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南雪決定要去找江南美,她希望在僅有的日子中,好好地同妹妹相處,畢竟她是自己惟一的親人。

還有志雄哥,何易,這一些,她再也看不到了。想到韓翰宇,她不由哭了出來,坐在公車上,她流着淚看着飛快而過的風景,看着一個個陌生人下了又上,上了又下,如人生,不知道哪裡是盡站,可是卻遇到無數的過客,而自己呢?又是誰的過客?

而這一切都是沒有人知道的,也罷,反正就讓自己好好的過完這三個月,然後就讓自己靜靜地走吧。

她是偷偷跑出來的,當韓翰宇送她回家的時候,她當他走後便往公車站上走,她要一個人去看妹妹,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個急切的意念,就是要儘快見到妹妹,她有很多話要對她說。

酒吧現在是最多人的時候,她想起以前初遇韓翰宇的時候,當她一下了公車看着這裡的一切時,立即想起與翰宇認識的一切,前些時候翰宇問她的時候,她是真的忘記了,而現在她站在同一個地方,所有的回憶都浮現上來,那時候她也是站在這裡,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找江南美,是他從吧裡走出來,以爲她是陪酒女子。

想到這裡,她不由微微的笑了。

這一個男人,自己一開始便以爲他是花花公子,原來並不是這樣的,而現在他們的關係,就算是怎樣也不能忽視的愛,而當初的自己又如何能想得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深吸了一口氣,夜晚的空氣帶着微冷的味道,她大步踏了進去,裡面是燈紅酒綠的,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去問一個酒吧女:“小姐,請問你知道江南美在哪裡嗎?”

“在那一邊。”酒吧小姐往左邊一指便走了。

江南雪順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見江南美與兩個打扮妖豔的女子一起跳着舞,江南雪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大聲說:“南美。”

江南美似是未覺,江南雪看着醉生夢死的江南美,再扯了扯她的手大聲說:“南美。”

此時的音樂很震憾,她以爲江南美聽不到,立即大聲說:“江南美。”

江南美醉眼朦朧地看着她,夢幻似地笑着:“你是誰啊?憑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江南雪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隨着音樂拼命地扭動腰肢,立即明白了什麼事,她臉都白了,用盡全力纔將江南美拖到外面。

江南美似是未覺,還是放浪地笑着挨着路邊的樹搖着頭。

江南雪痛心地看着她,不理她的抗議,硬是拖她上了出租車。

到家的時候,江南雪用冷水澆醒了江南美,江南美似醉非醉地看着她,最後,冷冷地說:“你是我的誰?管得我那麼多嗎?”

“南美。”江南雪激動地看着她:“你怎麼能這樣的?你怎麼能這樣糟蹋自己的?你,你居然學別人吃丸。”

“吃這一些又有什麼出奇的?酒吧裡沒有吃過的人都是傻蛋。”江南美笑嘻嘻地看着她:“別以爲是我姐姐就可以管得了我。”

“我是你姐姐,就有權管你。”江南雪流着淚說:“你就不愛惜自己的嗎?你看看你,自從搬出去後,就鬼不鬼人不人的。”

“管我?”江南美肆意地笑了起來:“哈~真是天下荒唐,我一向都是有媽生無媽教的啦,你管得了我?”

“啪。”

江南雪氣得渾身發抖,一掌打在江南美白皙的臉,顫聲說:“你居然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是不是真的無法無天了?現在我管你,你還不知道珍惜,如果我死後看還有沒有人管你/。”

“死?”江南美眯着雙眼笑說:“你死了我會流兩滴眼淚的,你放心好了,畢竟姐妹一場。”

“藍年呢?”江南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南美一向不會如此作賤自己的。

“他?死了吧?”江南美軟軟地倒在沙發上說:“他死了倒好,免得我心煩。”

“是不是他欺負了你?”

“他有這一個能耐嗎?”江南美說:“別以爲我是你好不好?”

江南雪一時沒有話說,但是當她看到江南美成爛泥的樣子,不禁心痛入骨:“南美,聽我說的,你好好的珍惜自己好不好?姐姐真的看你不久了,姐姐真的死去的時候,誰還管你死活呢?”

