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被別人傷成了這麼一副樣子,如今竟是想全力隱瞞?
這道理,這幾個人都想不明白,可是思前想後,覺得身爲屬下,總歸是不能違背主子的意思,便一直這麼說的。
玉竹冷冷地看着這一衆人,這種壓迫感讓人脊背發涼。
許久許久,侍衛首領的額頭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罷了。”玉竹終於啓口,繼而拂袖轉了身去。
“你們若是敢說假話,當心項上人頭。”
他定了定神,又沉了口氣:“以後……保護好你們主子,再有這等意外……”
“明白,小的們明白,勢必竭盡全力保王爺無恙!”侍衛首領帶着幾個人就開始忙不迭地磕頭保證。
玉竹顰了顰眉,也不回頭,只是擺了擺手:“退下罷。”
那些侍從聞言,定了神,謝了王爺,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心裡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可玉竹的心裡依舊很是懷疑。
這些侍從前往,並沒有趕上正經的時候,去的時候,玉辭就已經被刺傷了。
可是……如果他沒有記錯,之前玉辭,分明是被劫走的。
當時玉辭派人告知他,說是武王來信,要補一起婚禮……
當時玉竹重傷未愈,又在急急忙忙地忙活蠱事,一來二去,迷迷糊糊便也應下——畢竟這一樁婚事,本就應該是結了的。
誰曾想到東風笑會突然出現在婚禮上,當着他的面劫走了玉辭,而玉竹後來偶然得知——那日將要同玉辭拜堂的女子,竟然不是烏查婼!
在他想要查明這件事的時候,又被告知說那個女子急病而亡,讓他無從入手。
後來……玉辭還沒找到,又從武王那便傳來了烏查婼小姐找到了的消息。
再後來,他設的蠱竟被破了,其後玉辭也身受重傷,被他王府的侍衛救了回來。
玉竹回憶着這些事,只覺得理不清頭緒,總覺得模模糊糊有個圈套,但是又說不分明,想也是無從入手。
而最詭異的莫過於那個蠱。
這個蠱,沒有他出手,本來根本不可能被破除掉!
許久許久,直到裡屋裡一個醫者急急忙忙走了出來,向着他行了一禮:“睿王爺。”
玉竹一愣,凜眉道:“如何?”
那醫者恭敬道:“現在沂王爺已無大礙了,想來再過些時候就能醒來。”
玉竹鬆了一口氣:“便好,勞煩。”
又凝眉問道:“可是留了方子?”
“回王爺,裡面劉先生留了方子了,如今正在煎藥。”
玉竹頷首:“好,便好。如今……可是方便進去瞧瞧。”
醫者頷首:“方便的,傷口已經處理好,沂王爺身體也好着,本就有深厚的內力,王爺只需小心着莫要碰着傷口,便都無妨。”
玉竹看向裡面的方向:“自然不會,那本王便去瞧瞧。”
玉竹舉步走進那屋子裡時,屋裡被薰香攏得溫暖祥和,玉辭閉着眼臥在榻上,衣襟已經被攏好,隱隱約約可以瞧見胸口的繃帶。
玉竹顰了顰眉,他很想瞧瞧那傷口是怎樣的,畢竟方纔醫者雖然同他交代過,可是他親眼見到,只是短短一瞬間。
他舉步入了屋子,那屋子裡還小心翼翼看護着的醫者們,便都匆匆忙忙要起身行禮。
“勞煩你們了,不必多禮。”玉竹擺了擺手,聲音低沉,心下卻想着,想要找個理由將這些醫者遣開,這樣他也好瞧瞧那是怎樣的傷。
“傷口如何了?”玉竹顰了顰眉,幾步走到塌前。
“回王爺,包紮好了。”那當前的劉先生小心翼翼。
玉竹頷首:“勞煩你了,卻是說說,這究竟是怎樣一處傷口,竟然能傷及性命。”
他算是清楚這個劉餘的身份,乃是棄武從醫,想來能看出來的東西比尋常醫者要多,故而此次他點名讓劉餘主治。
劉餘愣了一愣,繼而低聲道:“劉某愚見,刀口深入淺出,乃是陡然刺入,傷勢錯雜,乃是刀刃有晃動,顯然是刺入後猶豫,刀口偏小但撕裂性強,怕是短匕所爲;這刀上正襲前心一側,極爲接近,怕是王爺……不曾設防,不過……”
他定了定神,不知當不當說。
玉竹顰了顰眉:“但說無妨,將你的猜測說來。”
劉餘咬了咬牙,低聲道:“這事情……怕是矛盾,且恕小人想不分明,恐怕也說錯了不少。”
玉竹看他一眼,已經有幾分不耐煩。
“本王說過了,但所無妨,莫要支支吾吾的,對與不對,敬與不敬,此時都不會怪罪於你。”
那劉餘鬆了口氣:“回王爺,一來這一刀入勢凜然,直對胸膛心口,看刀鋒,怕是毫無花哨,直欲一擊斃命,這一刀,恐怕是極想取了沂王爺性命。可是刀鋒入了又開始猶豫晃動,最後也不曾深入到傷及心脈的地步,便草草收回,又是不想取他性命,這二者……怕是矛盾。”
玉竹聞言,似是非是地點了點頭,顰了眉。
是一個人想殺,又不想殺?
