何沒穿鞋子?她記得她穿了,難道沒穿?
看到她空洞的表情,四少夫人嘆了口氣,正好這時府醫急匆匆跑進來,給沈嬋兒上了藥膏,包紮好,府醫退出去之後,四少夫人對幼柳道。
“你們也下去吧,我有些話要跟你家夫人說。”
幼柳看了一眼沈嬋兒,只能咬了咬嘴脣點點頭走了出去,小心的關好門,守在門外。
四少夫人看了沈嬋兒良久,然後才慢慢走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側身看着她,道。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就算你裝的再平靜,再冷淡,你現在受了傷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果捨不得他走,爲何放他走了?”
聽到四少夫人的話,沈嬋兒勾了勾嘴角,冷笑一聲道。
“四嫂多想了,七爺只是去接三爺過來,談不上願與不願。”
四少夫人失笑一聲,也不欲與她多爭辯,翻開茶杯,倒了兩杯水,慢悠悠的道。
“你可知道我爲何來這西北大營?”
這正好是沈嬋兒這兩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她終於有了些感覺,稍稍轉過頭看向四少夫人,等着她說答案。
四少夫人端起水杯吹了吹,平靜的低聲道。
“五爺一直以爲我只是陪着五少夫人過來,其實不然,是七爺請我過來,爲了你。”
沈嬋兒猛然皺起眉頭,表現出她在注意聽,她也想知道答案,四少夫人接着道。
“七爺應該是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步,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可能都要離開你一段時間,而你身邊不能沒有可以商量的人,所以我就過來了。”
沈嬋兒意外的道:“他讓你來做什麼?”
四少夫人並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茶杯裡的水,又輕輕吹了吹,沈嬋兒以爲她不會再說話之時,四少夫人忽然道。
“來將你帶出去。”
時間過去的很慢,在這漫天飛雪的西北大營裡,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無論如何都走不動,這個冬天,果然很難熬。
沈嬋兒坐在輪椅上,幼柳在後面推着她,兩人正慢慢的朝花園走去。
沈嬋兒隨手摺了一株梅花在手上把玩,幼柳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小姐,府醫說您的腳上該是好的差不多了,這幾天就可以適當鍛鍊下來走動走動,否則留下傷疤就不好了。”
沈嬋兒看着梅花朵朵,輕輕一笑,淡然道。
“無妨,一隻腳而已,別人又看不到。”
幼柳頓時就不幹了,聲音大了起來,停下輪椅道。
“誰說別人看不到?咱們姑爺就能看到啊!萬一讓姑爺看到,還不知道要有多心疼呢……”
幼柳從來就是這樣有口無心,她說完話,纔想到沈嬋兒現在該是很想念七爺的,這些話她着實不該說,她頓時捂上嘴,咬了咬嘴脣道。
“小姐,您別擔心,姑爺走了沒幾天,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說着話,幼柳又將輪椅推了起來,慢慢走過去。沈嬋兒勾起嘴角,平靜的道。
“你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毛毛躁躁的毛病。”
幼柳嘿嘿一笑,道:“嘿嘿,只要小姐不嫌棄幼柳,幼柳就一直這樣伺候着小姐,也能給小姐解悶。”
沈嬋兒微笑不語,幼柳想了想道:“小姐,計算日子姑爺走了能有四天了,咱們要不要去問問五爺?”