“別說得真的要死的好不好?”江南美不耐煩地說:“我要睡覺了。”

“不行,你成身酒味的,要先沖澡。”江南雪扶着她走進浴室,將半夢半醒的江南美塞進浴室,然後她坐在浴室的門外大聲說:“南美,你搬回來好不好?”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江南雪流着淚挨着牆就這樣的坐着,她喃喃地說:“南美,搬回來好不好?我真的要死了,就陪我度過這三個月日子好不好?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好孤獨哦,每當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會想起媽媽,想起爸爸,還有你,我們從來沒有試過好好地一起過,南美,陪着我度過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我很害怕,因爲我要死了,我只有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南美……。”江南雪泣不成聲,伏在自己的雙腿間痛哭失聲。

一雙手溫柔地攬着她,江南美淚流滿臉地擁着她。

江南雪看着她憂傷的臉,知道她聽到自己剛纔的自言自語,不由伏在她的懷裡抑制不住的痛哭失聲。

良久,江南美才扶着江南雪坐到椅上,轉身衝了一杯牛奶給她,淚痕未乾:“姐姐,對不起。”

“我沒有事的。”江南雪努力地想笑,可是脣卻痠痛得笑不出來。

“什麼時候發現的?”江南美茫然問。

“昨天,醫生說我只有三個月命了。”江南雪剛乾了的淚又涌了出來:“南美,我真的很害怕,我很捨不得這世界啊。”

“姐姐。”江南美擁着她,兩姐妹第一次相擁着痛哭失聲。

第二天,江南美便做好了早餐,她強裝歡笑地說:“姐姐,我做好早餐啦,你快點吃早餐,然後去上班,吃完早餐我要搬回來住啦。”她心裡很沉重,她惟一的親人就要離開了。爲了不讓她也難過,所以她只有裝着快樂的笑。

“哦。”江南雪感到很滿足,就算只剩下這一點點時間,她也無憾了,畢竟妹妹終於是理解她的:“我今天回去辭職了。這樣你說好嗎?南美。”

“也好,你現在身體不好。”江南美說着這一句話,鼻冀酸酸的難受:“還是辭了吧,我還有一點錢的,我們先玩些時日,從小到大,我們都沒有好好的玩過呢。”

“南美。還是遲一些再辭吧,我捨不得。”江南雪感動地握着她的手:“如果我真的去了,你怎麼辦?你一個人會很孤獨吧?你一定會很孤獨的。”

“姐姐,我不會,我嫁人就不會了。”江南美噙着淚笑說。

“你跟藍年……。”

“別提他了,我跟他是沒有可能的,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上的人。”江南美避開話題說:“今天你辭後回來,我還要你幫我收拾房子呢。”

“好。”江南雪笑着應道,將手中的牛奶一飲而盡。

江南雪回到公司,她更勤力地幫第五力他們收拾桌面,衝咖啡,能做的事全爭着做。

李輝戲笑說:“南雪你真讓人心生憐惜啊,什麼都替我們想,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纔好呢?”

講者無意,聽者有心,江南雪正拿着文件夾,聽了李輝這話,立即失神地將文件夾灑了一地,第五力與趙明君見江南雪慌張地樣子,連忙走過來幫忙收拾。

“李輝這小子近來不知道總是口臭臭的。”第五力說。

“是啊,南雪怎麼會離開我們呢,我們數據部是進退同步的。”趙明君也附和着說。

“我沒有事呢。”江南雪收拾好文件夾說:“謝謝你們。”

她坐在辦公桌上,看着自己呆了一年多的地方,不由心酸酸的,想落淚,卻哭不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說,自己真的要離開了,永永遠遠地離開了,可是她真的很不捨得啊。

下班的時候,韓翰宇進來牽着她的手離開,第五力他們早已見慣不慣了,也樂得見到他們兩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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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停車場內,依然是韓翰宇霸道的聲音。

“我不想上。”江南雪看着他:“你還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呢?”