還是說……是中途有他人介入?
“好,勞煩了,藥如何了?”玉竹想了一會子纔回過神來,看了看戰戰兢兢的劉餘。
“還有半個時辰便好。”劉餘恭敬道。
“這劑量是如何?”
“回王爺,一次便是這一碗藥和那邊的那一個,這個主要是恢復身子的,雖然趕上天寒,王爺少流了些血,但是終究還是有些不足。那個針對的是沂王爺心口上的傷。”
“好,勞煩你們了,便去歇息罷。”玉竹頷首,語罷擺了擺手。
衆位醫者一愣——這麼多人,王爺竟是都要遣下去?
不怕有什麼意外沒個照應。
於是或多或少都有遲疑。
玉竹撇他們一眼,沉聲道:“本王本也在蒼鷺學過些許醫術,如今也能看護得來,本王只有這一個弟弟,這次也是委屈了他了,總歸該盡些心了。”
那些醫者聞言皆是稱是,正要唯唯諾諾退下,卻忽而發覺榻上有動靜。
“沂王爺?”
尚且未走開去的劉餘率先驚訝出聲。
玉竹聞言一愣,繼而回過頭去,卻見榻上之人已經睜開眼來,而玉竹最怕的莫過於他醒來,他明白,玉辭便是剛剛醒,看着迷迷糊糊,心裡也是分外清楚的。
只能心下嘆口氣,實在是不巧,太不走運了。
“王爺醒了,王爺醒了!”那邊,衆位醫者也是喜急。
“王爺的身體底子當真是好!這般傷勢,竟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醒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劉餘的瘦臉上滿是笑容。
玉辭聞聲,揚脣淡淡而笑:“謝過各位。”
玉竹方纔回過神來,也轉過身去瞧着他:“辭兒醒了便好,切莫亂動,好生歇息着。”
玉辭瞧了瞧他,點了點頭。
玉竹一笑,轉身擺了擺手:“多謝諸位了,且去王府裡面領賞。”
那些醫者一聽,此番不僅保住了性命,竟還有賞賜,皆是心下歡喜,謝了恩便小心退了下去,一時間,這屋子裡便只餘這二位兄弟了。
玉竹笑笑,轉身坐到一側的椅上,低聲道:“我瞧着這兩副藥,記着時間。”
玉辭循着他的目光淺淺瞥了一眼那兩處藥,頷首:“勞煩哥哥了。”
“辭兒同我,不必這般客氣,哥哥只你這一個兄弟。”玉竹一邊拿起小扇撲着藥,一面輕笑道。
玉辭眸光閃了閃,不再言語。
“不過辭兒可肯同哥哥講明,此次……爲何會被傷成這幅樣子,險些便要丟了性命。”玉竹側過頭去不瞧他,話語彷彿是輕描淡寫。
“被人捅了一刀,如此。”玉辭平平淡淡,聲音裡只有一番波瀾不驚。
玉竹顰了顰眉:“你的功夫我知曉,怎的就能被人捅上一刀,還是正中心口,辭兒,你可知道,這一刀再往裡深入寸許,便可斬了你的心脈,如今,你的命怕已是不在了。”
玉辭聞言微微一愣,繼而垂下眸子來,久久不言,自然,玉竹也瞧不見他眼裡的那一絲無奈和淺淺的委屈。
都怪時間不巧,太不巧。
“你且說說,我雖不瞭解態勢,但也記得,當初大婚之時,是東風笑劫走的你,你應當也認得她,這個女子危險得緊,你須得小心着。”玉竹啓口說着。
玉辭擡眼瞧了瞧他,定了定神,低聲道:“知曉了,不過此次,傷我的人不是她。”
玉竹一愣,面上再也掩飾不去驚詫之意——如果不是東風笑傷的玉辭,如今東風笑又在哪裡?
他下意識地身形一凜——難不成,東風笑現在就喬裝成了一個玉辭的侍從?
可是看玉辭的樣子,是下定決心不肯多言的,玉竹咬了咬牙,生生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辭兒,有些事情,你不說可以不說,但是有一件事,須得同我講明。”玉竹定了定神,忽而顰眉說着,語氣凝重了不少。
“兄長請講。”
“辭兒可還記得,當初即將是第二次婚禮的時候,你是如何同我講的?你說的是烏查婼小姐已經被尋了回來,如今是補一場婚禮,可是後來我偶然發現,那女子似乎並不是婼兒小姐,並且前些天才傳來消息,說是武王尋回了愛女,你且說說,這事情如何解釋?”玉竹瞧着他,一字一句有咄咄之勢。