沈嬋兒看着手裡的梅花,道:“問什麼,如果有消息肯定瞞不住的。”
幼柳也只能點點頭道:“小姐說的也是,不知道今兒五爺請小姐來這花園幹什麼,聽說五爺找了戲班子,在冰上耍冰嬉呢。”
冰嬉,沈嬋兒想了想,來到這裡她也見過幾次,就是她上輩子的花樣滑冰,一羣男男女女在冰面上穿着冰刀起舞,聽說這種技術在這裡可是很少見的。
她提起一口氣,平淡的道:“他盛情邀請,就去瞧瞧也無妨。”
兩人來到花園的湖面之時,四周已經搭好了棚子,棚子的周圍用棉被擋住了湖面上的冷風,主子們安安穩穩的坐在火爐邊,現在節目還沒有開場,所有人就只是喝喝茶水,吃些蜜餞。
見到她過來,五少夫人熱情的招呼。
“七弟妹來的可巧,剛好要開始了。”
沈嬋兒點頭笑了笑,幼柳將她推了過去,就坐在四少夫人身邊,這兩人與五少夫人隔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滿是吃食,沈嬋兒並沒有什麼興趣,也就沒有仔細去看桌子上都有些什麼。
“聽說今兒的主角可是小秋雁呢。”
四少夫人湊過來跟她說道,沈嬋兒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轉過頭去,越過五少夫人,正巧看到南榮欽朝她看過來的眼神,兩人彼此相視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聽到場子上響起鼓點聲,節目開場了。
這時候的冰嬉並沒有沈嬋兒上輩子的花樣滑冰精彩,畢竟場子上的人都穿的臃腫,就算技術在高超,也看不出個美感,沈嬋兒就一直這樣靜靜的坐着,表情淡然。
“弟妹,喝點茶。”
忽然聽到四少夫人的聲音,沈嬋兒回神,轉過頭看向她,四少夫人含着微笑,手裡端着一杯通體紅色的茶,沈嬋兒看了一眼,眼皮稍微動了動,然後擡起頭笑了笑道。
“還麻煩四嫂給我端茶,真是罪該萬死了。”
四少夫人將茶遞到沈嬋兒手裡,嗔了她一眼笑道;“一家人,客氣什麼。”
沈嬋兒一口氣喝下那碗茶,緊接着便閉上眼睛閉目養神,節目還真是沒什麼好看。
四少夫人像是坐的久了不太舒服,站起身來對五少夫人道。
“大冷的天兒,可真是受不住,生過孩子的人可不比你們小年輕。”
說着,就轉身扶住自己的丫頭的手腕,打算退場,南榮欽看了她一眼,開口道。
“四嫂,天氣冷的很,莫要亂跑纔是。”
四少夫人撇了撇嘴,嗔笑道:“四嫂我還用你來關照?還別說,天氣確實冷了些,幼柳,你可要給七弟妹取件貂裘來。”
幼柳應了一聲,低着頭,跟在四少夫人身後走了出去。沈嬋兒亦是看的頭疼,單手拄着額頭靠在靠椅上,無精打采的看着前面的節目,腦袋裡不知道過了些什麼畫面,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她恍然回過神來。
“七少夫人。”
沈嬋兒擡起頭,定睛看過去,在繁花似錦的人羣中尋找那個聲源,忽然見到一個身影十分飄逸的滑了過來,沈嬋兒眯了眯眼睛,避開此人身上晃眼的亮片,待看清這人時,她淡淡的開口道。
“有事?”
衆人都沒想到在節目表演期間,小秋雁會直接找上沈嬋兒來,場面上的鼓點停了下來,連伴舞都收回綵綢,立在冰面上,朝這兩人看過來。
沈嬋兒目視着小秋雁,小秋雁也不以爲杵,濃妝豔抹的她微微一笑,甩開彩綢在沈嬋兒身前舞動一下,看似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整日坐在輪椅上,身子骨可睏乏了?這冰上場子頗大,秋雁推着七少夫人上去溜溜?”
沈嬋兒挑挑眉頭看着小秋雁,一時間並沒有說話,小秋雁眼睛一轉,看向南榮欽,揚起紅脣,大聲笑道。
“難道五爺不許嗎?”
南榮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嬋兒,單手拄着下巴轉過頭來,忽然笑了笑,道。
“你要跟爺玩什麼貓膩?”
小秋眉頭一挑,靈動的眼神裡帶着明顯的嘲諷,冷笑一聲道。
“哎呦,我能跟五爺您玩什麼貓膩,這場子上四周都是五爺的精銳,有他們看着,我推着七少夫人能玩出什麼貓膩來?只不過今兒表演冰嬉意在給七少夫人解悶,秋雁看七少夫人並不是很滿意的樣子,這纔來主動邀請,竟然遭來五爺您這樣懷疑,秋雁一片赤誠就真當是白費了。”
世人皆知小秋雁就是這樣的性子,心直口快,口無遮攔,見她似乎真的沒什麼心思再表演下去,五少夫人開口道。
“爺,也就是推上去溜溜,現在七弟妹的腿腳不利索,還能出什麼事情?就讓她們去玩玩,免得整日悶悶不樂,只要七弟妹不介意便好。”
五少夫人這也是在給南榮欽找臺階下,既然五少夫人都這樣說,南榮欽也沒有辦法,看向沈嬋兒問道。
“你有興趣?”
沈嬋兒看了看冰面,微微一笑道:“閒着也是閒着,那就麻煩秋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