韓翰宇看着她。

“我們不能再在一起的,這樣對得起媛媛姐嗎?”江南雪硬着心腸說,心裡卻不斷地狂叫,江南雪你一定要堅持着一定要堅持着啊。

“你說什麼啊?我接你上下班,有什麼是對不起她的。”韓翰宇不動聲色地說。

“我討厭你。”

韓翰宇受傷地看着她,他不相信這話會從她的口裡說出來。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接我上下班了。”江南雪淡淡地說。

“我想來知道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我做不到。”韓翰宇說:“沒有原因我做不到。”

“當我求你好不好?”江南雪看着他:“以後真的不要再接我上下班了,我真的不喜歡這樣,更何況,我已經答應與何易在一起,我不想引起他的誤會。”

“何易?你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嗎?”韓翰宇認真地問,語氣卻是荒涼的。

“是。”江南雪頭了不擡地說,連一絲猶豫也沒有。

“我不知道原來你們是愛得那樣深的。”韓翰宇看着她,悲涼地笑說:“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因爲他嗎?”

江南雪看着他受傷的臉,強忍着上前擁抱他的衝動,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

原諒我吧,翰宇,我是不得不這樣做的,我不想你看到我最醜樣的一面。

“好,很好,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在破壞着別人的幸福。”韓翰宇悽楚地笑,深深地看着江南雪清麗瘦削的臉,這一個女人,帶走了他所有的熱情,帶走了他所有的信念,他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肝腸寸斷了。

“南雪。”他輕輕地叫着,突然,走上前去,大力地擁着她,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長髮中喃喃地說:“就讓我最後一次擁抱你吧,最後一次。”

江南雪心碎地點着頭,韓翰宇突然將脣印在她的脣上,兩個人深情地在停車場內擁吻,韓翰宇帶着比海深的情吻下去,而江南雪卻沉在這片刻的溫存中,她知道這一吻後,兩個人再也不能走到一起了。

閉着雙眼,兩滴淚輕輕地滴過她的臉寵,沾到他的臉上,所以她也沒有發覺,吻着自己的韓翰宇早已經淚流滿面,兩個人的淚,就在這一吻中,混合在一起,隨着彼此的心痛流到臉上。

最後,韓翰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冷然地走進車內,不理背後的江南雪,絕塵而去。江南雪看着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裡,撫着剛纔被吻的脣,抑制不住的失聲痛哭,從此,她真的失去他了。

她在公車站裡下來,徒步走回家,從今天起,她就要好好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好好的記住人間的一切,就算真的死了,她至少記得這裡所有的事。

她常常莫明的停下來,欣賞着這裡,回憶着成長的點點滴滴,可是因爲方誌雄的出事,也因爲母親的自殺,好像所有的熱鬧都遠離着她般,讓她覺得好冷清。

她看着家的同時也看到何易的車子,她強裝着笑臉走上前去看着何易。

何易瘦了,看着江南雪,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說:“南雪,我很想你。”

“我不想你。”她冷冷地說。

“自從那一天你走了後,我沒有再找你,是怕自己連惟一的尊嚴也失去了,我對你跪下了,我以爲你會留下來,誰知道你還是選擇了離去,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一次失去尊嚴。於是我拼命的工作,可是,我去開會,說着說着會想起你,我吃飯,吃着吃着也會想起你,我甚至喝水,喝着喝着也會想起你。”

江南雪靜靜地聽着,她裝着疏漠的樣子,可是心卻千瘡百孔。

“所以,南雪,我想你了。”何易輕輕地說:“請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愛你。”江南雪冷冷地說。

“我不介意,只要你在我的身邊,無論你心裡有誰我也不會介意。”何易急忙着。

“可是我愛上了韓翰宇,你真的不介意嗎?”江南雪看着他說:“我不能揹着他做對不起他的事。”

何易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這一個自己只是半個月沒有見的女人,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般。

“你怎麼能這樣的?”何易痛苦地說:“南雪,韓翰宇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你怎麼能這樣做的?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姐姐嗎?啊?”

“何易,愛情沒有對不對得起的,愛了便是愛了,誰也沒有錯,錯的只是命運,不是嗎?”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變成這樣的。”何易受傷地看着眼前自己深愛的女人。

“我也不相信。”江南雪突然笑說:“半個月前我也告訴過你,我不愛你。”

“但那時候你說你不愛韓翰宇的。”

“那時候是騙你的,現在我發現沒有必要藏下去了,只韓翰宇一心只愛着何媛媛,既然他心有所屬,我也沒有必要糾纏他,所以乾脆不承認。”江南雪漠然說。

“那我呢?你可有一點點的愛我?”

“很抱歉,沒有。”

“那我明白了,對不起,江小姐,是我多情了,這些年月以來,令你受到困繞,對不起。”何易心碎地轉身,開着車絕塵而去。

江南雪看着他的車越來越遠,直到隱沒,淚水才奪眶而出,“第二個了,韓翰宇也是開着車絕塵而去的,而何易也是這樣,開着車絕塵而去,如果他們回頭,他們會看到我的淚的,看到我的無奈,看到我的無助/。”江南雪伏在剛出現的江南美身上痛哭。

“姐姐,別想太多了,既然你選擇離開他們,就不要再想了。”江南美一直躲在旁邊,她明白有些事她是不能插手的。

“可是,南美,我真的很害怕死亡,我希望死前他們其中一個理解我,我甚至希望翰宇能陪着我度過最後的日子,可是,我知道不能這樣做的,讓他們看着我死,那是一種比任何事都殘忍的。”

江南美看着何易消失的地方,默默地扶着江南雪走上樓。

晚上睡覺的時候,江南雪睜着雙眼看着天花板說:“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會不會有人爲你雕刻兩朵薔薇花?”

“父親這樣的男人從父親去世後就絕跡了。”

“南美。”

“嗯。”

“答應我,我的事,你不要同別人說,一個也不能說。”

“哦。”

“你一定要答應我。”江南雪觸到昏暗的燈光下是厚厚的書,那是江南美買回來的,上面全是關於癌症的介紹。

“好,我答應你。”

“南美,姐姐不在的時候,你好好的保重身體,別再任性。”

“姐姐,別說了,睡覺吧,我累了。”

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月,她每天除了去看望方誌雄之外,便是與江南美到處去玩,只是她越來越容易疲累,她的腿已經開始行動不方便了,常常感到痛,甚至常常出現頭痛欲裂的感覺,連上下班也是江南美陪着她去。

韓翰宇自多那次後再也沒有見到他,這樣也好,免得自己又心痛得連呼吸也不可以。只是,她寧願受着相思的苦也不願意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何易應該很痛恨自己吧?自己傷得他那麼深。

江南雪坐在電腦前胡思亂想,第五力他們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連說話也說得很傷感。

“南雪,你的樣子很傻。”李輝到了這個時候總會取笑南雪。

“你纔是傻樣子呢。”第五力說:“我們的南雪是最美麗的公主。”

趙明君也說:“就是就是,誰敢說南雪不不漂亮的,我就扁得他變豬頭。”

他們的對話常常令南雪呵呵地笑着。

“南雪,你的臉白得真好看。”第五力心酸地說。

“是嗎?”江南雪摸了摸自己越加瘦削的臉笑說:“人家說女孩子要白皙些才更漂亮。”

趙明君附和地說:“難怪,我最近見到南雪漂亮了。”

江南雪明白他們想令她開心,她也明白自己的臉很蒼白,她站了起來說:“大家的關懷南雪永遠記在心中,只是我要辭職了。”

站了一會兒,她又受不了地坐下來說:“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

第五力轉頭對李輝說:“你說昨天得到兩張《英雄》的電影票,等一下給我。”

趙明君找着東西:“怎麼辦纔好呢,我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

“我怎麼捨得給你?那是給我女朋友的。”李輝毫不含糊地說。

“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句話?”江南雪越發的虛弱說:“我真的要走了,以後我們再沒有相見之日子。希望你們讓我好好做完這一天的工作好不好?”

“別讓我現在難過。”淚,無聲地滑過江南雪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

“南雪,你的事我們大約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第五力走到她的旁邊說:“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是我們數據室的公主。”

“是啊,南雪,你走了後,記得天天給我們一個電話。”李輝眼最淺,紅紅的。

趙明君強笑說:“我們明白你的,你放心吧,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

“謝謝你們。”江南雪流着淚笑說:“無論我去到哪一個世界,我都會祝福你們的。”

大家都默言不語,沉重的氛圍在數據部的辦公室裡瀰漫。大家的心情都沉重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南雪抹乾淚說:“力哥,你扶我去藍年的辦公室,我要向他辭。李輝,你幫我拿袋子過來我要先化妝,我不能讓人看到我蒼白的臉。”

李輝照着她說的去做,第五力沉重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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